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谢谢……你在这里。”
陆心藜要准备演出,不能跟他们多说,就把他们带去给酒吧的经理,交代给他们安排个好位置就又回去准备。陆泽漆和霍江被带到靠近舞台的卡座上,两人点了饮料和小吃,等着演出开始。
这个时候的酒吧还很安静,店里放着经典轻音乐,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当初,陆心藜提出要做摇滚音乐的时候,家人都很淡定,以为她又是一时心血来潮,很快就会放弃。后来,她自己考上音乐学院,写歌,演出……直到今天以前,陆泽漆还是觉得她只是在玩,迟早会厌倦,现在才知道原来她那么早就选择了摇滚音乐。
趁着陆心藜不在,陆泽漆问:“心藜什么时候喜欢上摇滚音乐的?”
“小学毕业的暑假。”霍江记得很清楚,“她当时在学钢琴。”
“那时候?”这么一说,陆泽漆就想起来了。
陆心藜小时候很皮,从没有固定的兴趣爱好,做什么都三分钟热度。但作为一个陆家人,可以不守规矩,可以不爱学习,唯独不能没有兴趣。到她小学毕业的时候,陆家妈妈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专门从国外赶回来,想方设法地培养她的爱好,给她报了各种班,包罗了音乐、美术、体育、科学等各种方向。
一向被陆老爷子放养的陆心藜每天像赶场一来往于各个培训班,竟然没有很排斥,反而对什么都很新鲜,学东西又快,但总是过两三天就想换。
陆妈妈急了眼,非逼着陆心藜选一个,陆心藜不肯,陆妈妈难得独裁一回,替她选了钢琴。陆心藜哪肯听话?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把陆妈妈气得够呛。陆泽漆对这件事记忆深刻,那时候他就是她们的救火员,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夹在两个女人中间的感觉。
“她那时候翘掉钢琴课就是……”陆泽漆说到一半停下来,“不对啊,她一个小女孩,有乐队演出的地方她也去不了吧?或者,她是听了谁的专辑?”
霍江摇头:“也有她能去的地方。”
“什么地方?”
“天桥下。”
陆泽漆怔住。
霍江说:“她逃学时在天桥下遇见几个卖唱的摇滚歌手,不知怎么就喜欢上了,那以后经常过去听。”
陆泽漆印象中,天桥底下都是流浪汉的聚集地,心里顿时说不出的后怕:“她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跑到那种地方……”
霍江再度开口阻止陆泽漆心里恐怖的猜测:“那些人都是大学生,唯一一个粉丝就是她,对她很好,有时候表演完了还把她送回家。”
陆泽漆却没有因此而放心:“这种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
“她不让我说。”霍江心虚地补充,“但我每次都跟着她的。”
“你当时也是个小屁孩,真出了事你在又有什么用?”陆泽漆没好气地说。
霍江笑了一下:“心藜很厉害的。”
他眼里的笑意让陆泽漆一愣,脑子不受控制地往一个从来没有想过的方向奔去。
陆泽漆犹豫着想说什么,想想又闭上了嘴。
“怎么了?”霍江没有忽略他的神色。
陆泽漆深吸一口气:“你没谈恋爱是不是因为心藜?”
霍江吓了一跳:“当然不是,她是我朋友,我们不可能……”
陆泽漆的心放下来,随后又觉得刚刚提起那一口气很莫名其妙,即使霍江和陆心藜有点什么他又在担心什么?不应该乐见其成吗?
于是,陆泽漆又说:“没什么不可能,如果你们在一起,我们全家都会举双手赞成。”
“不会。”霍江顿了一下,眼睛里那一丝温暖好像被抽走了似的,缓缓地变凉,他牵动嘴角,“我对她的想法跟你对她是一样的。”
陆泽漆笑起来,好奇心却没有消减下去:“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霍江垂下眼眸,一排扇子般的长睫毛在眼下投出一道淡淡的阴影。他搅动着杯里的饮料,随后抬起头:“不知道,没有见过喜欢的。”
陆泽漆没听懂,却看出霍江不愿意提这事,便不打算再深挖下去。
“那你呢?”霍江出声反问,“交了不少女朋友吧?”
