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打出门去
李玄州原本是没想那么多的，只是有点怀疑那个刺客是不是藏在冷宫，所以想要借机搜查一下。
但是听楚月蘅这么一说，才惊觉他大晚上说这种话有多么不妥。
他一下子脸上有些发热，轻咳一声移开视线，“是我失礼了，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娘娘不要误会。”
楚月蘅摆摆手，“误会倒是没有啦，我知道李大人是个好人，定然不会有那些个龌龊的心思，只是到底夜深了，不太合适呢。”
李玄州：“……”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总觉得楚月蘅说他“不会有那些个龌龊的心思”，是在反讽他。
抿了抿唇，李玄州有点儿待不下去了。
“今夜是在下冒昧了，告辞。”他匆匆跟楚月蘅道了个别就转身往外走。
楚月蘅愣了愣，然后急忙喊道，“等一下，你的酸菜没拿！”
李玄州：“……”
他还真是差点儿忘了，于是他只能又急忙转身回来拿。
楚月蘅看他一副被鬼追了的模样，不禁有点好笑，“李大人，虽说不好让你四处参观，但是说几句话还是没问题的，你用不着这么火急火燎的。”
李玄州一僵，“……我没有。”
“行行行，你没有，不过你也等等我呀，这后院儿黑不溜秋的，你走了我连个照亮的都没有了。”
李玄州这才想起来，唯一的灯笼还在他手里提着呢。
他这才慢下脚步，跟楚月蘅一起往前院走去。
“上次送娘娘的那盏灯笼，娘娘怎么没拿出来用？”
“哦，我这里各种物资都紧缺的很，蜡烛自然也要省着点用，如非必要，我一般很少用蜡烛。”
楚月蘅语气稀松平常，但是落在李玄州的耳朵里，却不由皱了皱眉，“之前不是听说太子妃让人送了东西过来？怎么听着娘娘这里还是……”
楚月蘅撇撇嘴，“她能给我送多少东西啊？也就必需品送了些，糊弄一下就算了，蜡烛这些，她怎么可能想的到？”
提起这个太子妃，她就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说起来，你跟这个太子妃有过接触吗？”
李玄州顿了顿，“嗯”了一声，“算是有一点吧……怎么了？”
“我就是好奇想问问，她脑子是不是不太好啊？我没招她没惹她，莫名其妙来我这儿耍了一通威风，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李玄州略有些心虚的抿了抿唇……他倒是大概知道原因。
之前他是不在意陈箐箐的动向，才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但是因为楚月蘅这件事，他让人打听了一下，自然也就知道陈箐箐让人去内务府打探过。
所以李玄州心中大概有数，知道陈箐箐之所以为难楚月蘅，多半是跟他有关系的。
只是这些话自然不好说，他也只能含糊的应了一声道，“太子妃……一直脾气不太好，跟太子之间也不和睦，偶尔随便找人发泄一下也像是她做事的风格。”
楚月蘅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嗯？她跟太子感情不和吗？为什么呀？”
“大概是没什么感情吧……她是丞相之女，之前丞相多次暗中施压，最后太子才不得不娶了她，自然不会对她有什么好感。”
楚月蘅“哦”了一声，“那听起来他们两个都有点可怜呢。”
李玄州淡淡道，“你说太子可怜也就罢了，太子妃既然是自己非要守着强求来的姻缘，又有什么可怜的？如今再苦也是自作自受。”
她点点头，“说的也有点道理……嗯，疯女人不值得我同情！”
李玄州看了她一眼，突然有点明白，他为什么唯独会被她吸引了。
无论是他还是陈箐箐，亦或者是他往日里接触到的其他人，想法总是复杂的，他们想要的太多，处于权力的中心，每时每刻都要小心翼翼，就算想做一个简单纯粹的人也不行。
因为在宫里，简单纯粹的人，通常都活不长的。
也就楚月蘅这么一个人，是个例外了。
她的想法简单纯粹，太子妃对她不好，她就讨厌她，他给她送药，她就觉得他是个好人……
不需要考虑别的，只看别人待她如何，她便待别人如何，这般最纯粹的思考方式，正是他求也求不来的轻松。
人呐，大概就是越没有什么，也就越想求得什么。
楚月蘅并没有把这个话题太往心里去，说了也就过去了。
这会儿走到前院儿，她拿起之前被李玄州放在石桌上的东西，开口说道，“谢过李大人特意送东西过来，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回去的路上也多加小心。”
李玄州颔首，“娘娘客气了，若是不嫌弃，明日我再送些蜡烛过来吧，还缺别的什么，也可一并说与我。”
楚月蘅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李大人这般记挂我已经十分感激了，只是李大人这样私下前来总归是不大安全的，万一被人发现再连累了李大人就不好了。”
其实她是觉得这位李大人太精明了点儿，若是总过来，她担心容景会有危险。
李玄州却不知她心中所想，只道，“娘娘无需客气，今日皇上去了清泉别院小住，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连带着宫中守卫也撤了大半，我抽空过来一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楚月蘅正想再找个别的什么借口，却忽然听到屋里传来“吱呀”一声轻微的声响！
声音其实不大，但是李玄州却顿时警觉，“什么人？”
甚至没跟楚月蘅多说一句，李玄州就猛然拔出佩剑朝着屋里冲了过去。
