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唐朝雨明显感觉到了宋晚风说这句话时扫了自己一眼，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她双手交叉抱着，在后面打量了下前面的人，摇了摇头。

　　力气很大是真，宋晚风身体极具爆发力，但是却不是四肢发达，看起来挺纤细的。头脑嘛应该也不简单，就是不知道她赶着去东边聚集地要做什么？总感觉宋晚风这种气质，不像是他们这棚改区生活的人。

　　徐清这边已经把家里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既然出去就得拿一些防身的东西，唐朝雨和宋晚风有刀，强子和老宋以及苏茗手里也没空着，拿了一把长刀以及钢棍，应该是一进来就带着的。

　　这些唐朝雨一早就看见了，此刻再看他们拿着心里不免就有些微妙。她是循环几次才想起来去搜寻武器，怎么这三个人这么逃跑时都拿了武器呢？思及至此，她又想起自己出那间废品回收店时，遇到的几个人他们也是朝那去的，只是碰巧吗？

　　而对于自己和宋晚风拿着明显不应该出现在普通人手里的唐刀和那把钢刀，除了徐清和洛情多看了几眼外，他们竟然一点都不惊讶。

　　那种不合理的感觉再一次袭上心头，唐朝雨忍不住去看宋晚风，对方神色平静也是见怪不怪。

　　唐朝雨蹙眉思索着，腰间宋晚风踹的地方隐隐作痛，她下意识伸手揉了揉，而这一举动却被徐清看到了。

　　刚刚楼上动静大，她虽然没看到所有经过也知道唐朝雨被宋晚风情急之下踢了一脚，当下走过来悄悄把一个小瓶子塞到了唐朝雨手里。

　　唐朝雨看她脸上带着笑，感觉到掌心的东西，会意地悄悄看了眼，顿时愣住了。是一瓶包装都剥脱了的红花油。

　　徐清用下巴示意了下，就走开了。

　　唐朝雨盯着手里的红花油，随后抬头有些复杂地看着徐清，心里有些动容。这种时候能照顾到不相干的人，还能考虑到宋晚风的心情，的确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在这种境地下，出手救人，还能保持一颗温暖的心，的确是很难得事，只是……很多时候过于心善的人，她的善良却往往并不能在这末日绝境中保护她，反而……

　　就在她五味杂陈时，宋晚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了，瞥了眼唐朝雨的手，轻声道：“她是个好人。”

　　“嗯。”

　　唐朝雨点了点头。

　　但是很快宋晚风就发出了一声嗤笑，有些冷，“可惜，这种时候好人未必有好报。”

　　她话没说完，但是唐朝雨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刚刚宋晚风那轻蔑一笑，又瞥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说徐清救她也是错的。

　　这一次她确定了，宋晚风对她是有意见的，或者是她对除了徐清外的人都有意见，以及防备。

　　唐朝雨不明白其中有什么误会，可是眼下人多眼杂，情况也不明，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而且，这也并没什么，宋晚风没做错，内心里，她也在防备身边的人。

　　一行人中，只有徐清和洛情手里没有防身的，唐朝雨本来还拿了一根钢棍，但是之前两人和那群感染者交手，已经弄丢了。想了想，她和宋晚风一起在徐清家里拆了个旧柜子，找了两根趁手的木头。

　　“那些东西会传染，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它们弄伤，木棍虽然没杀伤力，但还是能起防御作用。”唐朝雨把东西递给两人解释道。

　　确定准备好了，七人全部上了天台。

　　因为刚刚的骚动，此时徐清房子下围了一群感染者，每个人身上都被白色或灰色的绒毛覆盖，听到动静仰起头时，那白色混浊的双眼僵直盯着天空，脖子扭成诡异的角度，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饶是已经经历了很多次的唐朝雨都有些看不下去，其他人更是面无血色，甚至连恐惧都不敢表露。

　　宋晚风站在梯子前看了眼方向，“那边就是去新区的路，既然决定了，就歇了别的心思，好好走出去。”

