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小桔梗(一)
苏晚棠的愿望太多，不知道先从哪个开始念起，只好一个一个慢慢道来。萧无恙睁开双眸，便见到她一脸认真许愿的模样。
摇曳的烛光映着小女孩的面容柔柔的，海棠无力，秋波微阖，他又忍不住起了想要捏了捏的冲动。
他想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即便因捏人被苏晚棠骂过好几遍，也抵挡不住他心中那捏人怪物在作祟。
他盯着小人儿紧闭的眉眼，悄悄将大手靠近她的脸。
苏晚棠睁开双眸便见到某人的手快要捏到了自己脸上。
她扑闪了几下睫毛，怒怒地瞪着眼睛，张嘴做势要咬他。
某人见状，立刻将食指递到她的嘴前，斜长的眸里溢着些许期待。
苏晚棠盯着他的指尖愣了愣，把脸别过一旁，摆出一副“想让我咬我偏不咬的表情。”
某人见状，立即垂下眼眸并讪讪收回手，接果某只小猫猝不及防上来就是一口。
指尖上秒顺的痛感伴随着软热令他浑身一颤，曾经那奇妙的感觉又激流一般涌遍了全身。他紧紧盯着眼前的小人儿，眸色沉沉地呆了呆。
苏晚棠盯着他映在眼底的绯色，举着灯咯咯笑出了声。
这尊煞神果然很呆！
“你……不讲武德！”某人眼神略带幽怨。
坏猫已经学会了欲擒故纵这一招，他总是这般被她牵着走。
“是王爷不讲武德在先，趁我闭眼许愿就想偷偷捏我！”
苏晚棠说罢将小舟灯推入水面，满载着愿望的小舟被风推着游向远处的深幽。
苏晚棠盯着小舟上摇曳的烛火，眸子转了转，转脸对上萧无恙的眼眸，琥珀色的眸里装满了疑惑。
“王爷许了何愿？”
“听闻将愿望说出是会不灵的。”他轻轻动了动唇，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的表情。
苏晚棠眨了眨眼皮，换上诱导的语气。
“王爷想不想知道我许了何愿？”
某人直直盯着她，并未回答。他不回答，苏晚棠便知他是默认了。
“咱们交换一个愿望罢！”她眨眼问道。
许了一堆愿望，告诉他一个也无妨。
某人睫毛轻轻颤动，盯着眼前的小人儿看了看，淡淡摇了摇头。
他只许了一个愿望，不容许它有任何一丝丝不灵的可能。
苏晚棠嘴角抽了抽。
彼时，一盏低飞的孔明灯正好掠过湖面朝他们飞来。
透着红光的灯上，细柔的笔墨工整地写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落款人为宋思睿。
苏晚棠：“？”
宋思睿？
苏晚棠盯着灯上的名字拧了拧眉，立即掐指算了算。
过了一个年，宋思睿的情劫好似又产生了新变。
苏晚棠仰头盯着那擦在她头顶飞过的灯，目光直直跟随着灯移动。
“怎么了？”
萧无恙看她眼神有些不对，将她捞过来，从背后揽过她的腰，将下巴搭在她的头上。
“无事，只是见到了同年所放之灯。”
她完全将他的胸膛当作了靠背，挨着他仰头看那漫天飞舞的孔明灯。
小舟顺水而流，也不知此刻游到了湖的哪处。
苏晚棠静静挨着他，他也静静地让她挨着。
明灯很亮，衬得稀稀的星空更显暗淡。
苏晚棠盯着那浅淡浅淡的星，以及一盏盏熄灭在半空的明灯，睫毛突然动了动。
“我悟了！”
她倏地弹起来，惊得萧无恙立刻抱住她，又稳住那摇摇晃晃的小舟。
“我悟了！我悟了！”
苏晚棠眸色莹莹地笑了笑，满面明媚。观星这么久，她终于悟了。
“我得上秀峰山找师傅！”
“今夜夜已深，你去岂不扰人清梦。明日要上学府，还是下次休阁日再去罢！”萧无恙盯着她，垂了垂眼帘。
小猫悟了，日后岂不是不用每夜观星一时辰了？
早知道就不带她来此放灯了。
……
小舟停靠在岸边时，拥挤的人流早已散去了。
萧无恙抱着苏晚棠走在湖畔边，凉凉的夜色浸得衣裳有些湿冷。
现下已是后半夜，苏晚棠靠在萧无恙的肩上，眼睛又不知不觉地半阖了起来。
一声竹篙打水的声响传入苏晚棠的耳畔，她不禁擦了擦惺忪的眼。透过萧无恙的肩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撑着长蒿站在湖畔的石板上。
“小桔梗！”
苏晚棠下意识叫出了声，出声后才定了定神，脑海中睡意全无。
撑蒿的女孩儿疑惑地转头，瞥见男人抱着一个女孩儿在看自己，不禁怔了怔，有些畏缩地往后退了退，手中的竹蒿也掉在了水面上。
“小桔梗！”
苏晚棠又叫了一声，小腿蹬了蹬，萧无恙立刻将她放下。
小桔梗瑟缩在石板上，盯着苏晚棠地拧了拧眉。
半晌，她疑惑又弱弱地道了一句：
“阿九？”
阿九！
听到这声称呼后，苏晚棠脑海中所有零碎的记忆瞬间全串成了一条线。
幕府慕九儿的记忆倏然占满了她的脑海。
苏晚棠沉了沉眉，她脑海中的另一个记忆，竟是右相府的庶女，慕九儿。
右相幕品鸿人过四十，半生不曾得一子。
为了生儿子传宗接代，他不停纳妾，以至家中女儿多得数都数不清。
慕九儿便是慕品鸿的第九个女儿。
与其他小妾不同，慕九儿的母亲初氏只是相府里一个出身卑贱的扫地婢，一次酒后乱事才让她怀上了孩子。
初氏怀孕未生产那段时日，倚仗着腹中孩子享受一段特别照顾。
初氏生产时，慕品鸿得知她产下的女儿，看也不曾看慕九儿一眼，名字也未取下。九儿这个名字，只因她排到第九，叫着叫着便成了名字。
初氏生下慕九儿没多久，便被慕品鸿赶去了别苑打扫。慕九儿便跟随奶娘生活。
六岁时，她从狗洞钻出去玩耍，才认识了身为乞丐的小桔梗。
小桔梗是慕九儿唯一的好友。
因小桔梗的缘故，慕九儿还认识了住在城东土地庙的麻婆与一些乞丐。
慕九儿经常从墙边的狗洞出去找小桔梗，二人手拉手走过夕水街与戎马路的尽头，一起在梧桐树下追逐打闹，一起买过路边的窝窝头，一起追过小巷中的老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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