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那年他十岁

在许尧醉酒后颠三倒四的回忆中，乔霜月搞明白了当年发生的一切，包括江堰跟许尧之间的过节。

跟乔霜月猜测的差不多，江堰是在八岁那年被许玲玉带回许家的，原因也很简单，许玲玉背井离乡，独自一人在平江实在养不活一个孩子，她本就是生活无忧的小姐，没吃过苦，要不是实在恋爱脑还等着江堰父亲能来接她跟孩子回家的梦，也决计是不会带着江堰在外面坚持长达八年之久的。

这八年里，两人的生活很是艰难，许玲玉没有一技之长，也不愿意去上班，一度是靠着典当从家里带走的名牌包明牌表跟首饰过活的。

在江堰八岁那年，不知道许玲玉怎么突然想开了，不再寄希望于早早就消失不见的孩子爸，联系了自己的哥哥许勇石，也就是许尧的爸爸，回到了许家。

可她虽然是许家的女儿，未婚先孕还跟着人私奔这件离经叛道的事情也让许家丢尽了脸，回到许家后在钱上是没什么忧虑了，但也绝对是回不到从前那般受宠的小女儿待遇了。

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但人总不能既要又要，为了能在许家过得好一点，许玲玉对她哥的长子许尧特别善待，几乎到了讨好的地步，毕竟许尧背后是他爸妈的撑腰，她对许尧好，也算是对哥嫂表态了。

幼年的许尧还没现在这么能装，家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子长孙当然无法无天，所有人都哄着他应着他，在家里都只有别人讨好顺从他的份，还没有别人让他吃瘪的时候。

可这个凭空出现在家里的江堰跟其他人都不同，江堰从不听他的话，不管许尧说什么，江堰都只会用阴沉的双眸瞪着他。

江堰年龄比他小，又因为营养不良刚回许家时瘦瘦小小的，瞪着许尧的时候总是微微抬着头用冰冷似蛇的上目线对着他，眼瞳黑黢黢的，让人不寒而栗。

被拂了面子，许尧自然是很讨厌这个表弟的，如若江堰能乖乖在自己身后做小弟，乖乖听自己的话，许尧说不定还能容忍他在这个家里待着，可江堰如此不给自己面子，浑身的刺高高竖起，好几次都让许尧不光没占到便宜，还让许尧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从那之后，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两个小孩互相看不惯，不同的是，许尧人多势众，江堰只有他一个人，榆树许尧经常带着他那群朋友一起欺负霸凌江堰。

最开始这种霸凌是在私底下的，许尧拿捏了江堰的命门，他知道江堰最在乎的就是他妈妈，每次他们殴打了江堰后，许尧都会警告他：“别想着告状，你要是不想你妈从这个家被赶出去，就把嘴巴闭紧了。”

这招数很有用，回回江堰被他们打到浑身都是血，只用那双眼睛恶狠狠盯着他们，却从未在家里听到过风言风语。

某次许尧路过许玲玉的房间听见许玲玉在哭，他顺着门缝偷看，江堰正站在许玲玉跟前，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脸上也被打肿了。

他听见许玲玉说：“到底被谁欺负了，你说话呀！”

可江堰的话还是那么少，他咬着牙梗着脖子不出声。

一直到被许玲玉哭到无可奈何时才憋出了几个字，讲：“妈，都是学校里男生之间闹着玩的，你别哭了。”

许尧很满意，哼着小曲溜达走了。

谁叫江堰的妈妈没用，江堰的爸爸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一个私生子，要不是他爸他妈好心愿意收养，他们母子哪能有现在这么优越的生活，早不知道上哪流浪去了。

江堰竟然还这么不知好歹，真是活该。

不过……就算江堰跟他妈告状也没用，许玲玉对自己跟对江堰的态度差别全家都看在眼里，不知道的只会以为许尧才是她亲儿子。

私生子就是私生子，上不得台面，他妈说的没错。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年，家里始终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许玲玉也渐渐在家中留了下来，可许尧却并未停下对江堰的欺辱，小孩子的恶意是难以想象的，况且许尧的妈妈还总在他耳边讲许玲玉母子的坏话。

许尧觉得欺负江堰这件事简直太理所应当寻常不过了。

渐渐的，这种欺辱也从一开始只是他们小团体几个人对江堰的捉弄殴打，到后来每每许尧闯了什么祸，他都会直接全部推给江堰背锅。

不管是在学校打了架，还是在家里把他爸珍藏的东西打碎了，大到许尧曾经因为调皮搅黄了许勇石一单生意，这些锅他都全部甩给了江堰。

其实许勇石也未必不知道真相，但既然有人背锅，他也没必要去为难自己的儿子，于是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许玲玉哭着教训江堰，让江堰跪在祠堂给所有人磕头道歉。

江堰当然不愿意，他挺立的脊骨似乎没有被输入弯曲的程序，就像从前不管他被许尧那群人打成什么样子，都没发出过声音求饶一样，在祠堂面前，他的膝盖也绝不愿轻易弯下来。

全家人走在祠堂外看着江堰如狼一般绝不妥协认错的傲骨，许勇石只好施压给许玲玉。

于是许玲玉根本不给江堰解释的机会，她断绝了儿子全部的向母亲寻求帮助的可能，拽着江堰的手逼迫他，一个巴掌甩过去，尊严比石头还硬的男孩儿最终还是在母亲的哭泣、指责中慢慢跪了下去，沉默着接受了全部的污蔑。

那年江堰刚满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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