　　她说罢回头看了众人一眼，率先爬上了梯子。

　　唐朝雨见状忙伸出双手压着梯子边缘，而这一举动也挡住了后面人帮忙的意思。

　　宋晚风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停留快速就上去了。

　　上去后她看着徐清开口道：“徐清姐。”

　　她这声一出，底下人表情都有些微妙，彼此都扫了几眼。唐朝雨却了然一笑，她转身示意徐清，“徐清姐，你先上去。”

　　唐朝雨扶着梯子，眼神却是在看宋晚风，她越发觉得宋晚风很有意思了。

　　几次接触下来，她发现宋晚风并不是一个情绪外漏的人，身上总带着一股神秘感，而眼下她那一点小心思，在唐朝雨眼里却格外的明显。宋晚风在意徐清，而这种在意是因为报恩，亦或者别的唐朝雨还不能确定。

　　另外，唐朝雨回头看了眼老宋几人，洛情和苏茗表现得还不是很明显，但是那两个男人对徐清的关注度也有些不对，总觉得他们在谋划什么。

　　唐朝雨不知道自己人生到底发什么什么改变，只是觉得无论死还是活，都有些艰难。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又深吸了口气驱散了心里的阴霾，转头让其他人都赶紧过去。

　　唐朝雨是最后一个走的，就在她踩到木梯上时，身后房子里传来一阵哗啦巨响，像是玻璃被什么撞碎了。这动静太大了，瞬间所有人都警惕了起来，唐朝雨下意识扭头看着天台的门。

　　而宋晚风眉头一皱沉声道：“快上来！”

　　唐朝雨深知这不是好奇的时候，连忙手脚并用快速往上爬。

　　而就在她爬的时候，她清晰听到了有一个男人的惊叫声，随即脚步声大作，有东西正在往楼顶来，而且速度极快。

　　“啊！滚开！”男人嘶吼着，无比惊恐，身后急促的嗬哧声如影随行。

　　一瞬间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哐当，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从门口扑出了天台，他一眼就看到了唐朝雨这一群人，疯了一般哭喊着连滚带爬往这边来。

　　嘴里不停喊着：“救救我，救救我！我也是……玩……”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身后一个感染者就将他拽住，让他瞬间收了音。

　　大概是眼看死到临头他爆发出极大的求生欲，右手抓住了梯子横档，梯子瞬间下滑猛烈摇晃咳一下。

　　唐朝雨还差三步才上去，幸好上面几人提醒了她，她紧紧抓住了梯子这才没被晃下去，但是也爆出一身冷汗。

　　男人五指紧握，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手背上青筋毕露。在他身后，那感染者死死抓着他的脑袋，张嘴野兽一般撕咬着他的脖子，血刹那间涌了出来场景十分瘆人。

　　宋晚风使劲压着梯子避免它掉下去，身边的徐清等人也爬下来使劲揪着梯子。

　　唐朝雨都不敢回头看，在这拉扯中几乎是窜了上去。

　　宋晚风这一次毫不吝啬，伸手拉了她一把。

　　唐朝雨一上来，宋晚风对着一起抓梯子的几人当机立断道：“松手！”

　　徐清几人赶紧松手，宋晚风将梯子猛然一旋转，男人被这大力一旋，也没撒手，整个人连带着撕咬他的感染者一起在地上滚了一圈。

　　楼上几个人看得又是心惊又是赞叹，宋晚风这力气真是大得吓人。

　　宋晚风眼看没摆脱掉他，反而感染者还发现了他们，竟然想冲上来，当下又是再一次死亡旋转，这一次男人承受不住松了手。

　　男人嚎哭一声，冲着宋晚风几人嘶喊了一句就抽搐着没了动静。

　　本来寻到出路的几个人心里还有这安慰，但突如其来的变故又让他们的心再一次沉入了海底。

　　这个男人的结局，很可能就是他们的明天。

　　“我很奇怪，门窗都是关着的，他们怎么进来的？”唐朝雨盯着那个男人，有些疑惑。

　　唐朝雨的话一出，洛情和徐清两人也愣住了，摇了摇头也不能理解。

　　老宋抹了把脸，“这种人或多或少有些傍身的，只可惜运气不大好。”他神情十分难看，就这么盯着男人的尸体，脸上肌肉都在不自然地颤动，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下场一般。

