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撩人
空气慢慢冷下来,余温渐散。
仿佛刚才的旖旎并不存在。
许鹿独自立在阳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和孙嘉芋聊着,很快,便收到了对方发来的一条链接。
“你看这个帖子。”孙嘉芋语气里带着丝诡异的兴奋。
许鹿狐疑地点开链接。
那是一则关于陈念沂的八卦新闻。
里面提到他前脚刚领完奖,后脚便火急火燎离开的事。
而他这一走,狗仔也好奇地跟了一路,以为有什么大料可挖,结果发现对方只是回了家,又悻悻然离开了。
许鹿扫了眼下面的评论。
绝大部分是对他和赵琦越关系的质疑,也有cp粉出来挽尊,说他不过是要回家陪父母,才错过了赵琦越那番动情的致谢。
当然,更有人唯恐天下不乱,竟猜测他是不是金屋藏娇了。
“陈念沂的粉丝再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偶像连庆功宴都不参加,慌慌张张离开,竟然是”
孙嘉芋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是为了去帮你疏通下水道哈哈哈哈~”
“你不是挺讨厌陈念沂的?怎么还有时间关注别人的八卦。”许鹿呛她。
“这不是吃饭时我小侄女提到了吗,当时也没在意,这会儿听你这么一说,正好就破案了。”
孙嘉芋敷着面膜,口齿含糊,过了几秒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在胳膊肘往外拐呢!”
“毕竟,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许鹿盯着那则新闻上的照片,出神了几秒,而后点开高清大图,拇指轻触屏幕,弹出“保存”的提示。
她犹豫了片刻,并未点击,直接退出了网页。
这个夜晚,恍惚如梦。
许鹿是在周而的老歌中,入眠的。
关于“过年”,这个“年”字的真正涵义,许鹿大概是在刚上小学时,从许意书口中听到的。
那时候,许意书带着身高才到他腰部的许鹿,在大门口贴春联。
许鹿扎着两个小啾啾,穿着一身红彤彤的新衣,抱着一堆工具,仰着小脑袋,在旁边帮父亲检查春联对齐了没。
“其实啊,这个年,是一个怪兽。”
许父贴好后,又从她怀里拿出小灯笼,挨个挂在院里那颗树上。
“每到年尾的时候,‘年’这个怪兽就会跑出来伤人,人们为了打跑它,就贴春联,放炮竹,然后就有了过年这个说法。”
“那这个怪兽长什么样啊?”许鹿歪着脑袋,好奇问道。
许意书想了想,蹲下,两只手蜷在胸前,做动物咆哮状,对许鹿比划说:“这个‘年’啊,它牙齿尖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会发出嗷呜的声音。”
见许鹿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似是被吓住了,许意书又刻意放低了音量,凑到她耳边,恐吓起天真的小女孩——
“据说啊,它还专门吃小孩儿呢,尤其是不好好写作业,不好好练琴的小孩儿。”
许鹿听完,撒手,把怀里的东西一扔,哭哭唧唧地跑去找钟曼去了。
从前在巴黎的时候,每逢过年,许鹿也会去中国城买很多五花八门的喜庆装置。
但不知怎的,买得越多,心里那种空落无依的感觉,越强烈。
此刻,她贴完最后一个“福”字,心底那种无法着陆的漂浮感,终于被某种归属感所取代。
而这一天,陈念沂却心神不宁地在旧宅里来回踱步。
陆珧英知道他喜欢安静,午饭后,除了送点水果进去,整个下午都没打扰他,但陈念沂却没来由地心慌。
他盯着那个[看见]娱乐部的工作证,出神了好半晌,然后将东西扔到一旁,随手弹了个曲子。
却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拿笔想写点什么,结果没一个音让人满意,垃圾桶全是一张接一张的废稿,他索性拿着外套出了门。
徐蔚森的酒吧还在营业中,他过来巡视了下,本来打算撤了,结果又被陈念沂硬拽着,陪喝了几杯。
也不讲话,差点把徐蔚森给憋死。
好在,当他发现酒精也无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后,便打道回府了。
年夜饭后,陈念沂呆在客厅里,心猿意马陪母亲看春节晚会,眼风却时不时扫两眼手机屏幕。
各种祝福信息密密匝匝进来,但点进去,没一个是他心心念念等的那条。
虽然,他跟许鹿说可以慢慢来,但这种被晾在一边的滋味,还是足以让他抓心挠肺。
差不多快九点的时候,陈念沂又随手拿起手机扫了眼。
这一眼,险些心脏病发。
许鹿家的烟雾警报器,发出信号了。