陆泽漆从上初中起就经常收到女孩子的情书、礼物什么的,还曾有女孩子找霍江帮忙递情书。
陆泽漆顿了一下,随后笑开:“那是当然!”
其实并没有。
向他示好的女孩子的确不少,但他的心思不在这方面,这几年竟没有碰到一个让他心动的人。
这本来也没什么,但他刚刚才跟个过来人似的说霍江,结果自己的感情经历也是一片空白,说出来多少有些损失长兄的颜面。所以一个没忍住,就顺着霍江的话应承下来。
霍江点头,他闭着眼睛,端起杯子喝了酒,眉头紧皱,眉心一个小小的隆起,好像那酒有多难喝似的。
每次说到感情问题,霍江看起来都比平时更冷,不像他说的那样完全没有经历,倒像是心里藏了个什么人。
陆泽漆越发好奇起来,却还是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酒吧里陆陆续续有了别的客人,不少女孩带着灯牌和荧光棒,抢先占据了靠近舞台的位置。来晚了的人宁肯站着也不肯将就远处的位子。不到七点,整个酒吧人满为患,连走动都变得困难。
七点,音乐节终于开始。
陆泽漆欣赏不来这样的音乐,除了吵之外就觉得无聊,人在无聊的时候就特别想摸点什么、看点什么。可惜手机在霍江那里,陆泽漆看了看霍江放在一边的外套,心里有点痒。
他不由得看了霍江一眼。
霍江似乎还蛮喜欢这样的气氛,专注地看着台上的乐队。陆泽漆的手指放在桌上敲打几下,慢慢伸过去将手机拿了出来。
陆泽漆解了锁,习惯性地往哆看漫画的图标点,手伸过去之前却又停下来。
他又看一眼霍江。
不管怎么说,陆泽漆也是一个“五讲四美”的好青年,诚信这种事情还是很在意的。于是他锁好手机,放回霍江的外套里,结果没隔一会儿,又拿了出来。
陆泽漆就像个网瘾少年一样,来来回回好几次,终于下了决定,点出微信,给程岸发了条消息。
“今天怎么样?”
等半天也没见程岸回复,陆泽漆一抬眼却发现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往前挤,他连忙推了推霍江。
“那是不是程岸?”
“哪儿?”霍江朝人群中看去。
一晃眼的工夫,那个人影就在人群中消失了。
陆泽漆找了半天,摇摇头:“可能看错了。”
正想到程岸,所以才会把其他人看成了程岸吧?不然,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将近十点的时候,终于轮到陆心藜的乐队上场,陆泽漆连忙收起了手机。
舞台灯光暗下,酒吧里躁动的人也逐渐安静下来,一串低沉的贝斯音流淌而出,现场立即变得鸦雀无声。一束灯光亮起,打在舞台中间的陆心藜身上,她低垂着头,紫色的头发在灯光下发红,仿佛是燃烧的火焰,而本来有些浓艳的妆容,在灯光下却只显得她眉眼如画,犹如一个不知世事的精灵。
她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凛然,用空灵却带着一丝丝愤怒的嗓音毫无顾忌地撕开了场上的空气,刚刚安静下去的人群立即炸了开来,有人尖叫有人躁动,接着吉他加入、键盘加入,鼓点也响了起来。
在吵吵嚷嚷的人群中,这音乐却更加有力量了。
陆泽漆也被现场的气氛所感染,心里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自豪感,这个在台上发着光的女孩是他的妹妹。他不由自主地站起来,随着音乐律动,也随着人群挥舞着自己的手。要是有人注意,就会发现别人的手势是金属礼,而他是六六六。
陆心藜的演出是压轴,他们过后,这场小小的音乐节也到了尾声。
陆泽漆和霍江没再听下去,他们来到后台,陆心藜和队友正在收拾东西。见陆泽漆他们过去,她把自己队员也介绍给他们认识。
乐队成员都“奇形怪状”——一个身材健硕的花臂鼓手,一个十几岁瘦得好像能被风吹走一样的吉他手,还有一身骷髅装的键盘手。这几人走在路上怕是都让人退避三舍,但交谈起来才发现一个赛一个腼腆。
队友们客气地跟陆泽漆问好,随后就离开了。
其他人一走,陆心藜就板起脸不爽地看着陆泽漆:“你可是唯一一个在音乐节玩手机的人,我都看见了!还好我上台的时候没有,不然——”她哼了一声,做出个很凶的表情。
霍江摸了一下外套的口袋,手机还在,他目光复杂地看向陆泽漆。
陆泽漆干笑着避开霍江的视线,揉了揉陆心藜的头发:“那是因为其他人的歌都比不上你的,你是最棒的。”
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阵柔情让陆心藜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反而有些手足无措。她后退一步,上下打量陆泽漆:“你吃错药了?”
