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你真是神了
对于廉狄来说，今天在刑警大队和这名‘文顾问’的对话，将会是他从业历史上最吃瘪的一次对话。
他做了二十多年的律师，在律师界小有名望，几乎所有和他打过交道的公检法部门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很能说的人，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能把有罪说成无罪，可就是这么一副三寸不烂之舌，却没能说得过一个刑警大队的刑侦顾问？
你好自为之？
这究竟是在威胁自己，还是在提醒自己？
“姚总，这事儿……”
“先回去吧，我又仔细想了想，如果孙鹏没有犯事儿的话，警方不至于把他和赵珊珊关这么长时间。”
“那这件事对我们公司造成的影响……”
“回去再说吧……”
“文顾问，您真是神了！”
“怎么神了？”
“您知道刚才那个‘地中海’是谁吗？他可是咱们西北律师界出了名的名嘴，没想到遇见您，愣是给他厥的一愣一愣的，你看他最后那样儿，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有理不在声高，只要你做的事是对的，谁也说不过你。”
“是，文顾问说的对！”刑警小高在一旁迎合着，紧接着道：“文队长那边把刀子都已经处理好了，就等你吩咐了。”
“行，我去见孙鹏，一会儿你们按照我的要求做，你们先这样……”
文宇让小高把耳朵侧过来耳语了几句后，便直接朝着关押孙鹏的审讯室走过去。
审讯室内，一道刺目的光打在孙鹏的脸上，让其不由的用手遮住了眼睛。
见来者是文宇，孙冷笑一声，道：“怎么？看你这副表情，好像很失落的样子啊？你们已经关了我一整天了吧？其实这地方就是椅子硬了点，其他地方都挺好的，你们要是有种，就把我关这儿一辈子，千万别让我出去。”
孙鹏的冷笑中带着几丝癫狂。
“把这个签了吧。”
“什么？”
孙鹏低下头，当他看清上面的文字之后，下意识的用戴着手铐的手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道：“我……可以走了？”
“如果你还想在这呆着的话，可以拒绝签字。”
说着，文宇往他的面前丢了一只黑色碳素笔，与此同时，一名刑警蹲在地上打开了他的脚铐，继而又打开了他的手铐。活动了一番僵硬的双手以后，孙鹏签了字，眼神中散发着胜利者的目光：“怎么着？没找着我杀人的证据？我早就说过这只是你们的臆想罢了。”
文宇眨眨眼叹了口气，在他签字的当口在一旁幽幽道：“呵，孙鹏，我其实挺羡慕你的。”
孙鹏签完了字，按下印泥画押之余反问道：“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有一段这么精彩的恋情。”
文宇的眼神忽的涣散了些，就仿佛是一个久经风霜的老人在回忆某段伤心的往事一般，“我也挺佩服你的，你是个爷们，为了爱的人，什么都做的出来——其实，我们两个是一类人，我也愿意为爱的人付出一切，可惜你用错了办法。”
不知怎么的，听到文宇说的这番话，孙鹏总觉得有些别扭，同时心头还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够爷们，对了，赵珊珊让我转达你一句话，她让我对你：谢谢你，我爱你。”
“什么跟什么？”孙鹏忽然有些愣神，“她在哪？为什么要你转达？你们对她做了什么……我要见她！”
“你放心吧，她现在很好。”
文宇话音一落就站起身来，给刑警使了个眼色，两名刑警便分别走到了孙鹏的左右两侧，将他拉起来道：“孙先生，你可以走了。”
可孙鹏这时却甩开了二人，快步追上文宇，一只手猛地搭住了文宇的肩膀，“你给我解释清楚，赵珊珊现在在哪？我为什么没有看见他？”
就在这个当口，文宇已经走到了门口，而孙鹏此时也已经追到了门口。
与此同时，走廊的尽头处忽然走来几名刑警，他们步履匆匆，零头的刑警是小刘，小高等人跟在其身后快步走着。其余几名刑警的手里都是空的，只有小刘的手里拿着一个物证袋，在太阳光的照耀下有些反光，显得格外扎眼！
他路过了审讯室门口时，故意放慢脚步，跟文宇打了一声招呼，同时下意识的晃动了两下手中的‘物证袋’！
“记住！你们在走过来的时候一定要表现的很着急的样子！”
“记住！路过门口的时候，脚步要放慢一些，小刘要伸出手和我打招呼，千万不要把物证袋里的刀子挡住，一定要吸引孙鹏的视线！”
小刘深深的记住了这几句话，将文宇的嘱托淋漓尽致的表现了出来。
这是什么？
一只手搭在文宇肩上的孙鹏，此时此刻自然注意到了这几名刑警的身影，其中小刘手上的那个物证袋自然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的目光迅速对焦到了这个物证袋里。
嗡！
一瞬间，他的大脑如同过电一样，一阵眩晕，继而是一片空白！
