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王家诡事
王家最近闹鬼。
最开始,是酒坊的小伙计,晚上出恭上茅房的时候,路过酒窖,听见有女人唱歌的声音。
那声音时远时近,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大晚上的,酒坊闭门谢客,住在后头的,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哪里会有女人?
小伙计只当是酒坊哪个不着调的弟兄,领了花楼里的娘子回来吃酒,本也没当回事。
可等他上完茅厕回去,又听见那声音了。
“天上月,遥望似一团云。夜久更阑风渐紧, 为奴吹散月边云, 照见负心人……”
声音凄凄切切,婉转动人,词儿听着文邹邹的,可越听,这小伙计越觉得瘆人。
他仔细听,循着声找过去,却发现那声音是从酒窖里头传出来的。
小伙计登时就急了。
——自古以来,这酒坊里头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说是酿酒的时候,女人不能进酒窖,不然这一窖酒准要发臭。
眼下酒窖里头才新入了一批“神仙醉”,这若是出了事,他就是有十条命也赔不起。
于是,这伙计立马高声叫来酒坊管事,开了酒窖门上的锁,打着灯笼,一个酒桶一个酒桶数过去。
一个,两个,三个……
四个,五个,六个……
整整九十九坛神仙醉,好好的摆在地窖里,那歌声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群人找了一大圈,别说什么唱歌的女人了,就是连半条鬼影儿都没瞧见。
管事的认为八成是伙计听岔了,也没多想,拿了钥匙锁门,就又回去睡了。
可没成想,这只是个开始。
自那天晚上以后,酒坊夜夜能听见酒窖里有女人唱曲。
唱着唱着,就开始哭,哭着哭着,就又开始笑。
那动静,凄厉的很,活像是猫儿叫春。
恰巧又是这个伙计。
他正巧在窖房翻缸,听见这动静,疑心是同伴捉弄自己,便气不打一处来。
登时拿了酒窖的钥匙,打着灯笼又去黑漆漆的酒窖里转了一圈。
一个,两个,三个……
四个,五个,六个……
……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数完了,这伙计才觉得不对劲。
最近新入窖的酒都是有数的,怎么凭空多了一坛酒?
这伙计不信邪,又从头到尾数了一遍,可还是一百坛。
他正纳闷,忽然不知从哪儿吹来一股子邪风,手里灯笼灭了。
就那一刹,伙计余光忽然瞥见,墙角有一只“坛子”,极其缓慢地转动起来。
借着酒窖外洒进来的月光,他看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坛子。
是一颗长发覆面,面色惨白的美人头。
酒窖昏暗,伙计误把这颗头当做第一百口坛子来数。
只见那美人张开嘴,无数股发丝从口中涌出,歌声又响了起来:
“……夜久更阑风渐紧, 为奴吹散月边云, 照见负心人……”
伙计吓得连滚带爬,几乎是嚎叫着爬出了酒窖。
这事传开后,酒坊的伙计个个都吓得不轻。
守夜的活都不敢干了,一到晚上,伙计全都跟泥鳅一样缩在屋子里头,打死不出去。
可酒坊夜里是要做活的。
美酒不是一晚上就能酿好的,要选料、蒸馏、制曲、发酵、勾兑,再将新酒存入酒窖陈酿,如此等上一段时间,才能收获美酒。
发酵就是把蒸熟的粮食和酒曲混合,加水放入木桶,等上十天半月,等桶里的东西发香,才算是成了。
只这一步,就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
冷一点,木桶里的酒曲没动静,热一点,桶里的酒就发酸,酿出来的酒只能当泔水。
所以,酒坊的伙计要日日盯着这些木桶,时时翻动,用手感受温度。
温度高了,就想法子降温,温度低了,还得在酵房烧柴升温。
所以,有经验的老道酿酒师傅,用手一摸,就能知道这酒什么时候能成。
可出了这档子事后,酒坊伙计人人自危,夜不能寐。
甭说大半夜去窖房翻缸了,就是晚上肚子里憋一泡尿,都得硬生生挺到天亮,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若只是这样,咱还不敢劳烦南小仙人。”
酒坊管事苦着个脸,愁意爬满眉头:
“不知怎么的,酒坊闹鬼的消息传了出去,来买酒的客人都说酒坊闹鬼,这酒也喝不得。
这还不算完,前几日,酒坊给城北赛春楼送去的一批酒里头,竟然倒出来一大把女人头发!”
“女人的头发?你们确定是鬼神所为,而不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么?”
南枝忍不住皱眉,下意识反问。
——她拉开地图,代表定远县生灵的小圆点密密麻麻。
大片大片的绿色友好光点当中,还夹杂着不少象征中立的黄色光点。
红色敌对光点少之又少,但王家酒坊附近,却没什么鬼类。
“这谁说不是呢?最开始发现头发的时候,我这心里也怕啊,带人连着开了好几口酒缸,都没发现什么。”
酒坊管事叹口气:
“可这些酒一送到客人府上,人家当着我们的面儿打开,倒出来的,就是一把一把女人的头发。
半月来,三十几坛酒,都发现了头发,您说说,这事若不是妖魔用邪法做的,谁人有这么多头发呢?”
怕南枝不相信,酒坊管事还叫来了酒坊里的伙计。
十几号人一字排开,对着南枝就七嘴八舌说起了撞鬼的事。
“哎哟,那声儿俺听的真真的,就是女人捏着嗓子唱戏,声音尖尖的,就是模模糊糊,总是听不真切。”
“是是是,那声听得人心酸,想哭哩。”
“不,哪里是哭,那女人明明是在笑,俺耳朵灵,听的可清楚着呢!”
“若真是鬼,那也是个疯子鬼,又哭又笑的,还往咱们酒缸里扔头发。”
南枝听完这些汉子的话,并没立刻给出答案,反而要求酒坊管事带她去那个闹鬼的酒窖看一看。
谁知道,她这话刚一出口,原本还满脸期待的老管事头摇的同拨浪鼓一般,死活不肯带路:
“不成不成,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女人身上污秽,不能进酒窖,女人一进去,这满窖的神仙酿可就废啦!”
南枝头上缓缓升起三个问号。
请她来事的,不就是你们王家吗?
女人污秽?
那这么说,各位当初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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