陆泽漆想起这么多年来,自己从来没有好好鼓励过她,心里有些愧疚。他说:“我一直以为你做摇滚乐只是闹着玩,没想到……”
“我是在玩啊!”陆心藜打断陆泽漆的话,奇怪地说,“如果哪一天我开始把摇滚音乐当事业、当工作,那才是怪事。到时候记得提醒我别干了。”
陆泽漆刚刚酝酿出来的那些情绪瞬间无影无踪,他愣了一下,随即笑开,陆心藜真不愧是陆家人。
陆心藜把他们送到停车场,忽然从外面蹿出一个人,手里捧着一大束香水百合,径直来到陆心藜面前。
“陆小姐,请等一下!”
“又是你?”陆心藜一脸嫌弃地皱起眉。
陆泽漆和霍江本来已经要上车了,见状停了下来,回头看清藏在花束背后那张脸,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上次的事情是我的错,我来跟你道歉……”那个高大的男人递出手里的花束,歉疚地低着头飞快说话。
“程岸?”陆泽漆惊讶地叫出那男人的名字,打断了他的话。
程岸这才看见旁边的陆泽漆,愣住:“你怎么在这里?”
“你们认识?”陆心藜跟程岸同时问道。
“这是我们的编辑。”陆泽漆先对陆心藜解释,接着揽住她的肩膀,向程岸说,“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要特意来道歉?”
“你妹妹?”程岸瞪大了眼睛。
陆泽漆佯怒:“怎么说话呢!”
“那个……”程岸干笑了两声,忽然把花束往陆泽漆怀里一塞,生硬地转移话题,“《幻夜幽冥》今天的成绩不错,我明天去找你们开总结会。”
说完,他就朝另一个方向跑了。
陆泽漆只好看向另一个当事人:“怎么回事?”
“谁知道?”陆心藜黑着脸,“神经病吧!”
然后她也来了个转身就走,只留下陆泽漆抱着花和霍江大眼瞪小眼。
“那个……”
霍江刚一开口,陆泽漆就立即说:“我没看,真的!不信你查登录记录。”
“我是想说,花怎么办?”霍江指了指他怀里的香水百合。
陆泽漆打开车门,把花往后座一扔,没好气地说:“拿回家熏蚊子。”
霍江跟上去,嘴角微微牵起。
因为隔天要开总结会,陆泽漆没回自己家,依旧睡在霍江小屋里的下铺。他手枕在脑后,抬起头看着床板。好一阵,他终于忍不住抬脚踢了踢上铺的床板。
霍江翻身,从上铺露出一个头来,疑惑地看着陆泽漆。
“你真的不看一眼吗?”陆泽漆问霍江,到明天就看不见《幻夜幽冥》在首页上了。
“嗯,不看。”
霍江的语气听起来就好像这整件事情跟他没有丝毫关系,陆泽漆还是想不通,他是怎么做到的。
霍江趴在床边看着陆泽漆:“哥,你睡不着吗?”
“嗯。”陆泽漆没有否认,一抬眼皮,看他那颗头还挂在床沿边上,没好气地抬脚踢床板,“看什么看?”
霍江脸上笑容一闪,没等陆泽漆看清,就翻了回去。
过了好一阵,陆泽漆感觉自己就要蒙周公召见了,上铺突然传来霍江的声音。
“哥,谢谢你。”
谢得还真是时候!
陆泽漆心中腹诽,却在黑暗的掩盖下露出自己也没发现的笑脸,声音如常地说:“谢什么?”
