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边缘》| 20 消失的尸体

　　回到水池旁，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暗红色血迹顺着石台的纹路蜿蜒向下，然后又沿着地面远远隐入远处的黑暗之中。看这个出血量，即使这黑瞎子不死，恐怕没个一年半载也恢复不过来。我看着心有不忍，开口对众人说道：“要不还是算了吧，它伤成这样肯定不敢再来攻击我们！何必再去要它性命？”

　　“哎～小滕，叔跟你说！你小子别整天跟个娘们似得磨磨唧唧，小心以后讨不着媳妇！”老马说道。

　　我不以为然：“这是基本的同情心，再说黑熊可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我们总不能做违法的事情吧？”

　　“那它杀害一条无辜的生命又怎么说？”王强边清洗被石壁磨破的胳膊质边说：“人类就不受法律保护了吗？难道你觉得人命还不如这只畜牲值钱？”

　　我一时语塞，虽然心里认为他们说的也有道理，但就是觉得此种行为非常不妥。这时刘翔走上前拍着我的肩膀说：“哥们儿懂你的意思，不过你要知道，黑熊杀了人是事实，而且以后可能还会威胁其他无辜的人！”

　　“别说了！要怎么做是你们的自由，我没有权利左右！”

　　“嘿！这小子今天来大姨夫了吧，越劝还越起劲了你！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育……哎～我说，翔子……你推我干嘛？”

　　我被老马反常的话语吸引，忍不住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立马就看到一直没有表态的语琴站起身来。她转头望向情绪消极的我，开口说道：“我只想赶紧离开这里，那只动物的生死我可没兴趣！麻烦你们快一些决定，我还饿着肚子呢！”

　　“好！不愧是猴老三的得力助手，够直截了当，我喜欢，哈哈～”王强拍手夸赞。

　　本以为会得到语琴的支持，没想到她竟然说得这般冷酷无情。我心头一酸，突然悲从中来。我恨，恨自己矛盾又固执的性格！为什么明明弱的不行，还偏偏要去充当那正义使者的模样？为什么哪怕一丁点的小事都会让我情绪波动？我不要成为被牵着鼻子走的牲口，我要成长起来，成长到足够守护自己的世界！然而多年后的某一天，当朋友问我为何成了现在这幅模样时，我笑得灿烂，内心却是苦涩与喜悦各半！我想这就是生活吧，我回答说……

　　跟随地上的血迹，众人行地坚决，步履也不再慌乱。回想不久之前，我们还是被追逐的对象，可是一转眼，情形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反转，真是造化弄人啊！

　　据专家分析，很多生物在受伤以后都有逃回巢穴的习惯，这是因为它们潜意识中把那里当作最安全的地方。虽然专家一词已被网友贴上不靠谱的标签，不过这回倒是一语中的。绕过某个转弯处，我们果真跟随血迹找到了黑熊的栖息地。不过很可惜，它好像感觉到危险的靠近，只在此地稍作停留，便选择一条有溪水流经的通道逃去了别处。踪迹被流水掩盖，再想寻它可非易事。

　　洞窟内的臊气浓重，众人用衣服捂住口鼻站在洞外不敢贸然进入，唯恐那只黑瞎子会躲在暗处暴起伤人。这时王强似乎有所发现，一路跑到洞穴的耳室之中，接着室内便传来他的叫骂声。大家以为有情况发生，赶忙跟了上去。映入眼帘的场景让我胃中翻腾，忍不住跑出洞穴呕吐起来，好在今天还没吃过什么食物，干呕了片刻也就慢慢平复下来。

　　虽然只看了几眼，但是足以看个大概！就在那狭小的空间里，四眼残缺不全的尸体和一具没有脚掌的熊尸摆在一起。冷不丁望过去，满眼都是死亡的画面，那惨烈的场景，深深刻在我的心中难以忘怀。等我收拾好情绪准备进去帮忙时，四眼残缺不堪的尸首已经被裹进了衣服做成的包袱里，现在正由扎西和王强一前一后抬着往外赶呢。

　　此刻的大家已经处于透支状态，既然寻得四眼的下落，也就没有心思再跟一只受伤的野兽过不去，于是我们找到出去的通道便启程返回。沿途无话，大概十几分钟过后，我们终于回到来时的斜坡。

　　在洞口等候多时的歪脸见我们回来，忙吆喝其余二人上前接应。待众人一一被绳索牵引着回到地面的时候，东方的地平面已经升起一轮火红的太阳，近处的流云被它的光芒照耀成红橙不一的颜色，形成让人称赞的美丽朝霞。我心中感慨，地面的风景如此醉人，而地下世界却是黑暗血腥的模样，可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呐！

　　我正心中感慨，突然就闻到烤肉的香味扑鼻而来，引得我味蕾大开。一转头，就看到旁边燃烧的烤架和吱啦作响的肉块！原来是猴老三觉得等待无趣，便让歪脸回营地取来工具，趁机打了几只灰兔来玩。众人早就饥饿难耐，看到有野味吃，全都一拥而上。我夺过刘翔刚拿到手的兔腿就往嘴里塞，嘿！还真别说，口感外焦里嫩，真是好吃得紧。

　　正吃得过瘾，余光就瞟到了站在远处的语琴。她不去跟众人争抢食物，眼睛却直直盯着我看，好像我欠了她几百万似的。心说她不会是在怨我不给她送吃的吧？我赶忙走上前，扭下一大块兔肉递给她，可语琴却并未伸手去接，而是伸出两根手指捏下一小块烤黑的外皮放在手心把玩。

　　“有心事？”我问着。

　　“你是不是怨我没有站出来替你说话？”

　　“没有啊，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回答。

　　“试图改变别人是没用的，这只会让你自己变得跟那群人越来越像……”

　　“是吗？”我挠挠头，却不明白她要说些什么：“可能成熟人的特质本来就很相像吧，哈哈……”

　　“还记得我先前说的话吗？”语琴语气中带着失望。

　　我突然想起来什么，却又抓不住重点：“你说等以后有时间了，一定要吃遍世界上的美食吗？我记得这个，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

　　语琴轻叹一声，转身朝远离篝火的方向走去，我想开口叫住她，却见几颗晶莹的泪珠从她脸庞滑落，裹着朝霞，遁入茫茫草原里。

　　我幡然醒悟，就在不久前，我把她所谓的天真丢掉了！在忙着成长的年纪，谁又能称得上赢家呢？这还真是个复杂的问题啊！我动动嘴巴，气流却像卡在喉咙里作声不得，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传遍全身，我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当初的模样了。

　　可路是自己选的，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珍贵的事物就这么消逝在眼前。忍着在眼眶打转的泪水，我快步朝语琴追去。凉爽的晨风徐徐吹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我们谁都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躺着，仿佛周围的虫鸣声便是彼此的交谈。就在这黎明降至的时刻，我隐约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隐去。

　　“黑暗中好像藏着什么东西！”我忍不住叫道。

　　“如果这是你沉默半天才想出的话题，那我就勉强原谅你这次吧。”语琴无奈地朝我一笑，继续道：“不过你的沟通能力真是逊毙了！”

　　“不是！我真的看到了！”我正色道。

　　语琴看我面色有变，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她这才觉得事情蹊跷，忙拽着我就往人群中跑。晨暮朦胧，景色正美，而我们却已无心留恋。到底又是什么在作怪呢？真希望有人能给我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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