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是否应该刑加一等
随着那抹刺眼的血色映入眼帘,似乎“嗡”的一声震鸣,张起灵大脑瞬间空白了一刹。
老师……
本能微微低头,青年任由那口心血喷溅落地,在岩石之间洇开一片鲜艳的红。
过程中,却只是无意识眉头蹙起,神情甚至有些茫然的,好像并没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
缓缓眨了几下眼,看着自家学生简直像被人当面捅了一刀似的吃痛难过表情,张从宣忽然反应过来了。
哦豁,好像搞得有点夸张啊。
就说情绪这东西,其实也不能一味蛮横强压吧。
本来还只是恼火上头、懊悔自责,结果【心如止水】一生效,强烈情绪是没了,但随之而生的、原本被自我压制的生理反应也失控了。
这下可好,血条其实才掉了三分之一,但是看起来的效果,可能就有那么一点唬人。
心虚之下,他条件反射抬手,就想先把血迹抹掉,然后安慰一下自家学生。
结果,一声“我没事”都没来得及脱口,动作牵扯之下,胸口一阵闷痛,咽喉当即涌上股股腥甜。
……没完没了了还,吐一口就得了,怎么搞的跟个喷泉似的。
暗自吐槽一句,捂着嘴,青年低低咳了几声,试图把这异样的感觉压下去。
但喉间痒意并没缓解,反而随着他尽力压制的意图,越咳越难受,越压越反弹。
咸腥的液体,更是一阵阵往上激涌。
眼看真是马上要按不住,想到自家学生还在跟前,他十分贴心地飞快扭过了脸,并主动弯下腰,朝地面俯低了一点高度。
这年代没洗衣机,衣服可不好洗。
别再溅到身上,弄脏了小官。
不过,大概是终于从异变中回过神来,他半转过身去的同时,听到不远处那些人也起了身,似乎靠近过来。
来不及多想,就被一声呼喊打断了思绪。
“老师!”
见他咳得停不下来,坐都坐不住,即使用力掩住口唇,嫣红血液还是从指缝里滴滴流淌渗出,张起灵已是心急如焚。
情急之下,他边跪地将人身体撑住,边轻轻拍着后背,试图帮忙顺气。
同时,头也不回地喊了声“张崇!”
本已经冲着这边跑来的人,闻声顿时又是一个加速,三步并作两步,甩开同伴第一个抢到了跟前。
从远处就看到了方才青年突然吐血的场面,只是随着到了跟前,血腥味瞬间浓郁起来,他也不由懵了一瞬。
“族长,这是……”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快速吩咐道:“过来看看。”
明白这是要用自己的医术,当然也没什么好推辞的,张崇稍一点头,径直上前,利落跪下。
左手握住青年的另一只手腕,举高了些放在膝盖上,右手便搭了上去。
只是这症状实在过于明显,只稍一搭脉,他神色中不由流露出几分诧异。
气急攻心?
方才所见,两人不还说笑拥抱来着,情绪和气氛都很美好,也看不出哪里不对啊?
而且在族长还是圣婴的时候,他就没见从宣有哪次所求不应的,更别提跟人生气了。
但是,族长年初才完成起灵仪式,继任位置,都不等气温回暖,带着铃铛第一时间就过来开门,亲自将人带出,显然也是担忧心切。
现在,好不容易重新见到人,按理说,两个人高兴还来不及,平白怎么会生出这么大的气性。
再者,族长他这性子,也不像是会个惹人的啊?
迟疑之中,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将结果说出,而是平心静气,更专注地沉下心去感知指尖的脉搏跳动。
只是,见他面色为难,不等张起灵催促,后续赶来的同伴们已经忍不住了。
“张崇,你行不行啊,”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忍了忍,还是率先问了出来,“到底不是医师,要不换人来吧?”
“气血激涌,看起来像是急怒攻心伤了血脉,才会迫血外溢,”有人已经就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开始独自分析,“不过,观血色和面色,应该是本来就身弱体虚,这一下可能得好好修养一阵了……”
“族长,我们来此没预备内伤药物,要不,还是尽快赶回去处理吧……”有人考虑起现实情况,提出建议。
“是不是门内苦寒,缺水少食,伤了根基……”有人追根溯源,分析起可能的外在诱因。
“可惜,如此孱弱不堪……族长大概本以为能多个助力,不想反倒多个累赘……”还有人压低声音,感叹般小声地含糊嘟囔。
这一声音量不大,当下场景又有些混乱,按理说,本应混入嘈杂人声与环境中的其他杂音之间,并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但话音落地的同时,张从宣第一时间便听了个清清楚楚。
缓了这么一会,生理反应已经平复不少,只是呼吸还有些急促,再加上咳嗽半天有点眼前发黑,头晕目眩,所以他正闭眼调整。
但这话语入耳,却是让他不由皱了下眉。
其他几人虽然态度不算热络,但还算是按照族长命令在就事论事,认真建言献策。
然而,这句看似平淡的感慨,可就已经半直白显出恶意了。
说他孱弱累赘倒没什么,先不说张从宣根本都不知道对方是谁,就算知道也只会当无关NPC,自然也毫不关心对方的看法。
只是从这句话中,他敏锐察觉到,几分轻蔑的嘲讽——针对的对象,却正是张家新任的少年族长。
这个欠缺敬意的态度和语气……倒是难免会让他想起,一些讨厌的姓氏啊……
张起灵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黑眸顿时微凝,第一反应却是小心看了眼老师。
青年已经不再咯血,此时长睫垂落,双眼轻阖,呼吸渐渐平稳,似乎已经陷入无知觉的昏迷。
只是俊秀的面容之上,早已经几无血色。
在仍有残留的少许血迹映衬之下,恍惚让人觉得,仿佛眼前人立时就要冰雪般消融化去了。
注目少顷,他从腰间解下水囊,打湿一张巾帕。
攥在手中,缓慢而轻柔地帮忙擦拭着方才沾染的血迹,他头也不回地,突然发出了一声疑问。
“诽谤族中长老,应如何惩罚?”
这个问题并没有指明对象,除了正在专心诊治的张崇,剩下众人面面相觑几秒,陆续答道:“按照罪责轻重,鞭刑二十到一百不等。”
“诽谤族长,又该当何罪?”张起灵依旧冷声相询,嗓音听不出情绪。
这次,回答齐声了一些:“鞭刑一百,上不封顶!”
指下的血痕消去,青年的面容,渐渐重新恢复了无瑕的白皙,张起灵停下手,专注凝神地打量了一会自己的工作成果。
停了半晌,将目标转移到手上,重新动作起来,才继续说下去。
“老师是我唯一的亲长,与我相依为命、形同一体,今日却因我被无辜波及……那么,犯罪者是否应该刑加一等?”
这次,众人如何还听不出,少年族长平淡语气下的汹涌怒意,给出的回答几乎异口同声:“理应如此!”
“张崇。”
这种瞬息之间汇集众意的手段,张崇还是在这个近乎自己看大的孩子身上第一次见到,一时间几乎悄然失神。
再次被叫到,顿时一个激灵:“是,族长。”
“出言不逊者,二百鞭,你来执刑,”说着,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张起灵又轻声叮嘱了一句,“最好快些。”
帮青年调整了下坐姿,让对方靠在自己身上休息,随后,他重新抬起头来时,语气依旧平静轻缓。
“老师的情况不能耽搁太久,行刑完毕,我们便尽快回族。”
这一次,众人纷纷应是。
却再没有人,视线敢去直白看向,那张尚且稚嫩的少年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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