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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笃笃!

敲打声从靠山镇蓝狐养殖场内那座神秘小红楼里传出。周围的树木便有了丁笃的回声。一只隼在死寂一般的场区上空盘旋,未敢落下,最终飞走了。

二楼一个房间里,俨然小银器作坊的布置,工作台十分简单,透着遥远时代的气息,一个小铁砧子,一把小铁锤,一个燃着灯草的油盏。张经纶套着套袖,腰扎围裙,戴副保护眼睛的水晶石眼镜。他敲打一阵银坯,不时用尺量量长短。

打制银器是他主要业余生活内容,从已故父亲老银器匠那里学会这门手艺,他从来没扔过。一有空闲他就打制银器,现在他正努力完成一个宏伟的计划:给三千多名员工的阳光集团每人打制一枚徽章,图案是他亲手设计的。

“张总,”天刚拿手机进来,他是张经纶的心腹干将,“电话。”

张经纶放下手中的活儿,接电话:“啊,克艰,是我。摆平就好。今天赵春玲带人到红星阀门厂?嗯,调查姜雨田案子,恐怕不止吧,你盯紧点。”他结束通话后,沉思一会,拨个电话号码:“老六哇,让小九记住点什么,照规矩,这事你亲自办,好了。”

张经纶将手机交给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的天刚,问:“最近有朱良的消息吗?”

“他在东北,改了名换了姓,很老实的。”天刚说。

“你去吧。”张经纶绰起锤子,继续做银器活儿。丁笃声再度响起。

滨海路口的亮眼睛婚纱影楼,三楼一间卧室内,邱老六搂着赤身裸体的川妹眉凝接完张经纶电话。

“接着要吧六哥。”川妹娇嗔道,“人家刚滋味……”

川妹叫眉凝,今年二十三岁,是亮眼睛婚纱影楼的经理。谁人不知,影楼真正老板是邱老六,这昔日在大岗帮人打架的小赖子,如今腰缠万贯。开这家影楼只是做做幌子,掩蔽着他的‘大买卖’。眉凝和他姘居后,他把影楼全权交给她管理。

眉凝被邱老六看中,是她小姑李惠兰做的秀。她俩一起从家乡大山沟里出来,最先让邱老六弄到手的是李惠兰。川椒豆花村开张,他找尚俐莉安排李惠兰做了经理。李惠兰看出邱老六不仅有钱,在大岗他想办的事就能办成,当得知邱老六炒了广东那女孩鱿鱼——影楼原经理,李惠兰把眉凝送上邱老六的床。

眉凝是邱老六在大岗耍弄一百名女人的计划进行中,相貌顶平常的一个。也是他最喜欢的一个。他有一个癖好,与他上过床的都留下一张照片,收藏在相册已有六十八张女性照片,眉凝是第六十九,尚未入册。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邱老六问。她说不清楚。他学四川口音说:“耍时,你咬人哩!”

邱老六今天在他床上作业没做完时,接张总电话的。

他说:“我不行啦。”

“馋人!”眉凝艾怨道,这个情欲女孩依然兴致勃勃。“不舒服死啦!”

邱老六穿衣服,瞋某些不雅动作的裸体一眼,床上安静下来,他说:“老实呆在床上,听见什么动静也不准出屋。”

卧室隔壁有间密室,邱老六规定眉凝只在二楼卧室过夜,三楼的房间更不准她进。邱老六出去,眉凝心里那桩美事被破坏殆尽。她把自己卷在毛巾被里,像具木乃伊,等着邱老六回来打开。

走廊响起脚步声,她听出不是邱老六的,夜半来的人走路抬不起腿,向墩布拖地似的。

邱老六正襟危坐,瞧着小九,示意他坐在下。

屋内只点一盏瓦数很小的壁灯,藏在昏暗里的邱老六,让小九脊背发凉。

“六哥,别一脸的冬天好不好。”小九紧张,心挂旗杆上似的悠荡。试探着问:“有活儿?”

“狗×活!”邱老六开口便骂,小九目光懵然。

“抢出租车的活儿是你干的?”

“手头紧,我摽上那个静,她要钱。静你知道的,大腿内侧你给纹……”

“闭上臭嘴!”邱老六怒道,“没钱你冲我说呀。我们做的是什么活儿你他妈的明白不?惹事让警察盯住?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小九灰在那,知道自己闯祸了,打罚随便,有张总面子照着,量你不能把我咋地。邱老六狠着呢,但分跟谁。一次他举着手枪把在歌厅唱歌十七岁的静,变成小妇人……静和小九在一起,她直白地说你多时没钱,我就跟别人。小九没钱,就去抢出租车司机。

“规矩你知道的。”邱老六掏出一把尖刀撂在桌子上,“你来,还是我来?”

小九看到了惩罚其他人的血淋淋场面,挖脚心、挑筋……最轻是断指。干点私活儿(抢劫),不是反水告密,充其量掉一根指头。他想到一个让他免受惩罚躲过断指灾难的人,瞧邱老六的来头、气势,肯定又是那个人的授意。算啦,不就是一根指头吗?!他说:“就不用六哥费力啦。”

邱老六见锋刃霹雳一闪,一截白白的东西躺在桌子上。他掏出两张百元钞给他:“去医院包扎,伤好了立马来找我,有活儿做。”

有活儿做第一重要,小九右手攥着剁伤的左手,血正从指缝间汩汩流出,脸上挤满快乐。

邱老六将那截手指扔进床头柜一只空玻璃杯里,乒!

裹在毛巾被里的眉凝问:“是什么?”

“你也长啦。”邱老六躺在床上一夜没说话,也没去打开毛巾被。

现在杜大浩躲在自己家里,脸的青紫瘀血退色花朵似地颜色淡了,打活动的一颗牙,还不时提醒他别忽视它的痛苦。挨王力伟痛打的那个晚上,他走进有人期待的房间。

“谁这么缺德!”马爽见脸青肿、嘴角还流着血的杜大浩,她忙扶他坐在沙发上。护士职业发挥作用,擦洗、处置……一滴泪珠清涕似地挂在鼻尖,她问:“疼吧?”

“你太善良了。”他双手托着她的脸,说,“有你在身边,就不疼。真的,爽,我不骗你。”

“我太感动了,浩哥,一个风尘女子……”

“不是,你不是!”他打断她的话,“爽你是一部书,我才读了两页。倘若可能我愿意读完它。”

她将脸贴在他宽阔胸脯上,发自肺腑之言:“我这本书没有你,还能称其书吗?”

那夜,她回答了川椒豆花村最美的是什么,罂粟。用罂粟壳煮汤做菜特殊的香,食之上瘾。

“罂粟花,世界上最美丽的花,不是么?”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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