谢自己做他的助手?谢自己带他去见陆心藜?陆泽漆胡乱地猜测着。
“谢谢……你在这里。”
说出这种话对于霍江来说真的很不容易,也只能在这黑暗中才能宣之于口。即便如此,陆泽漆还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微微的颤抖。
陆泽漆的心口暖烘烘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他安静地躺了一会儿,等着那股陌生的暖意平复下来,缓缓地说:“嗯,我知道。”
上铺安静如斯,陆泽漆怀疑霍江已经睡着了,却还是说:“晚安!”
第二天早上,陆泽漆是被敲门声吵醒的。摸到床头的手机一看,还不到八点,他揉着头发,阴沉着脸坐起来。
敲门声更加剧烈了。
“谁啊?”陆泽漆没好气地提高了声音。
霍江翻身利落地从上铺跳下来,按住陆泽漆:“你继续休息,我去。”
说着,他就走了出去。
陆泽漆倒回床上,腹诽着怎么休息了一天,好像反倒比之前更累了?正想再眯一下,程岸从外面冲进来,直接抓起陆泽漆。
“陆心藜真的是你妹妹?”
“不然是你的?”陆泽漆的起床气越发严重,一见是程岸更没了好脸色,“你有必要这么早吗?”
“早吗?”程岸也抬起手腕看一眼时间,有些懊恼地放下,“我好不容易才等到天亮的。”
陆泽漆听程岸的语气不对,这才发现程岸身上穿着昨晚那身衣服,有些发皱,眼下一片青黑,眼睛里却炯炯有神,活像中了邪似的。
“你这是怎么回事儿?”陆泽漆联想到昨天晚上那一幕,“因为陆心藜?”
程岸皱眉不答,看着陆泽漆的神情似乎在审视什么。
这跟平时的程岸简直判若两人……虽然陆泽漆早知道程岸那个斯文的样子多半是装出来的,可也没想到,他撕掉伪装之后,竟然是这么一副躁动不安的样子。
“你怎么得罪她的?”
“啊?”程岸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忽然从脖子开始慢慢发红。
这种反应,不像是得罪了陆心藜,倒像个思春少年。
陆泽漆没有自家白菜被惦记上的危机感,陆心藜那个性,有人肯惦记他也是老怀甚慰。他打了个呵欠:“你想要怎么样?给你她的联系方式?还是帮你们安排见面?”
程岸愣了一下,犹疑不定地看着陆泽漆。
“先说好,我只能帮你问问看,她不同意我也没办法。”陆泽漆给程岸打了一剂预防针,“这孩子从小就有主意。”
程岸便秘似的纠结好一阵,忽然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恢复了平时的样子,缓缓摇头。
“不,不用。”
“那你来干什么?”陆泽漆差点抓狂。
“来……来开总结会。”程岸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爬上霍江的上铺,“我先睡会儿。”
程岸爬上去没多大一会儿就打起了呼,陆泽漆却让他弄得完全没了睡意,干脆起身走出房间。
霍江在厨房弄三明治,陆泽漆走过去帮忙。
“他怎么了?”霍江问。
陆泽漆摇了摇头:“他不肯说,怕是惦记上我们家大白菜了。”
“啊?”霍江意外地睁大了眼睛,“心藜?”
他的表情逗笑了陆泽漆,陆泽漆叹口气,百思不得其解地摇摇头:“陆心藜那丫头哪来那么大的魅力?”
霍江点头。
程岸出来的时候已经恢复正常,霍江在洗碗,陆泽漆坐在电脑前看《幻夜幽冥》昨天的数据,把关键数据往白板上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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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榜第一,月榜第九,季榜第十七,年榜第二十三,总榜第一百零五位。
陆泽漆一边写一边向程岸说:“你醒了,现在可以说说是怎么回事儿了吗?”
