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朝觐

　　韩王立即盯紧了魏太子，看有谁去与他会面，特别是太子会派谁去与他会面。

                  秦国的处置令人迷惑，蔡泽到馆驿与魏太子见面。

                  蔡泽曾经到过函谷，但陪同韩王入咸阳，并没有在函谷迎接魏太子。迎接魏太子的只有函谷尉。如果从这个角度看，迎接魏太子的规格低于韩王，——秦王没有派出特使到函谷相迎；而函谷尉的身份、地位都不如蔡泽。

                  似乎是为了补偿魏太子，太子曾一进咸阳，蔡泽就立即上门求见。这又比太子的儿子来访规格要高：太子长子代表的是太子，而蔡泽代表的是秦王；太子的长子只是尊贵，却没有任何职司，而蔡泽可是纲成侯，负责处理秦国的外交活动。韩王还听说，蔡泽在馆驿内设宴款待魏太子，两人欢宴直到夜半。——而具体的谈论内容则得不到一点风声。韩王担心，秦与魏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交易！他和太子长子之间可没有谈任何实质性的内容。

                  韩王一到咸阳，就立即派人前往典客府报到，但典客府至今没有派人来访。太子除了派长子前来外，这几天还连续派了几名由韩姬生的儿子前来拜访。诸侯之间相互联姻是常事，能够和太子联姻的女人在各自诸侯国地位也都不低。只不过秦太子在刚成年时并不是太子，而是一名普通的公子，所以嫁给他的韩女地位一般。不料，昔日的安国君，一朝成为太子，并眼看就要成为秦王；带挈那些出嫁前都没有见过韩王的韩女，自己的儿子也竟然能面见韩王，并受到韩王礼遇，可以算是意外惊喜。

                  一直到魏太子入咸阳，正式报到后，典客府才派了行人前往两人的官邸，通报说，秦王将于小满那天，也就五天后，在章台宫大会群臣，并召见韩王与魏太子。

                  只有五天时间，三国各方要议定朝见的礼仪和程序、参与人员，任务并不轻松。但这都是各国大臣的事，韩王和魏太子并不用参与，只在最后批个“可”字。两天后，朝见的仪程定下来。各国大臣立即按仪程准备，魏太子和韩王也不敢疏忽，在宫中或馆驿内再三演礼，以免忙中出错。

                  小满当天，秦王宣布停止早朝，君臣食后皆集于章台宫前，迎候韩魏两国朝见。

                  魏太子入质其实倒不是什么大事。秦国立国这些年来，来入质，去入质的贵公子不少，就前几年还有楚太子入质，现在人家已经成了楚王，把一个妻子两个儿子都留在秦国。但韩王朝见可是秦国自立国以来从未见过的事。当初，楚怀王被秦王劫持到咸阳，想逼迫楚怀王朝见秦王。但楚怀王宁死也坚决不行朝见礼，可见朝见一事对诸侯的意义有多么重大！而这一次，是韩王主动入秦朝见，其意义之深远自不待言：它表明，一个诸侯国已经臣服于秦王。

                  食时后，群臣顶冠系带，佩剑执笏，相约而至章台宫前。

                  群臣毕至，分列于章台宫两侧。是日微风细雨，队列中大小群臣无人顶笠，更无人打伞，任细雨淋在自己的身上，衣裳渐湿。

                  过了一会儿，一乘革车载着韩王，跨过渭桥，直往章台宫，韩国十名近臣在车后小跑跟随。到章台宫外百步，车乘停下，韩王和韩相下车，按照事先约定的称呼，韩相对着群臣高声道：“韩王觐见！”

                  众秦臣一齐高呼：“韩王觐见！”

                  韩王和韩相执笏，其他韩臣各执玉帛，趋步而前，于章台宫外，见子楚相迎。子楚一揖道：“秦王请韩王！”一群人依次步入章台宫门，开始群臣还能看见几人的身影，渐渐地，几人的身影也隐没不见。

                  韩王朝见后，魏太子的车乘也随之而来。典客上前，约住魏太子，就在韩王车乘旁边执手而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韩王与众臣从章台宫中出来，韩王面露喜色，看来必有所得。见了魏太子也不敢多言，只略略一揖，立在一旁。

                  在典客示意下，魏太子和魏太子丞高声道：“魏太子曾觐见！”

                  众秦臣一齐高呼：“魏太子觐见！”

                  魏太子和魏太子丞执笏，其他魏臣各执玉帛，趋步而前，于章台宫外，与子楚相见。同样被子楚引入，同样渐渐地不见身影，也同样是过了约半个时辰才出来。子楚宣布：“朝毕！”群臣告退，穿着淋得透湿的衣裳回去了，韩王和魏太子虽然比秦臣们少淋半个时辰雨，但春雨润物无声，也衣裳尽湿。

                  接下来几天，秦王宴请韩王，并请魏太子相陪。秦王赏赐韩王玉帛金丹等项，子楚、王龁先后拜会了韩王，与韩臣进行了长时间的会谈。

                  觐见十天后，韩王一行启程回国。当他们走到黄河边时，黄河果然已经泛溢，道路几乎完全湿透，无法行走。韩王一行不得不绕行山上，费了好大劲才通过这段泛溢区。在途经宜阳时，韩王依言带走了宜阳大夫及其尉丞，留下韩腾为宜阳大夫，冯亭为宜阳尉，准许二人自荐宜阳丞。冯亭的长子冯去疾则被韩王亲自推荐为宜阳掾。

                  这十天，秦国的权贵以及秦国的事务似乎都围绕着韩王在运转，前来入质的魏太子被冷落在一旁。魏太子随员百人，馆驿提供充足的供应，并无短少。但一应外交活动都无法开展，倒也令魏国众人感到心焦。典客劝他们放宽心，但俟韩王离开，秦王就会召见他们。言外之义，秦王有秘密事要单独与魏国商议。

                  果然，韩王离开咸阳后，子楚立即召见了魏太子。简单地叙礼后，子楚道：“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王怜天下之被兵革，必也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而魏居中国，代天子而行征伐，魏其为姜太公！”

                  这么重大的事，魏太子自然插不上话，他只能呆呆地在旁边听，由太子傅代为应答。太子傅道：“昔太公之受斧钺旌旗于周，东至于齐，天下纷攘，夷狄在侧。今天下战国者七，魏若征之，当何征？魏，地小而民众，非有皮革之产，鳞甲之固，又无金锡之饶，竹木之盛，又将何以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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