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杀人回忆
“我要……杀了,你们!”老徐咬牙切齿喊着,可刚动了动腿就龇牙咧嘴,额头直冒冷汗。他手臂肌肉紧绷,撑着身体勉强爬起,可刚迈开一步就摔倒在地。
“他腿可能断了……”林悦拽了拽沈溪的衣角,才发觉他目光凝滞,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的问题,“你怎么了?”
沈溪一怔,眼底闪过一丝兴奋的光,道:“我想起来了,13年前徐文斌作为我爸的司机跟我们一起去了锦京,就在儿童医院外面的酒店住,也有接触到你姐姐的机会。也许……自始至终凶手都是他!”
沈溪心中没来由的升腾起希望,也许关于骨髓移植的动机并不存在,也许老徐和陈思、冯森有着其他原因的纠葛,比方说爱情、亲情……或者其他什么狗血的故事。
“嗯,我也这么认为。”林悦目光转向老徐,“我们报警,让警察把他带走审讯,一切都将真相大白!”
听闻报警,老徐紧皱的眉竟然舒展开来,索性张开双臂平躺在地板上,像躺在一张舒适的榻榻米上一样。
“哈哈哈——”他爆发一阵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报警?也好……大家一起死!”
“你在那自言自语什么?”林悦蹲下,一把拎起老徐的衣领,狠狠道,“警察来之前,我想先审审你……为什么杀了我姐陈思?她跟你这种人能有什么仇?”
老徐停止了狂笑,咧着嘴,目光在沈溪和林悦身上游移,道:“陈思是你姐?那冯森……是你什么人?”
“姐夫,亲人。”林悦义正严辞道。
老徐扭过头,望着天花板,又爆发一阵狂笑,嘴里念叨着:“原来如此……”
“算了,别跟他废话了,报警吧。”沈溪朝林悦使了个眼色。
林悦点点头,刚掏出手机,正要按下通话按钮,就听老徐止住了笑。
“你们猜不到吧……让我来这里杀掉林悦这丫头的,是……”老徐狠狠瞪了眼林悦,又玩味地盯着沈溪,“沈福山!”
林悦手一抖,手机应声掉落。她一歪头,只见沈溪站在月光下,脸被照得雪白,两只眼无神圆瞪,忽然让她想起在舞台剧上聚光灯下受审的男主角。
“他,他肯定是为了……挑拨离间,胡说的!”林悦拉了拉沈溪的衣角,“你想啊,你爸怎么会有这么大本事让他来杀我?且不说给多少钱……难道他不需要养孩子和母亲吗?”
“诶,你说对了。沈福山抓住的把柄就是佳佳和我妈!”老徐长叹一声,眼皮上翻,似陷入了回忆。
6月13日,那个雨夜,整个城市被淹没在潮湿白雾中,一切真真假假都朦胧不清。
老徐仓皇开车在培训学校附近寻找沈恩善,恐惧如蛇一样缠着他的喉咙,令他呼吸困难。车灯照亮蜿蜒的暗巷,白光下空无一人,只能看见刷刷落下的雨丝。
不知拐了多少圈,到后来,深谙地形的他竟然迷失了方向。车厢里,尽是喘息声,他手抖得无法再握紧方向盘。于是,他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只身闯入雨雾中。
突然,他看见一个酷似沈恩善的身影在巷子里奔跑,兴奋地狂奔追去。可是,那身影转身回头的时候他才发觉,那不是沈恩善,而是徐佳佳!
他气不打一处来,想不通为何女儿没去上晚自习,而是在巷子里闲逛!难道她不知道为了把她学籍转入江南,他怎么低三下四求的沈福山,她奶奶怎么做牛做马伺候这一家人这么多年……她是谈恋爱了?还是……
老徐怒气冲冲追上去,想要抓住她质问,可刚走两步就看见一个黑影以更快的速度从后方蹿出,一个猛子扑到了她。黑影骑在她身上,按住她挣扎的手,又拿出绳子似要将她捆住。
血液一下子往头顶冲,老徐疯狂地奔向两人,奋力扯开那黑影和他扭打成一团。趁着那人跌倒,他一把按住那人脑袋,另一只手“砰砰砰”揍了数拳,直到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等他松开手,那人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但很快又瘫软下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忽然想起儿时看父亲杀鸡,那只大公鸡被砍掉了一半脑袋,血浆喷溅,但是它的身体依旧在本能驱使下扑棱翅膀,愣是耷拉着只连了一半的脑袋,飞到柴垛上。
但他确信,这人不过是被打懵了,因为他既没有用刀,也没有打死穴。他率先抱起雨水中挣扎的女儿,看着她双目微闭,脸颊滚烫,像是发了高烧。
“爸爸……我冷,我害怕……”她声音微弱,身体剧烈颤抖着。
“别怕,佳佳,爸爸把坏蛋打跑了,现在我们就回家!”他抱起女儿小跑着回到车上,把女儿稳稳放在后排椅子上,这才发现她穿着沈恩善的制服。
“对不起……爸爸,是恩善强迫我替她上课。我也有在晚上自学课程……我担心不能继续借住……”徐佳佳断断续续说着,低垂的眼眸里有泪珠一滴滴滑落。
巨大的羞惭和心疼瞬间吞没了老徐,他什么也说不出来,甚至无法面对女儿的脸,只是拿毯子紧紧裹起她,就像很多年前用那个女人留下的外套裹着还是婴儿的她。
等到徐佳佳停止发抖,他从后排座位下车,想回到驾驶室的时候,才注意到那人还趴在地上。
他心里有些发毛,还是走过去扒拉那人两下,让他别装死,自己这两下拳头怎么可能打死人?可是,那人依旧纹丝不动,身体散发一股恶臭,像是排泄物的味道。
这一回,老徐彻底慌了,他哆哆嗦嗦拿出手机,借助光照才看清那人脸正埋在一滩雨水中。翻过身体,只见他口鼻出血,舌头滑出,面色青紫,双目暴突,分明已经溺死了!
