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诚意挽回真心
郑明俨来到郑家在泉州的瓷器仓库附近,与几个客户谈完后,就去仓库内,带着验货人员,拿着账本,一一核对,清点。除了可接受范围内的损坏外,其余全如账本上所记载。郑明俨合上账本,准备去看货船。
记账先生来了:“大少爷好。”
“薛先生好。看你神色匆匆,似有急事?”郑明俨问。
薛玉崇开门见山:“大少爷,有人出高价,请我做假账,污蔑你私吞货款,利润。我已暂时收下银两,敷衍塞责。”
郑明俨警觉起来:“谁?”
“此人未透露。”薛玉崇说。
郑明俨问他:“薛先生若收下银两,替此人做事。那不也赚得一大笔?”
“若此人将大少爷拉下马,那薛某就鸟尽弓藏了。”薛玉崇是个聪明人:“薛某将此事告知大少爷,是想请问如何应对?”
“将计就计,一套真账,一套假账。然后等背后指使人出现。”郑明俨先这样说,然后想:薛玉崇说的是真是假?他是否是敌人派来的奸细?他的家眷可不在泉州,无后顾之忧。但如果世奸细,那么直接做假账陷害我即可,何必告诉我,多此一举呢?
薛玉崇说:“若大少爷对我有疑心,那是情有可原的但薛某所收贿金全在寨子里,一分未动,今日即可交给大少爷。”
郑明俨暂时无法权衡这个薛先生是敌是友,就姑且说:“薛先生,我相信你。可是你既然已被敌人盯上,那就不安全了。待敌人出手之日,我们揭穿之后,你不可再做我的账房先生了,我会送你回家乡。”
“这也是薛某唯一的生存之计了,谢大少爷为薛某着想。”薛玉崇回答。
郑明俨离开几步,又返回:“薛先生,你今日这样说了,我的人也会盯紧你。”
“大少爷这样做事必然的,以防万一我有诈。薛某想提醒大少爷一句,即使敌人露出真面目,我们也无证据证明。”薛玉崇想得真远。
“这个,我心里有数。”郑明俨再吓他:“薛先生,你遇上此事,算你倒霉,这事极端凶险,你随时有被杀人灭口的危险。你若现在反悔……”
“我给大少爷做记账人那么久,若就此逃脱,大少爷不会放过我,那些胁迫我做假账的人也不会放过我。我何不再寻一条生路?”薛玉崇回答得很顺畅。郑明俨笑笑,被他说服了。
但回到权标堂后,郑明俨在房里思索着薛玉崇是什么人:感觉他的样子很熟悉,他言语到位,心思缜密,一点不简单,不同于一个普通的记账先生。这些不是关键,关键是他说有人胁迫他做假账一事,是真是假?
这时的董友姑,虽没那么生气,但还是忧愁难解。她见郑明俨眉头缩紧得像把锁,不禁柔声问:“明俨,是否生意上遇到难办的事?”
“是的,”郑明俨点头,忽然他惊喜地抱起董友姑:“友姑,你刚才是在关心我吗?依然那么温柔,贴心,一眼看出我所思所想。这么说,我这些日子每天背着你去我们的密林深处,我的辛苦没有白费,不,一点不辛苦,我每夜都很开心。只要你每夜说了一句话,那我一天都没白过。友姑,以后我还是要背你去我们的秘密之地。”郑明俨激动地说了一大段感动的话。
董友姑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无意中说了句关心的话,把他高兴得意地飞上天了。
董友姑端正一下坐好:“我随便一问而已,明俨你不必那么激动。既然生意上有棘手的事,就不要背着我去密林了,若耽误了明俨的正事,我可就是罪孽了。说去让明俨失望的话,我并未因你每日背着我去密林而改变,你没必要再这样了。”
“你在撒谎。”郑明俨直对着她的眼睛:“你撒谎时,我看得出。友姑,你每夜在我们的秘密之地比白天开心许多,以为我没看出来。”
“明俨你想多了,我只是好奇那里的兰花。”董友姑不肯承认。
郑明俨穷追不舍:“别骗我了,友姑。今夜我还是背着你去。我要看到你开心。若你不开心,我也无心处理好你说的正事。”
郑明俨坐在她身旁,悄悄说:“我每日都把日子记在心里,我们去乐水别院,到今夜,刚好十九天了。你喜欢在那里与我共处。”
董友姑站起,固执地放不下脸说:“我还不是被你逼着去的,你每日以丈夫的身份命令我,我怎敢不从?再说了,我纯粹是喜爱那里的树高千尺,兰花百味,还有雕刻的那些名字。你,郑明俨,如果没有你的唠叨,那里不知有多完美。”
“原来友姑是这么想的,看来我在那里是多余的。友姑也曾对萤火虫说过‘不惧黑’,今夜为夫背你去秘密之处,然后离开,让友姑你独自享受黑夜的月明星稀,柏树,兰花,萤火虫。我就回来休息好了,明日一早来接你。你说好吗?”郑明俨逗他了。
董友姑抓住她的手,害怕了,抓着他的手:“明俨,你怎能把我丢在黑夜的密林深处?要是那里有猛兽,怎么办?你要这么心狠,我死都要抓住你的手,你休想把我一人扔在那里。”
郑明俨哈哈直笑:“友姑的话也多了起来,以后会越来越多的,是吗?”然后抱她入怀:“我要是抱你一人扔在漆黑的密林深处,你说我晚上怎么睡得着?”
