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被窝聊天大会
尹冬蓉坐在凳上，见到苏晚棠来了，眼纹皱得能夹死苍蝇。
她动了动有些混浊的眼珠子，操着苍老的口音问道：“边北将士筹集粮饷一事你是听何人说的？”
“是我自己知道的。”苏晚棠面色平静。
观星术最大的优势便是能知道朝廷中大事件的动态。最近她夜观天象，早知边北一带的战事有复起征兆，筹集粮饷之事势在必行。
“哦？”尹冬蓉提了提眉，似乎有些不信。
“你日日在学府学本领，竟还能关心朝廷之事。”
“咳咳！”尹冬蓉重重地咳了两声，道：“你如此让洛姬雅难堪，就不怕她回去告诉她父亲？”
“堂堂一介都察院右督御史，筹粮的事情已经够他挠破脑袋了，又怎会得闲来找我一个小女子兴师问罪？”
尹冬蓉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眼珠动了动，眼神突然变得有些不一样。
苏晚棠浅浅笑了笑，道：“嬷嬷并未责罚我，难道不也是认为我所说所做在理吗？”
“你……”
尹冬蓉抬起指手指，深提了一口气，刚想说点儿什么，又连连咳了几声。沙哑的咳嗽声听起来十分吃力，好像要把心肺全吐出来似的。
苏晚棠连忙倒一杯茶递给她，替她顺背的同时往里灌了一点儿灵力。
尹冬蓉喝了茶，突然觉得心肺舒畅多了，将茶盏放至一旁，淡道：“什么话都被你说完了，嬷嬷我还说何？”
她叹了一口长气，道：“这一打起仗啊，多少银两都不够使的。曾经我还在宫里当差时，不知道看到先帝多少次因军饷之事寝食难安。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你们这些大家小姐，习惯了铺张浪费，难得你竟懂得节制勤俭，不错！”
“那以前的军饷是如何凑得的？”苏晚棠有些好奇。
“还能如何凑？硬凑呗！这个娘娘贡献一点儿，那个妃嫔贡献一点儿，刮来刮去，全是宫里人的东西！”
“仅凭宫里的这点儿库银，怎够边关打仗所用？”
“正因为粮饷不够，所以咱们礼朝驻守边北的将士才死忙无数啊，连吃都吃不饱，又怎么有力气与他人打架？”
尹冬蓉叹了一口气，好像想起了什么，目光有些深远。
“北边一带总是战事连连，当今皇帝上任那会儿，也没少头疼，后来若不是尊夜王领兵有力，在此等艰苦的条件下驻守边北三年，咱们礼朝的天下，怕是要改姓了！”
苏晚棠眼眸轻轻动了动。
这尊煞神驻守边北之事，她也曾经听说过一二。他当初背上那一道致命伤疤，应该是在打仗时留下的。
“嬷嬷可知是何人让尊夜王领兵的？好像那个王爷……与宫里并没有什么往来！”
“你可知为何尊夜王行事如此乖张阴翳，但从来不曾听说有人治他的罪么，说到底礼朝的太平还是他换回来的，这个王爷的命也是可怜……”
尹冬蓉说着，瞥了一眼苏晚棠那张极其认真听讲的脸蛋，立刻回过神来，将她往外推了推。
“你打听王爷之事做何，不怕掉脑袋？赶紧回去罢！”
苏晚棠努了努嘴。
这老嬷嬷果真知道不少前朝往事和宫中秘密啊，不亏是宫里的老人精。
“嬷嬷近日身体不大好，怕是频频夜起吹了冷风的缘故，夜间还是多加休息为好，不必四处溜达。”苏晚棠朝她行了个告退礼。
“你这孩子倒是挺会关心人的！”
尹冬蓉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不少，看着苏晚棠离开的背影，突然愣了愣。
“这丫头是如何得知她频频夜起的？”
洛姬雅被苏晚棠当众灌汤，咽不下这口气，找尹冬蓉哭诉无果后，连夜收拾东西，第二日便回府向她老爹打小报告去了。
众人都觉得苏朵朵快要倒大霉了，但她依旧我行我素地活跃在学府中。
夜晚，苏晚棠观星回房，正好到了寝时，她立刻换了衣裳躺在床上。
床上的人员都到齐后，立刻开启了被窝聊天大会。
寝时说话在这个房内早已见怪不怪，就连一向守规矩的公孙莹渃也被几人带歪了，加入坏规矩的行列。
首先说话的便是宋思睿，她已经是四人中的老话唠了。
宋思睿翻了一个身，道：“咱们现在在梨韵阁挺好的，华瑾姑姑好说话，荷韵阁那群小的又处处敬重咱们。”
“宋思睿，你说话愈来愈大声了。”许婧玉呵了一声。
“莫担心，尹司学查寝都是先去看荷韵阁那群人，离她来咱们这里还早着呢！荷韵阁的学员寝时违反规矩的多了，尹司学怕是忙着跟她们讲规矩呢！”