装修时,两套房子的智能设备都联在他的手机端,信号一发出,他手机上第一时间就弹出了危险提示。
陈念沂起身,围上围巾,随手拿了顶帽子罩在脑袋上,拿起外套便要匆忙出门。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陆珧英早就察觉到他这一天的浮躁,这会儿才终于借机开口。
陈念沂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许鹿回来了。”
然后,在陆珧英一脸震惊的神色中,他继续道:“我知道您有很多话要问我,但这会儿恐怕来不及了,她那边出了点事,我得过去看看,回来再跟您汇报。”
没等陆珧英回过神来,陈念沂便火急火燎出了门。
许鹿是在看春晚的时候,忽然想煮点东西的。
从前,每年除夕的这个点,钟曼都会给全家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酒酿醪糟。
于是,她学着母亲的样子,和面粉,搓了小汤圆,但东西下锅后,心里却难受了起来。
她将灶台的火关小,靠在厨房一角,也没出声,就让眼泪静静淌下来。
渐渐有些累了,便蹲下,靠在墙边。
慢慢地,情绪被释放了,人也开始昏沉了起来。
想着炉子上火小,她眯两分钟应该不成问题,还在手机上设了闹铃,结果这一打盹,铃声也没听到,差点没把厨房给烧了。
一路上,陈念沂给许鹿拨了十来通电话,始终无人接听。抵达时,就连震天骇地的敲门声,也同样无人回应。
他没法了,只能拿着备用钥匙开门进去。
心急如焚去了厨房,却看到许鹿竟靠在厨房墙角,睡着了,啼笑皆非的同时,他整个人终于松懈了下来。
陈念沂将灶台的火关掉,烧干的锅端到一旁。
因为这场虚惊,他手心早已冷汗涔涔。他洗了手,擦干后,蹲在了许鹿面前。
许鹿脸上还残留着斑驳泪痕,呼吸清浅,黑直碎发落下,盖住脸颊一侧,显得整张脸更小,更瘦了。
陈念沂伸手,将她脸上的头发拨开,轻声唤她:“许鹿?”
许鹿缓缓睁眼,但眼皮似乎是有些沉重,她只微睁着,扫了眼,然后抬手,碰了下他的脸。
近乎呓语,几乎听不清在说什么。
就在陈念沂凑近时,许鹿又阖上眼睛,歪着脑袋,继续睡过去了。
原来是在做梦。
“小鹿,小鹿”陈念沂轻拍她的肩膀,“你这样会着凉的。”
许鹿嗫嚅了一下,睡得更沉了。
陈念沂无奈,只能伸手去捞人。
他一只腿半跪在地上,微微俯身,将手从她的脖颈后面绕过去,轻握住她的肩头。
霎时间,带着香味的温热气息钻入鼻孔,指尖那软软的触感,像羽毛轻挠了下他心。
喉头有些发紧。
他调整着呼吸,一用力,分寸没拿捏好,胡茬浅浅刮过许鹿的脸颊。
接着,许鹿就醒了。
熟悉的面孔,近在咫尺。许鹿起初有些迷茫,然后,瞳孔慢慢放大。
陈念沂松了手,起身,径直调出手机上的警报提示,放在许鹿面前,语气不轻不重。
“厨房的警报器响了,我过来看看。打你电话没接,敲门没人应,怕出事,就开门进来了。”
许鹿撑着墙站起来,腿有些麻,踉跄了下,但表情已不似刚才那样震惊。
她走到洗碗池边,接了捧冷水,往脸上拍了下,期间始终没应声。
“如果你不放心有外人出入,”陈念沂以为她被吓到了,提议道,“我可以把手头的备用钥匙,给孙嘉芋。”
许鹿瞄了眼锅里黑糊糊的东西,终于开口,“抱歉,差点烧了你家厨房,也谢谢你能及时赶到。”
“不过,钥匙的事就不用了。”她转过身,面色愧疚,“毕竟,你也不是外人。”
陈念沂有些意外,唇角带了点笑,“我不是外人?”
“我的意思是,你好歹是房东。”
许鹿将锅里的东西捞出来,又转头补充说,“更何况,你做事情,的确比我跟芋头,都要细心很多。”
陈念沂挑眉,欣然接受她的称赞,将钥匙又收了回去。
然而,当许鹿将一碗已经辨不清形状的食物,以不能浪费之名,端到他面前时,他脸色倏然一变。
“许鹿,你最好提前打包好行李。”
陈念沂尝了下带着烧焦味的黏糊糊的东西,深皱着眉,瞥了眼许鹿,“如果我半夜中毒被送进医院,你一分钟也不能耽误,直接带上东西来照顾我。”
“陈念沂,你怎么——”
许鹿努力寻找着更贴切的措辞,“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总觉得全世界都得围着你转,还一分钟都不能耽误”
“你刚才在梦里,可不是这么说的。”陈念沂放下碗,揣着胳膊,撩起眼皮望向许鹿,神色认真到后者猛然警惕了起来。
“我说什么了?”许鹿紧张又狐疑地看着他。
“你说——”
陈念沂将双手撑在餐桌上,身体微微前倾,凑到许鹿面前,那双沉黑深遂的眸子,似乎要看进她心里去。
然后,他一字一句道,“你说,陈念沂,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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