董友姑在他面前总是这样上当,推开他,倔强又委屈地说:“世间凡事难得完美无缺,在那世外之地,有你这样一个令人心烦的人说个没完,我也认了。吃晚饭去吧。”
晚饭时,郑明俨跟董友姑挤眉弄眼,董友姑不看他,给郑家夹菜。郑经来一句“爹娘生弟弟,爹娘生妹妹”。
董友姑不吃了:“明俨,这是你教的吗?让外人听到,多难为情?”
秦雨青也说:“明俨,友姑的身子才恢复二十多天,你怎么教郑经说这些话呢?”
郑明俨装聋作哑说:“郑经,你刚才所说这些都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以后不可乱说。”
“看你猥琐的样子。”董友姑不得已拿起碗筷,哭笑不得了。
秦雨青看他们两的感情在渐渐恢复中,为之高兴:这是明俨每夜背着友姑出去谈心,老天对明俨的恩赐。可为何友姑的心情有所改善,但白天里,仍旧愁眉不展呢?特别是看到我的时候,她似乎特别介意我的存在。友姑,你难道真的这么嫉恨从前明俨夜夜留宿在我房间?
晚上,秦雨青在馆娃斋练字,一边与郑飞黄说话:“一官,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你的想法总是别出心裁,说来听听,看看是否像乐山别院那样有趣?”郑飞黄看着练字的她,温情了。
秦雨青说:“将来一官会率领你的三千战船,一路北上,直逼北京,在紫禁城门口,要求崇祯帝为袁督师雪耻,给他树碑立传,让他名扬千古。然后,一官谢绝了崇祯帝的让贤,回到福建。”
“雨青的话比以前有进步了,不再是小姑娘的幽幽情调,而是有关国家大事的想法。”郑飞黄夸慰她,但话锋一转:“雨青,现在北边战事难料,大明疆域辽阔,却难以抵抗一小小的崛起的清兵,还有内部的各种起义。我能守住福建,广东,只要能守住福建就不错了。我们两,能在这乱世,有一片净土,供你我自在一生,已是很难得了。你说让我直逼紫禁城,是个幻想吧。”
“看来我对世道还是不懂,幸好有一官,让我能远离这乱世。”秦雨青放下笔:“那就祈祷一官守住福建,让我们的世外之地永存。”
“雨青别泄气,能说出这样为袁督师着想的事,已大有进步。来让我看看,你写了些什么。”郑飞黄走过来。
秦雨青将纸张收起,但纸多,撒了一地,郑飞黄笑她:“是否觉得自己写得不好?没事,我不笑你就是。”
“一官可说到做到?”秦雨青问。
郑飞黄已捡起两张写了字的纸,念到:“大明史,郑飞黄传?雨青这是在给我做传吗?”
“是的,可我在郑家正是念书,才自学了两年,根本做不到‘下笔如有神’。才写了几句,就不知该如何写了。”秦雨青有点泄气。
郑飞黄拿着另一张纸,念到:“郑飞黄者,生于万历三十二年,发迹于扶桑,初,从事海盗,尔后受朝廷青睐与防备,亦商亦官亦盗,富可敌国,行善事无数,百姓称之为‘郑善人’。乃大明中兴之顶梁柱。”
郑飞黄念完后大笑不止:“雨青,你这样写,是故意逗我笑吗?看你写的‘发迹’,‘海盗’,‘青睐’,‘防备’,怎么就像是在讽刺我呢?整段话念下来,就是大白话一段,也不像一篇文章。”
“一官,我用了一个时辰才挤出这段字,你还笑我写得不好。”秦雨青失望地说:“将来还是请个大学者来给一官做传吧。我还是继续给一官洗衣裳的命。”
“雨青,做学问不急,你才念书两年,能达此地步已不错了。”郑飞黄劝她别泄气:“女子写史做传的少见,何不像宋朝女诗人李清照一样写诗词,那比写史写传,容易多了,也更有趣味,情到深处,提笔即来。”
“提笔即来?比如呢?”秦雨青问,看他如何回答。
“比如有一首《浣溪沙,原罪》就是这么‘下笔如有神’写出来的,”郑飞黄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纯净的脸,双瞳剪水的眼,说道:“因为看到了你,就这么写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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