这不就是珊珊杀死陈东的凶器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警察的手里！
警察自己找出来的？
不！绝对不可能！
这把杀人凶器，他已经当着赵珊珊的面扔到了河里，警察怎么可能会找到那种地方？
难道说……
孙鹏猛然间想起在审讯室里文宇对自己说过的那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也挺佩服你的，你是个爷们，为了爱的人，什么都做的出来——其实，我们两个是一类人，我也愿意为爱的人付出一切，可惜你用错了办法。”
“赵珊珊让我转达你一句话：谢谢你，我爱你。”
紧接着，他又联想起自己今天被刑警莫名其妙的释放……
可自己被放了，赵珊珊却并没有被释放……
这说明什么？
难道……赵珊珊招供了？
不可能！
虽然人是赵珊珊杀的，可是自己也参与了抛尸，如果她真的招供了，警方怎么可能会放过自己？
可如果她没有招供的话，这把刀子是从哪里来的？
外观跟他丢弃的那一把一模一样，甚至还可以看到上面的淤泥……
只有一种可能！
赵珊珊招供了，却自己把所有的罪名揽下了！
这个傻丫头，怎么会做出这么天真的事儿！
他记得他们两个明明已经说好，任何人都不许提这件事，只要警察找不到物证，就谁也没有办法定他们两个的罪的！
他忽然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孙鹏……我杀人了。”
“陈……陈东欺负我，我不小心就……他没有呼吸了，好多血，怎么办！”
“珊珊，你不要怕，尸体我来想办法处理，这把刀咱们先扔到河里，只要没人能找到物证，警察就没办法把我们怎么样！”
他又想起了自己在丢弃凶器时候的细节。
因为自己骑着的是摩托车，自己当时是有佩戴手套的。
但因为事发突然，自己根本就没有清洗刀子上的血迹和指纹。
也就是说，这把刀子上没有自己的指纹，却有赵珊珊的指纹。
杀人，抛尸……
这两个罪名放在一起，那赵珊珊可就是死罪了啊！她怎么这么傻！
只是几秒钟的功夫，孙鹏的脑子便是一团乱麻。就算是文宇来了，他都能在他的面前保持理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可是一牵扯到赵珊珊，孙鹏却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底线，有的人的底线是尊严，有的人的底线是家庭，有的人的底线是子女，也有的人的底线是挚爱。
“不！”
孙鹏忽然大吼了一声，与此同时，文宇暗自窃喜，在孙鹏失声吼叫的这一刻，他明白，自己的计策要成功了。
“放了她！她不是故意杀的人，她是正当防卫，是那个王八蛋先欺负她的！她本想自首，是我拦着她的！你们要抓就抓我，不要去难为……”
他的话刚说了一半！
忽然看到为首的刑警小刘的表情不经意间笑了一下。
他的大脑顿时又是一团乱码，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可是已经晚了。
手腕是熟悉的冰凉，脚腕又是久违的冰冷。
他愣然的瘫坐回那个刚才还被他吐槽太硬的椅子上，所幸的是，椅子还是热的。
与此同时，审讯室里发生的一切，正在审讯室外的观察间里做着现场直播，文良和两名刑警此时正紧张兮兮的站在大屏幕前，每个人都对文宇的计策捏了一把汗！
当他们听到孙鹏最后吼出来的那一句话的时候，他们几乎要提到嗓子眼的心脏一瞬间又回落到了胸口！
“文顾问牛逼！”
一名刑警直接破口喊了出来，
“成功了！他说漏嘴了！文队长，他说漏嘴了！”
另外一个刑警欢呼雀跃着。
几乎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内心中都充满了激动，他们都知道文顾问的计策生效了，这场豪赌，他们赢了！
这场凶杀抛尸案的背后的确如文顾问所推理的那样，杀人的人是赵珊珊，其未婚夫孙鹏为了保护赵珊珊，不惜以身试法帮助其掩盖犯罪行径。文顾问巧妙地利用了孙鹏爱女友心切的心理，逼迫他在最后关头护住女友，道出实情！
可是在这一刻，文宇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高兴不起来。
他的心头忽然感觉沉甸甸的，在孙鹏歇斯底里吼出那句话的一瞬间，他失去了所有应当属于胜利者的喜悦。
他把这种情愫压住，故作镇定的转身，看着瘫坐的孙鹏，道了一声：“现在，我们继续聊一聊这起案子吧。”
一名刑警将孙鹏刚刚签字画押的释放文书重新收回，小刘第一时间拎着电脑从门外赶来，迅速布置好审讯时用的录像设备，调试一番后再一次的将摄像头对准孙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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