老徐倒吸一口凉气,瞥了一眼不远处女儿躺着的汽车,又瞥了一眼巷口朦胧的水面,终于用尽全力背起尸体,深一脚浅一脚向水边挪去。他知道自首必死无疑,想到不能连累女儿,不能让母亲晚年在担惊受怕中度过,倒不如自己一个人扛下所有。
在岸边垃圾堆旁,他卸下尸体喘息,突然想到如果这人带着身份证件被打捞上来,岂不是很容易被查出身份,然后查出他来过培训学校附近?于是,他撕开那人衣服,果真在内袋发现了一个皮夹。
这是个朴素的黑色钱包,放在温州小商品市场可能10块钱就能买两个,但是跟随沈福山这么多年,他认得好东西,知道这是真皮子的,价格不菲。打开皮夹,里面没有一分钱,却有一支腕表,一看也是高端货。
时间紧迫,他只收起皮夹,就用力将尸体抛入水中。伴随“扑通”一声巨响,水花飞溅。
雨幕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尸体落入水中的一刹那从手指缝隙间掉落。他借助手机光照在岸上找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找到。牵挂着不远处的女儿,他便说服自己,那只是幻觉罢了。
紧攥着皮夹,他跑离小巷,最后回头一望,只见水面上激起密密麻麻的涟漪,浑浊的污水裹挟着尸体渐渐下沉,与黑夜融为一体。
后来,老徐从新闻上得知苏江大学发现了一名男尸,想了想时间点,确认正是那晚被自己杀死的男人。凭借新闻上所说的线索,他很快在学校周围打听到死者叫冯森。
这个名字如此耳熟,却又像是从遥远的记忆深处被拎出来似的,一时间想不起来。当他打算烧掉冯森身上扒下来的钱包,再一次端详那块手表时候,在表盘背面看到了一处不足一毫米的小划痕,突然激动地浑身颤抖。
他想起来了,所有的一切都在脑海里串联完成!
这是一对情侣表,是沈福山命他去买的。商场里,正好有一只表背后有瑕疵,能便宜3000块钱,于是他就拿了这一对,悄悄克扣了点钱。沈福山原本打算把这对表送给王丽和自己,当做纪念日的礼物。但是,日子还没到,他就带着沈溪去了锦京。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老徐开车用最快速度带父子二人住进儿童医院,检查身体,满心欢喜等待移植了。然而,晴天霹雳的是:捐赠者毁捐,医院让他们回去。
“回去……那就是等死!”沈福山嘴角微微抽动,眉头微皱,面色泛着一丝潮红。虽然外人看起来他表面还算平静,但老徐知道他已暴怒。
医院对于捐赠者的身份严格保密,纵然沈福山威逼利诱、下跪哀求也只得到了医生的叹息。
就在老徐给车加油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沈福山不知用何种方法竟查出了捐赠者是个男大学生,叫冯森,并且得到了他的联系方式。
老徐窝在车里抽烟时,看见他在医院外的公园里打电话,似乎在低三下四恳求着什么。过了很久,他挂了电话,在树下抽了半包烟,这才又回到病房里,面对旁人装得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第二天,沈福山找到老徐,拿走了作为礼物的一只女表,自行开车离院。老徐心觉蹊跷,怕他做出什么轻生之事,就打个车跟上,最后停在了主治精神病的六院门口。
不远处,沈福山正和一个女孩纠缠,执意塞给她一个精致的盒子。他恍然大悟,猜测那女孩必然和冯森关系密切,有说服他改主意的可能。
看沈福山送礼成功,他以为事情必成,可哪知晚上沈福山醉醺醺回来,一语不发,面色更加阴沉。
次日傍晚,沈福山又悄然开车外出,这一回不仅又拿走了另一只男表,还去了一趟银行。老徐没再跟踪他,不用想也知道他又去找了那女孩说情,想必是抬高了价码。
夜色渐浓,沈福山回来时面色发青,嘴唇惨白无血色,脸上是他从没见过的表情,让他想起儿时听老人说的:额头一团黑气,恐有血光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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