楚月蘅心中暗道一声糟糕，急忙也追了上去，“唉！李大人你等等！那是我的卧房，你不能进去！”
可惜李玄州速度极快，楚月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脚踹开房门冲进了她的房间，那一瞬间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可是等她随之追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只有窗户像是被风从外面吹开了似的，吱呀呀的晃动着。
她的心顿时落回了肚子里。
“李大人……”
她想说话转移李玄州的注意，可是李玄州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只迅速的走到窗边，先是朝外面看了一眼，又垂眸打量着窗台。
楚月蘅生怕他再看出点儿什么，急忙跟过去，“李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冷宫只有我一个人，不过是风把窗户吹开了而已，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李玄州抬起头，盯着楚月蘅的眼睛，目光似有洞穿人心的力量，“这里，真的只有娘娘一个人吗？”
楚月蘅心跳加快，面上却还要努力维持着镇静，“当然就我自己了……不然难道还有鬼吗？这大半夜的你可别吓唬我，我最怕鬼了。”
说着，她还十分害怕似的搓了搓胳膊。
李玄州微微皱眉还想说什么，楚月蘅急忙拉住他的胳膊往外拽，“好了好了，我都说了这月黑风高夜，咱们孤男寡女的不合适，你倒还干脆闯进我房间来了！”
“这要是被人看到，那我可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非得被安个淫乱后宫的罪名不可！”
李玄州这次却没被她忽悠过去，只道，“抱歉，在下并无唐突的意思，只是娘娘既然一个人在冷宫，那安全问题自然是要多注意一些的，既然我已经进来了，不如娘娘就让在下好好检查一下，也好放心。”
说着，他就又朝着衣柜的方向走去，刚刚他看过了，窗台上面并没有人踩过的痕迹，若是之前真的有人在，故意打开窗户声东击西，实际上却是藏身在衣柜里，也是有可能的，还是检查一些为好。
楚月蘅一看他要开衣柜，急忙又冲到他面前拦着，“你要干嘛？衣柜里都是女儿家的衣物，李大人想要翻看怕是不妥！”
李玄州微微皱眉，“娘娘，你为何一直百般阻拦，莫非……”
话才说到一半，他的手却忽然抬起，越过楚月蘅猛的就将衣柜拉开了。
结果也不知是里面的衣服本来就放的不太稳，还是因为他这一下用力过猛，柜门刚一打开，最上面便有一件衣物掉落下来。
李玄州眼疾手快的伸出另一只手抓住，可这一下就成了两只手都从楚月蘅耳边掠过的姿态，身体也不由更靠近她几分，看起来倒像是要把她抱进怀中的样子。
楚月蘅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在他胸口一推，“你想干什么？流氓！”
李玄州猝不及防被推的后退了一步，“不是，在下绝没有唐突的意思，我只是……”
话说到一半，却见楚月蘅瞪着眼睛一直盯着他的左手看，他这才想起来刚刚衣柜里掉落了什么东西被他抓在了手里。
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他顿时就僵在了原地。
被他抓在手里这么久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一个白底绣着粉花儿的……肚兜。
李玄州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这下是彻底解释不清楚了！
果然，下一刻楚月蘅就气呼呼的瞪着他，“原本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好人，结果现在看来，你每次都是大半夜来冷宫，分明就是不怀好意！告诉你，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你再这样我就喊人了！”
李玄州呆了呆，再看一眼手上的肚兜，一下觉得手中握着的是块烙铁一般，猛地就松开了。
楚月蘅一愣，然后就更生气了，“我刚洗干净的，你居然给我扔地上了！”
李玄州一下更慌了，“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
他弯腰想去捡，又一下反应过来不能捡，一下整个人都手足无措起来，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补救了。
楚月蘅才不管这些，顺手抄起一旁撑窗子用的叉杆就不客气的朝李玄州打了过去，“赶紧走！你个臭流氓！”
李玄州：“……”
他是切切实实挨了一棍子，才意识到楚月蘅不是在开玩笑的。
同时他心中也更觉得冤枉，连忙解释，“月妃娘娘，刚刚真的只是意外……嘶，娘娘你听我解释，我对娘娘真的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
可惜无论他说什么，楚月蘅都一副不想听的样子，手中叉杆舞动，毫不客气的就往人身上抽，若不是李玄州抬手挡的及时，只怕头上都要被她敲出包来！
最后，李玄州就这么手忙脚乱的被楚月蘅打出了冷宫。
大门关上，楚月蘅还一手拿着叉杆，一手掐着腰，“臭流氓，你再敢来的话可就不是打一顿那么简单了！”
