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6章：法
佛家一向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说法，也广为信徒接受。
梁萧的回答，显然与佛家的慈悲背道而驰。
只有剑琴晚含情脉脉望着梁萧，心中了然。
那一日他在菩提寺回答弘忍三问，已经表明了决心。
“何出此言？”剑夫子并没有任何不满，只是微笑注视着梁萧。
梁萧正色道：“佛陀固然慈悲，但此法不适用于当今之世。央掘摩罗残杀了那么多无辜者，仅仅只是因为佛陀一番说辞，便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死难的无辜者该向何人诉冤？难道他们天生就该被屠戮么？难道他们被屠戮之后，只需要别人念经度化，就该去原谅？”
“世间早已无佛，佛陀之事只是传说，我倒没有佛陀那么大的能耐，度化杀人狂，但为百姓安危，自当立法、执法，无法不足以立国，无法不足以安民，无法更不足以震慑奸邪！杀人偿命才是天经地义。我梁萧能做的，便是送他们去找佛祖忏悔，方显对枉死者的公平。公平的法律，维持人性与道德的底线。”
众人若有所思。
剑夫子又笑道：“这些死者固然凄惨，但佛家有轮回之说，今生受难，来世享福，你又如何看待？”
梁萧摇了摇头，态度坚决：“轮回之事不过是几家之言，到底是否真实存在，尚未可知。难道就因为信奉轮回，就应该放任这些人惨死，而不为他们申冤？即便执法有违佛家慈悲，我也不会有丝毫犹豫，即便来世我再受难，偿还今生的杀业，我依然奉行此理。”
话音刚落，卓子房等人纷纷点头。
比起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与罪业之说，他们更相信公平执法。
越红袖突然垂头丧气，越文心则是目光灼灼。
剑夫子并没有任何恼怒，只是抚掌称赞。
“有其父必有其子！当年那位白眉禅师，也是在佛寺当众讲道，老夫与他们十二人旁听。那时安国正巧也来听讲，当众提出质疑，与那位白眉论道，也是如你这般，态度坚决，连言语都大为相似。”
“安国他对神佛一向是敬而远之，唯有一个信念：一切只为百姓，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当时老夫惊异于此子言论，才与之结交，后来交流剑术。那位白眉禅师，法号胧月，与整个佛寺众僧不知所踪，后来被迫去了大乾，成了你们大乾南王的座上宾。”
闻言，梁萧眉头一皱：“此人乃是回春教党羽，如今已不知所踪，我爹和我大伯会惨死于贺兰山，必定是因为他的谋害，我不会任他逍遥法外。”
剑夫子连连点头。
“当初老夫也抱持怀疑，此人以佛法为幌子，表面上是得道高僧，实则在佛法关键内容出夹带个人曲解，似乎有所图谋，但一众信徒偏偏对他深信不疑。因此陛下勒令他与整个佛寺还俗，陛下也因此饱受诟病。”
说完，剑夫子又从怀里掏出一本秘籍，交给梁萧。
“你和安国都没有令老夫失望。这是老夫毕生对剑术与剑理的研究心得，其中也有你爹的贡献，今后交给你和你岳父剑南风，该如何处置，由你决定。”
梁萧接过无字秘籍，轻轻翻了几页，郑重点头：“看完之后，我会交给我岳父，夫子的心得对天山侠客们大有裨益。”
这里面记载的当然不是什么绝世武功，而是关于剑术修习的理论，以及一部分练剑之法。
连剑南风和剑夫子这样的剑界泰斗，都没有什么“真气”、“内力”，梁萧已经可以肯定，这个世界不能存在这些东西。
托付秘籍之后，剑夫子终于豁然开朗，与梁萧一行人促膝长谈，中途还不忘给梁安国和十二义士烧纸钱。
越文心全程低着头，偶尔偷偷看梁萧一眼，不敢吱声。
洛倾雪早已发现，见她这般怯懦，与往日狂妄大相径庭，也不禁唏嘘，悄悄推了推梁萧的胳膊。
梁萧顺着洛倾雪的目光看去，心领神会，走向越文心与越红袖。
“小姨子。”
听到梁萧呼唤，越文心打了个激灵：“啊？你叫我么？”
梁萧一脸认真道：“其实，你在我爹墓前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
“什么？？”
越文心瞬间涨红了脸，越红袖则是微眯着眼。
就连剑夫子也一脸疑惑，看向梁萧。
刚才梁萧没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确认了，周围没有其他人，连守墓人都不在。
在越文心紧张的注视下，梁萧将北王佩剑的剑柄按在她的手心，再掰着她的五指，让她握紧。
“给你自信的，从来就不是北王，而是你自己。只要你对自己有了信心，你依然可以如当初那般，无所畏惧。”
“是么？”越文心低下螓首，弱弱回应。
“是！在你重拾信心之前，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就算是你爹也不行。悄悄告诉你，我还准备找个机会揍你爹一顿。”梁萧依然是一脸认真。
越文心心头一震，怯怯的望着梁萧：“你真的会……保护我么？”
梁萧点头道：“你那么关心你姐，自然是我认可的小姨子，更何况你还一直敬重我爹，无论是为了你姐，还是为了我爹，我都有义务保护你，不是么？”
越文心抿着嘴，强忍眼泪，连连点头：“谢谢姐夫……”
一旁的越红袖藏在袖子里的拳头微微颤抖，满心悲痛，欲言又止。
当年他也敢为了自己，直面她的父亲，最终让她父亲低头认错。
梁萧这才走向越红袖，行了一礼，语气诚恳。
“我来大梁之前，我爷爷向我细说过往。当年家父回到大梁之后，依然对您念念不忘，只是家父也说，他今生今世只怕再也不能前往大梁。家母当年还建议家父想方设法迎娶您和我二娘卢雪，但家父考虑到诸多原因，只能放弃。”
越红袖怔怔的望着梁萧：“你说什么？？”
梁萧解释道：“家父并不是不想娶你们，只是不能。他来自将门梁家，我二娘当时是文人世家。而您更是大梁越家千金，令尊膝下无子，他也断然不可能入赘越家。我在回国之前会与大梁天子沟通，在您与两国关系之间寻求一个平衡，如您不弃，梁家会给您一个梁安国嫡妻的名分。”
越红袖顿时失魂落魄，连退几步，倚着北王墓碑，悲从中来。
“其实他一直想娶我……”
朝会尚未结束，秦风回到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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