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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疫症(十)


第三百零六章  疫症(十)

因为于杏林之术上一窍不通,所以最开始的时候,白素说的那些话,即便骆铭说了可能是假的,楚恒依旧很有些记挂于心。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也未曾听到不好的消息,楚恒那颗悬着的心几乎已经落了地。不曾想,原来白素口中的所谓疫症其实在离他们这样近的地方,近到只要他们多在街上走动,或者如调皮好胜心好奇心旺盛的孩童一般去招惹那些个藏头露尾的老鼠,便都有可能会染病。光是想想,都不寒而栗。

“现在怎么办?”楚恒的神情、声音都透露出了他的无措。

有句话怎么说的,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比起这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才比较妥当的情况,楚恒突然觉得上战场是一件简单多了的事情,因为他们于战场之上并不会有机会想太多,什么国家大义,百姓安危,爹娘妻女……都是下了战场之后才能想的事,与敌军对垒的时候,所有人都只会只能有唯一一个念头:活下去。

“把确认染病的人都先送到庄子上去。”

在骆铭从白素口中听到‘疫症’二字之后,他便做了些准备。骆家在京郊有个庄子,是他母亲的陪嫁,那庄子距离京城有些远,但地方颇大,挺适合用来安置人的。

骆铭这段时间在骆府住着,并不如楚恒一般,吃了睡睡了吃,天天盼着自由身。而是翻阅了一些前朝处置疫症的记录,那些个纵火焚城、镇、村的暴政即便真实存在过,为了在任帝王的颜面,也是不会被载入史册的。最多在野史半遮半掩、含沙射影地说一说。

当然,这样的‘历史’,骆铭都是直接跳过的。他关注、研究的,都是那些尽可能挽救百姓的史料。

白素有句话说的是对的,疫症之所以可怕,是因为它会过人。也就是说,这是一种会在人之间蔓延的疾病。因而当务之急,是要先将得病的人和无病的人隔开。得病的人尽力救治,无病的人也要尽量避免成为得病的那个。

确认染病的人之中,好些都是京城之中的乞丐,若不是这次疫症兴起,楚恒倒是真不知道京城之中原来有这样多想着不劳而获的人。这些人倒是好处置的,因为他们属于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的那一种,也就是说他们在京城之中做乞丐,和去庄子上生活其实并没有天大的差别,因为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去处……和生死。

麻烦些的,是像罗思铭这样有爹娘、亲人的。别说他还是个孩子,便是成年男子或者女子,遇上这样的事情,他们的亲人即便心里也是害怕的,也不可能对他们置之不理,只交给朝廷处置。骆铭当时也考虑到了这个情况,所以花银子赁下了他娘那庄子周边的其他两个临近的庄子。之所以只赁而不是买,自然是因为买不起。那地界就算再偏僻,就凭着那占地大小和如今京城的地价,骆铭也是很难买得起的。嗯,当然,如果他爹是个昏君的话,那么他只要把身份一摆,直接把庄子上头的人赶走就成。不过他爹貌似是想要立志做个明君的人,他做人儿子的,还是不要拖他后腿了吧。不然他自己的腿可能也要保不住的。

“……他们的亲眷,如有意向,可择其一跟随,住在临近的庄子上。”亲情是很难抹杀的一种感情,不过庄子上并住不下所有得病之人的亲眷,因为疫症致死的人从来不是一个两个。让他们跟着一是让他们放心,朝廷不是准备把那些患病之人全都拉去活埋或者直接烧成灰的,且疫症也是病的一种,得病之人的心境必然是不稳的,也需要亲近之人的关切和安抚。至于照顾,待得大夫研讨出能两全其美,既能节省照顾的人手又能不让照顾病患的人得病的法子之后再说吧。

想到这里,骆铭皱了皱眉,把病人安置到庄子上并不是很困难的事,困难的是照顾他们的人,和治病的人。

人生在世,虽然就是一个‘生下来,活下去’的过程,且最终都避免不了一条死路。但谁不想在这世间做更多的停留,多喘几口气呢!直白些,是人,便都是怕死的。

程御医和黄御医,骆铭虽然觉得抱歉,但他确认,这两人在来到骆府之前,应当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了才是。只不过现在的情况,也许比他们当时准备的复杂一些,毕竟现在有事的不是他,而是京城之中的其他百姓,从给一个人看诊到给一群人看诊,想来两位御医应当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只希望,他们适应的时间不要太长。

病患多,大夫少,本来就是一种常态。不过骆铭觉得,大夫还是要多准备一些为好,毕竟大夫也是肉体凡胎,如果黄御医和程御医不幸也跟着染病,总不能把宫里的御医都弄出宫来,他也是个凡人,自然不可避免地有私心,他会尽最大可能让这场疫症少夺取几条鲜活的生命,但必须有个前提,他的爹娘、妻儿都要好好儿的。他得给他们留退路。

疫症这种一死能死一片的病,一般都被认为是天灾,更准确地说,是天罚。民间有这样一种说法,老天爷觉得当朝君主不够圣明,或者觉得他并不适合做皇帝,便会惩罚他的臣民。狠些的,可能直接让他们的臣民死光光,让他成为光杆。

至于老天爷为什么不直接点,直接惩罚那坐于龙椅之上的人,也挺容易,龙椅之上的人历来都被称作天子,不管放在哪一家,自家的儿子再不好,那也是自家的,当爹的生气归生气,罚还是都罚在别人身上。

确定了疫症之后,朝中大臣便都在暗戳戳地等着骆狰的‘罪己诏’。平白无故地出了这样的病,自然应该是当权者的执政不当,嗯,虽然这个不当究竟不当在哪里没有人知道。

骆狰觉得很憋屈,因为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觉得可能他和京城这地方有些犯冲。可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因为他没有退路,前朝的皇族,有一个算一个的,都已经去阎王殿了。如果他不坐这个皇位,还真不知道该让给谁。骆铭也是骆家人,他也并不是会坑儿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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