说完，楚月蘅威风凛凛的转身回屋，留下大门外的李玄州，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李玄州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被一个女人用棍子打出大门，还对他一口一个臭流氓的叫着。
心中觉得荒唐的同时，又有点哭笑不得，呆呆站了半晌，他才苦笑一声，一手扶住额头，“这……这叫什么事儿啊！”
所幸楚月蘅下手不重，没有留下什么淤青，不然李玄州回去才真是不好交代，说太子殿下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打了？那只怕整个皇宫都要被掀翻了！
李玄州心中无奈，想解释也不知要从何解释，只得先行离开。
而楚月蘅一回了房间，顿时就一改刚刚那威风凛凛的模样，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抬手拍着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缓了好一会儿，又开了个门缝儿往外看，确定李玄州不会再来了，这才算是彻底放了心。
其实她也不傻，她当然看的出来刚刚只是意外，那位李大人并不是想对她做什么，她不过就是借题发挥，想赶紧把人赶走罢了。
这三天两头来这么一回，对她的小心脏可真是天大的折磨，好一会儿她才平复了心情，才想起来容景又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一下心又提起来了，今天刚好是约定好的最后一天，他该不会顺势就这么走了吧？
想到这儿，她急忙快步走到窗前，伸着脖子在外面来回看，嘴里还低声叫着，“容景？容景？”
忽而，她的脑门儿被人轻点了一下，她下意识一抬头，便看到一个身影从房顶翻了下来。
一看到容景出现，楚月蘅脸上顿时露出喜色，看清楚他的模样之后，却又不禁心疼起来，“你出去怎么穿这么少啊？赶紧进来！”
容景从窗户翻了回来，被楚月蘅拉着去火盆旁烤火。
看她这么紧张兮兮的样子，容景唇角带笑的解释道，“不是故意不穿的，只是刚刚那种情况也没时间让我多穿件衣服再走，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没那么容易被冻……阿嚏！”
容景：“……”
这真是史上最快的打脸。
楚月蘅一脸看骗子的神情看他，“就这还身体好？还让我放心？”
不过虽然嘴上嫌弃，她动作却是不慢，回身就拿着棉被披在了他身上。
心中和身上顿时一暖，容景这才轻咳一声，“刚刚……只是一个意外。”
“是是是，你身上别的不多，就意外最多。”
容景：“……”
楚月蘅看他的表情不由抿嘴偷笑，然后才想起来问，“你刚刚怎么这么不小心，居然弄出了动静来？那个李大人可是不好骗，若不是我急中生智，只怕我们都要完蛋了！”
说起这个，容景神色微微有了一丝变化，却没正面回答楚月蘅的问题，只反问道，“说起来，刚刚那小子没对你做什么吧？突然听你喊流氓，我都差点儿忍不住冲出去了。”
楚月蘅得意道，“他能对我做什么？倒是被我给打了两下……咳，说起来还有点对不住他。”
虽然她下手不重，但是估计他心中也是郁闷死了。
容景却道，“有什么对不住的？做的好，那小子总是大半夜过来，我瞧着也是不安好心，你离他远些就对了！”
“哪有？李大人其实还是挺好的，就是人太聪明了，我怕你暴露，看着他就总有点害怕。”
“害怕就对了，记住，以后离他远一些！”容景再次认真强调。
楚月蘅撇撇嘴也不跟他争，只起身道，“好啦，时间也不早了，赶紧睡觉了！”
她伸了个懒腰走到床边，却忽然发现容景没跟过来，她下意识的转身朝他看去，“干什么呢？你……”
说到一半，她忽然顿住，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去，看着容景那裹着棉被的背影，不说话了。
听着身后戛然而止的声音，容景站起身朝她走了过来，面容平静的取下被子替她铺好了床。
楚月蘅就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没有哭也没有闹。
尽管，她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容景铺好床，重新走到她面前，在她的注视下抬手在她头顶轻轻拍了拍，“床铺好了，你该睡觉了。”
楚月蘅没说话，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似乎随时都要泛起水光来。
容景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心中一软，“阿蘅……”
“别说。”楚月蘅却倏然低下头，声音都带了一丝哽咽，“别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容景不说话了，衣袖下的手却渐渐捏紧，努力的克制着心中想要抱抱她的冲动。
许久，楚月蘅再次抬起头，朝着他露出了一个粲然的笑，“其实我想过很多次，这种时候我该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让你留下，但是……”
“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刻，我却突然想明白了……容景，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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