“宋同年，你倒是摸清了尹司学的路数，看来这么多月以来的礼纪没有白抄。”公孙莹渃低声打趣道。
宋思睿哼了哼。
“告诉你们一个大消息！”许婧玉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好像十分激动。“我已经知道结业大典上何人拔得头筹，获得太后赏赐的紫玉发簪了。”
“何人？”宋思睿也从床上弹了起来。
“急何？”许婧玉卖了个关子，瞥了一眼苏晚棠的方向。
“苏朵朵，你不是同仙姑学了点儿推理占卜的本事吗？你猜猜，到底是何人最拔尖，我看你猜得准不准！”
“沈初瑶！”苏晚棠闭着双眸，语气幽幽。
“嗯？”许婧玉有些不可思议地扬了扬眉，“还真被你猜准了！”
“真的是沈姐姐！”公孙莹渃莞尔一笑，“沈姐姐在学府时，诗书礼仪，样样都是拔尖儿的，可见学习之刻苦。如今她在大典上大展风采，总算是心想事成了。”
“沈姐姐好厉害啊！”宋思睿不禁露出了憧憬崇拜的目光。
她眸子转了转，道：“许姐姐如此优秀，将来选秀时，定会入选的罢！”
许婧玉扬眉道：“苏朵朵，要不你再猜猜，她将来到底能不能中选？”
“赶紧睡吧，离她选秀还有几年呢！”苏晚棠轻轻动唇。
许婧玉有些自讨没趣，立刻躺下将被子盖好。
宋思睿还沉浸在沈初瑶多的头筹的消息未回过身，她眨巴了几下眼皮，想起了什么，疑声道：“许同年，你这消息准不准？”
“白婉昕说的，还能有假？她姑姑可是咱们华瑾管事呢，定是华瑾姑姑告诉她的！”
“沈姐姐命可真好，竟能获得太后娘娘赏赐的紫玉，听闻那紫玉极其珍贵，唐源玉斋天天挤满了人，都是冲着紫玉去的。”
“这哪里是命的缘故，是沈姐姐学艺精纯，才艺过人，才会在大典上一枝独秀。”
“两年后也到咱们结业大典了。”
“两年……还早着呢……”
……
嘉礼三十四年阴历四月初四。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清明节。天还未亮的时候，宫里便有人来请了，让萧无恙一同到皇陵祭拜先祖，但萧无恙直接拒绝了。
宫里也习惯了这位王爷的孤傲，何时这尊煞神会参与宫中活动，这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太监将萧无恙的拒绝之词呈报皇帝萧昊天时，萧昊天只是沉沉地吐了一口气。
苏晚棠与小桔梗一同去祭拜了慕九儿与麻婆。
二人穿过一片长长的竹林，便到了乱葬岗。
乱葬岗上遍布坐坐高高低低的坟堆。一眼望去，阴森森的坟堆上白帆飘扬，虽逢清明时节，但遍布的坟墓只有几处有人祭拜的迹象。
苏晚棠取出香烛，点燃插在慕九儿与麻婆的坟前。
“九儿，你……祭拜自己……不会觉得奇怪吗？”小桔梗抬眉问道。
“我身体里只不过是慕九儿一缕魂识罢了，我如今祭拜的，是她的躯体，并不冲突！”
小桔梗一边烧纸钱，一边道：“麻婆，你在下面还有一个九儿陪着，如今我也有一个九儿陪着，咱们谁也不会孤单寂寞……”
苏晚棠盯着二人的坟包，轻轻念了一段咒语。
本来她不想与幕府的人再有瓜葛，但是慕蕙岁也来北韵学府了，梨韵阁日后的日子要热闹了。
二人祭拜完后，在返回的竹林里遇见了一个模样憔悴的女人，她手中挎着一个竹篮，篮衣裳盖着一条花布，但有几根香脚露了出来，一看便是要去乱葬岗奠祭先人的。
苏晚棠与女人擦肩而过时，眼眸不禁动了动，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画面，立刻回头盯着那女人的背影。
“九儿，你怎么了……”
小桔梗巡着苏晚棠的目光望向女人，皱了皱眉头。
“这人……你认识她？”
“她是慕九儿的亲娘！”苏晚棠语气清淡，但目光却紧紧盯着那女人的背影。
“你……九儿的亲娘？”小桔梗瞪了瞪眼。
她曾听慕九儿说起她的母亲。
慕九儿的母亲只是一个婢女，生下女儿不久后，便被安排到了一座别苑打扫。
慕九儿很想念她的母亲，好几次偷偷跑去别苑的大门等，可惜那别苑的大门一直牢牢锁着，好像里面没人似的，无人进，也无人出。
慕九儿等不到人开门，便爬到门前的大槐树上，从树上偶尔可以看到她的母亲打扫院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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