　　那种感觉又一次涌上了唐朝雨心头，她总觉得老宋他们像是知道一些她不明白的事，但却理所应当地以为她知道。她抿了抿唇，心里暗自记下，她得想办法弄清楚他们打什么哑谜，为什么不直接说清楚。

　　而那个失去了目标的感染者仰着血肉模糊的脸冲他们嘶吼又不甘心地啃咬着男人，随后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原地转悠，引得一群感染者纷纷朝这边涌来。

　　洛情有些畏惧地后退了几步，正要说什么时，死去的男人双手蘧然紧扣地面，指骨凸起，紧跟着脖子也发出一阵咔嚓声。

　　“他……他……”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受害者变异的洛情几人皆是大惊失色，说话声音都抖了起来。

　　男人僵硬着脖子抬起头，他的正脸就一览无遗地暴露在众人跟前。那白色菌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残缺的脖子伤口处层层蔓延，借着皮肤变成一股青灰色，血管根根浮出皮肤，菌丝就顺着那血管根根长出来，那双眼睛也暴睁着布满白色绒毛。

　　从他倒下再到他僵硬地站起来，沦为行尸走肉不过一分钟，速度快得让人胆寒。

　　而这刚刚变异的感染者，仰着头神情呆滞地四处晃荡着，紧跟着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步步朝着天台边缘走去，然后噗通一声跳了下去。

　　他身体砸在地上犹如一个麻袋，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但是此刻的他已经感受不到痛苦，很快他支着断掉的腿再一次站了起来，犹如疯狗一般四处游荡，嗅着。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人承受了极大的心理压力，苏茗紧拧着眉，“他们好像都很喜欢从高处跳下去，所以这楼顶也不意味着百分百安全。”

　　这一点没有人比唐朝雨更清楚了，她遇到的第一个病例就是跳楼的。

　　就像她之前和宋晚风提到的偏侧蛇钱草菌，寄生后就会操纵宿主自寻死路。而被感染寄生的人最终都会想方设法寻到一个高处跳下去，像是某种设定一般。

　　“刚刚我们就知道，楼顶也不安全。”苏茗看着东边昏暗的天空，在这里他们看不到新区那耸立的高楼，如同此刻他们也看不到希望。但却是唯一的出路。

　　宋晚风似乎完全没有受影响，她拿着梯子，握着手里已经卷刃的长刀，径直往前走。

　　房屋沿着巷道朝着远处延伸，破旧的，荒败的，像一个个腐朽的老人，静候着生命的终结。

　　唐朝雨上前帮宋晚风抬着，两个男人插不上手表情并不是很好看，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是两人赤裸裸的防备他们。

　　“我其实很好奇，你为什么能这么镇定。”在两人一同跃过一米宽的间隔跳到另一栋楼顶时，唐朝雨突然问道。

　　宋晚风瞥了她一眼，“你也不赖。”

　　唐朝雨苦笑一声，“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我也很难镇定。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连那巷子都走不出来。”

　　宋晚风沉默了片刻，随即道：“那你为什么要出手？”她至今都不能理解唐朝雨在屋顶上跳下来和她一起杀那些感染者的事，并且这把刀就这么给她了，一句其他的话都不提。即使是组队卖人情，也未免太草率了。

　　唐朝雨笑了起来，“终于憋不住了，我还以为你不奇怪呢。”

　　宋晚风抿了抿唇，斜觑了她一眼。

　　“怎么说呢，一开始就很难不注意你，我本来疲于奔命，害怕得不得了，结果转头看到你一个人面不改色地和那些感染者周旋，简直让人惊叹。再说同是天涯沦落人，我手里有多余的武器，分你一个不是应该吗？”唐朝雨说得理所应当，仿佛的确是应该的。

　　宋晚风忍不住又看了这个女孩一眼，对方扭过头看着她，眼里闪着一丝柔和的光，带着满满的真诚，说：“最重要的是，你的出现让我看到了希望。哪怕那些东西那么可怕，作为人，也有与之一斗的可能。”

　　这一次宋晚风眼里神色终于有所变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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