“什么怎么回事?”程岸装傻,直接从桌上拿起给他留的三明治,狠狠咬下一口,看着白板上的数据,“别光看这些数据,换算成钱,昨天一天的日收是五万。”
尽管陆泽漆从不缺钱,但这个数字还是让他心跳了一下,至少,他还没一天之内挣到过这么多钱。
房子不大,霍江在厨房里依然听到了程岸的话。他收好台面,擦着手走了出来,看着陆泽漆欣喜的表情弯起了嘴角。
“听到没?”陆泽漆问他。
霍江点头。
“别高兴太早,那些都是平台的,你们只能分到其中的一部分。大封推有这样的效果才正常,刚刚达标而已。还是前期积累不够,那些更到几百话的大长篇推一次,收入是这个的几倍。”程岸说话间,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三明治,拍了拍手上的面包屑,忽然被噎了一下,四处找水。
霍江递上一瓶矿泉水,程岸接过,扭开瓶盖大口喝下。
看来,疯劲还没完全过去。陆泽漆和霍江两人交换视线。
“不过你们第一次上,成绩已经不错了。”程岸走上前打开平台首页,将屏幕转向陆泽漆和霍江,“关键是看后面几天的变化,《幻夜幽冥》现在的位置是在首页的这里,换成手机应该是在首页的第三屏和末尾。曝光率不错,这几天还会有不错的数据,如果能维持住周榜前三,月榜不往下掉,这就算是稳住了。”
“怎么能维持周榜不掉?”陆泽漆说,“每天都有新的大封推,我们刚刚爆更,这一个星期也做不了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程岸说,“现在就是看作品本身实力的时候了,你们保持之前的进度继续画就行。”
“那还开什么总结会?”陆泽漆偏头看向程岸,始终怀疑他的来意。
程岸一笑:“这不是怕你们心态不稳吗?排行榜起起落落很正常,但留在首页能增加曝光率,这是接下来的目的。和粉丝互动,保持粉丝活跃也对数据有帮助,可以适当地增加一下,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作品本身。”
陆泽漆点了点头。
“还有,跟《A漫画》的合约已经签下来了,但杂志连载的格式和平台有点不一样,到时候需要你们调整一下,具体徐玮会来找你们。”程岸说着微微皱眉,“现在最重要的问题还是人手不够,再加两个吧。”
“不需要。”霍江立即反对。
程岸看向霍江,才发现他似的:“原来你在啊?”
陆泽漆不厚道地笑了。
霍江看向陆泽漆,嘴唇抿成一条线:“我们两个人够了,不需要其他人。”
程岸也看向陆泽漆:“这件事你看着办,我不管你们是几个人,保持现有进度不能慢,反正累死累活的人也不是我。”
刚刚还在看笑话的陆泽漆一下子受了夹板气,他无奈抚额:“咱们从长计议。”
“万事开头难,最难的关头算是熬过去了,现在正式进入竞争圈,以后你们就知道什么叫残酷了。”程岸颇有几分幸灾乐祸,交代了一些后续细节,然后就宣布会议结束,他要回公司上班了。
陆泽漆见程岸没再提陆心藜的事,不由得有些意外,找了个借口说要送他出去。
陆泽漆本意是想问程岸跟陆心藜的事,却被程岸逮住机会耳提面命:“增加人手的事你要上心,不要任由那小子胡来。”
陆泽漆嫌弃地看了程岸一眼:“你怎么不自己说?”
“现在不是有你吗?”程岸笑了两声,“再说,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这段时间怎么样?有收获吗?”
不需要解释,陆泽漆就知道程岸问的是哪种收获。
他点点头:“当然有,霍江给了我另外一种思路,还有……一些启发。”
事实上,陆泽漆只是看着霍江画画,就经常会有眼前一亮、恍然大悟之类的感觉,参与到里面更是如此。
有时候他会忽然激动起来,想立即试一试自己的作品,但……他不是霍江。
霍江的背后有一个庞大的宇宙,而他没有那样的宇宙。
“那就对了。”程岸也松了一口气,又说,“虽然不着急,但你也需要时间准备你的作品,现在的工作节奏太紧张对你们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事。你得说服他,再找两个人慢慢磨合,在下一部作品之前先把团队建起来。”
陆泽漆微微皱眉,团队的事情他还没有想过,但霍江确实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团队。
他正想着,霍江从上面的台阶走下来,手上拿着程岸的手机。
程岸连忙上前:“看我这记性,把手机都忘了!谢谢啊!”
霍江递过手机,张了张嘴,却没再说什么。
“你们也别送了,回去吧!”程岸朝他们挥挥手,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看着陆泽漆,像不认识似的,从上到下彻彻底底地打量一遍。
“怎么了?”陆泽漆不解。
程岸叹一口气:“你跟你妹妹真是一点都不像!”他扔下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然后转头就走,连声再见也没跟陆泽漆说。
陆泽漆差点都忘了这事,这会儿又想起来了。他拿出手机想打给陆心藜,想想却又停了下来。昨天陆心藜并没有太大反应,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她昨晚应该是熬了一个通宵,这会儿可能才睡下没多久。思及此,他收起了手机。
大概是陆泽漆皱眉的表情太明显,霍江开口:“哥,你很担心他们?”
陆泽漆点点头:“确实有点在意,不过算了,他们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两人回屋,陆泽漆坐回自己的位置,一边开机一边翻开分镜本查看后面的剧情,趁霍江还没开始,先行输入文字台词。而霍江拿起刚刚程岸用过的白板,擦掉上面的字,开始写写画画。
不久,霍江把自己写好的白板翻了过来,上面是一张表格,写了最近一个星期的工作安排。大体是按之前的工作方式来的,但里面陆泽漆的工作内容少得可怜,前两天甚至没有他,之后也只有每天八小时。
“这是……”陆泽漆微微皱眉不解地看着霍江。
霍江看出陆泽漆不太高兴,有些着急地解释:“现在没有之前那么赶,一周两条我可以做到的。”
虽然陆泽漆知道他没有那个意思,但还是不免升起了一种被利用完就丢开的愤怒,又有一种前功尽弃的感觉。明明前一秒还好好的,陆泽漆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又突然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什么意思?”陆泽漆瞪着他,“我这段时间真惯着你了!你说你知道要跟人合作,你会克服自己,都是说着好玩儿的吗?”
“哥,你这段时间太辛苦了,我想让你先休息几天。”霍江急急地说,“程岸说得没错,我不能让你这么累,可我不想要别人。我可以多做一点,这样你就可以休息一下。”
陆泽漆愣了一下,敢情他是知道自己会顺着程岸话来劝他,就先来堵他的嘴。陆泽漆的火气没因霍江的话而消减,却也没有理由发怒。他叹口气:“那你自己呢?你又不是铁打的,这么下去你也吃不消的。”
“我可以的。”霍江坚定地说。
“你可以个屁!”陆泽漆忍不住爆粗口,“你以为你是超人还是什么?你知不知道每年有多少人猝死?懂不懂什么叫可持续发展?”
霍江垂下眼睑任由他训斥,直到他说完,才低声说:“哥,我只是不想要其他助手。”
陆泽漆不赞同地看着他,非常无奈:“你必须学会跟人合作的。”
“我知道,我会学会的。”霍江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目光自下而上地看向陆泽漆,甚至带着一丝丝乞求的样子,“但是,再等一等好不好?不是现在。”
陆泽漆知道再劝也没有用,便坐下来,拿过霍江手里的白板,把上面的内容擦掉,重新写写画画。
很快,他把写好的内容拿给霍江看,工作时间安排跟以前一模一样,只是每人每周都有了一天的休息时间。
“就按照这个时间表来,没得商量,你做得到吗?”
霍江犹豫一下,点头。
陆泽漆又说:“我在我家附近的健身房给你办张卡,每周必须去两次。”
“哥……”
“放心,用你的钱。”陆泽漆打断他,不容置疑地说。
“你跟我一起去吗?”霍江问他。
陆泽漆还在生气,瞪了他一眼:“我当然要去盯着你了。”
霍江便露出那种专属于他的纯良无害的笑容。
“干活吧,别再浪费时间了!”陆泽漆把白板重新挂起来,走回电脑前。
“哥,你不生气了吧?”霍江小心翼翼地问。
陆泽漆没理他。
霍江也不敢继续追问,只好假装乖巧地埋头工作。
虽然程岸一再强调要放平心态,但陆泽漆还是忍不住每天关注排行榜的变化。一整周,《幻夜幽冥》从第一位下滑到第四位,随即稳稳地停住了,这就是说,大封推带来的人气都被留下来了,成为忠实粉丝。
换榜以后,《幻夜幽冥》仍然在周榜和月榜上上下下,陆泽漆的心跟着榜单起起伏伏,时间一长也疲惫了,只好像霍江一样眼不见为净。反正有什么消息,程岸或者风吹草低他们也会来告诉他。
陆泽漆苦中作乐地想,经历了这些以后,轮到了他自己上榜时,他应该也能像霍江现在这么淡定了吧?
两人的生活从高强度的工作中得到了一丝喘息,大封推之后,所有的事情都逐渐变得顺畅起来。陆泽漆也渐渐看淡了,霍江不想找其他助手就不找吧,两个人应付这工作也够了,正好也省得还要跟陌生人磨合。
不久后,徐玮按约好的时间来找他们调整杂志稿的格式。
因为客人是女孩子,陆泽漆把霍江叫起来打扫房间,准备了许多水果饮料之类的,跟程岸的待遇完全不同。
但霍江看起来不太高兴。
陆泽漆见状越发不放心:“你一会儿对人客气点,别老板着个脸,这是要长期合作的编辑,经常见面,就别装酷了!”
“嗯。”霍江勉强回复一个字,神情却很不像那么回事儿。
陆泽漆还打算刨根问底,但敲门声恰好响了起来,他走过去。
开门的那一瞬间,陆泽漆愣了一下,随即夸张地往后退了两步:“天哪,这是哪里来的小仙女?”
徐玮咯咯的笑声在门口响起:“小哥哥,你也太夸张了吧?”
霍江不以为然地抬头,才发现不是陆泽漆刻意奉承,今天的徐玮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她穿着一身汉元素的长裙子,头发精心地编起来,看上去就像个古代的小姑娘,一走进来把房间的画风都改变了。
“柒念大大,你好!”徐玮见到霍江,不自觉地收敛几分,把手上拎着的礼品袋子递过去,“这是给你们带的小礼物,《A漫画》的开刊礼盒。”
“谢谢。”霍江接过来,把徐玮让到沙发上,打开了事先准备好的分镜本和Pad。
这是要直接开始谈工作的节奏。
陆泽漆暗自摇头,随即走进厨房,洗好水果,准备好茶点,端出来放在桌上,然后坐在一边旁听。杂志版的调整不大,无非是尺寸、分辨率,分栏分页的问题,陆泽漆记下几个关键数据就开始走神。
说来奇怪,对于这种无关漫画内容的事情,霍江是不太上心的,向来是直接交给陆泽漆处理,但这次为什么这么主动?
如果只是这样倒还罢了,徐玮聊完了工作要离开时,霍江竟然主动站起来:“我送你出去!”
陆泽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徐玮也有些意外,但也只是大方地点点头,跟陆泽漆道别。
陆泽漆才反应过来挥挥手,将他们送到门口,目送他们两人出去。
这是……什么情况?霍江这小子开窍了?
陆泽漆现在还记得之前霍江坐副驾驶座把人女孩子丢在后座的事,今天怎么突然就改了态度?难道就因为徐玮今天的打扮特别好看?
陆泽漆走上阳台,在栏杆处往外看。
霍江和徐玮两人并肩而行,徐玮本就娇小,在霍江身边和他说话需要时不时地仰起头,显得非常可爱。霍江配合着她的步调走得很慢,两人走在一起的画面也莫名的和谐。
即使不是现在,霍江以后若和谁谈恋爱,大概也就是这样的画面吧?陆泽漆忽然有种老父亲看到女儿出嫁一般的心情,心里的某处异常酸涩。
没过多久,霍江就回来了。
陆泽漆却依然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的风景。
霍江走过去,跟他站在一起。陆泽漆递出一罐啤酒,霍江没有任何异议地接过来,打开易拉罐正要喝,发现陆泽漆朝他举着酒罐,他不明所以,但还是试探着跟陆泽漆碰了一下杯。
“干得不错!”陆泽漆夸奖道,随即仰头喝酒。
霍江不明所以,但也跟着仰头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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