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化解
烟尘消散，风平浪静。
一个瘦削的身影倏忽出现在狄仁杰的面前。
是翰林院将作少监阎立本。
狄仁杰急忙起身，拱手施礼。
“啊！阎少监回来啦？狄某已经恭候多时。”
阎立本的脸色并不好看，转向旁边的阎道真吩咐。
“女儿，我和狄仁杰有要事相商，你先忙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要到前院来。”
“是，父亲。”
阎道真听话地离开了。
从狄仁杰的身边经过时，她突然伸出长长的舌头，俏皮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朝他做了个鬼脸。
这一幕凑巧被阎立本看个正着。
他无奈地摇摇头，坐到狄仁杰的对面。
“狄郎，我正要找你化解，你就主动登门了，看来这是天意啊！”
之前直呼其名，如今却唤做“狄郎”。
这一小小称呼的变化，彰显阎立本的亲近心态。
狄仁杰猜测对方或有要紧的事情要讲，于是便竖起耳朵听着。
“阎少监找我化解何事？但讲无妨。”
“因为我的女儿。”
狄仁杰下意识地朝门外看了一眼。
院子里没有阎道真的身影。
想必她已经离开了。
“你女儿……她怎么啦？”
阎立本愁眉苦脸地坐在那里，欲言又止，似乎有难言之隐。
狄仁杰并不了解阎道真，也不便妄加猜测，只好稳坐在那里，耐着性子等着听对方的下文。
短暂思忖之后，一声叹息。
阎立本决定实话实说。
“唉！狄郎，你或许不太清楚。一年前，我女儿阎道真重病不治，仓促间离世。我夫妻二人想念女儿，食之无味，夜不能寐。阎某遂斗胆启用合一符箓笔，描画女儿生前样貌。”
狄仁杰劝解道：“如今这位阎道真其实只是画中人，但是能睹物思人，也不失为一种慰藉。”
阎立本愁容满面，哀叹连连。
“狄郎，你有所不知啊！如果画中人只是样貌有所偏差，我夫妻二人倒是能够接受，只是近期她的性情不明缘由突变，发起疯来，委实骇人！”
狄仁杰闻听感到意外。
在他的印象中，阎道真姿容绝美，温良贤惠，心灵手巧且聪明伶俐，可谓不可多得。
即便偶尔戏谑调皮，也是天真本性使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想到这里，狄仁杰好言安慰。
“阎少监是否多虑啦？我见这阎道真不止一次，倒是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她要吃人！”
阎立本的声音很低，明显透着惶恐不安。
狄仁杰以为对方在开玩笑，扑哧一声乐了。
“阎少监莫要玩笑，你看看阎道真这副花容月貌的俏丽容颜，再看看她那双人畜无害、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怎么可能吃人呢？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吧？老眼昏花！胡思乱想！无事生非！”
见狄仁杰死活不肯相信，阎立本霍然起身。
拉着他的手，来到院子里。
院落一角摆着水缸。
笸箩覆盖其上，周围蚊蝇嗡嗡嘤嘤飞舞。
狄仁杰和阎立本走了过来，两人在水缸前停下，隐隐嗅到一股酸腐恶臭的味道。
阎立本心有余悸地望着这只水缸。
“狄郎，你自己看吧！这里边都是她吃剩下的东西。”
狄仁杰半信半疑地上前，轻轻掀起笸箩。
恶臭扑鼻，血水浑浊。
浸泡在这只水缸里的除了鸡鸭之类的骨架，竟然还有一条躯体残缺不全的野狗。
而且这条野狗的黢黑毛色看着眼熟。
正是在地下城遇到的那只。
狄仁杰见状皱起眉头，将笸箩放回原处，来到阎立本面前。
“阎少监，你确定阎道真生吃禽畜？”
“我亲眼所见。”
“这件事情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没敢告诉妻子，免得她担惊受怕。”
狄仁杰琢磨着说：“你刚才还说，阎道真要吃人？”
阎立本信誓旦旦地说：“确有此事！那日吾妻身体有些不舒服，早早回房休息。等我进门时，吾妻正在昏睡，而阎道真正抓起她的一条胳膊作势撕咬，倘若当时晚到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阎立本如此描述，狄仁杰陷入沉思。
他实在难以想象，看上去美艳动人的阎道真居然深藏嗜血本性？
难怪阎立本看上去忧心忡忡，神情惶恐。
任谁家里遇到这种骇人听闻的怪事，都会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
“阎少监，既然如此，你有什么打算吗？”
阎立本异常焦灼，朝狄仁杰拱手作揖。
“狄郎，你是天师道在册相师，镇国天师袁天纲的高徒，应该有办法予以化解，还请及时施以援手，斩妖除魔，还我阎府清净。”
狄仁杰皱眉思索，一时难下决心。
首先，他并不能确定，眼前的禽畜尸骸是否果真如阎少监所言，是阎道真生吞活剥所致。
仅凭阎立本一家之言，不足为信。
其次，阎道真吃人只是一种猜测而已，并未形成既成事实。
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阎道真与阎四娘之间是否存在某种关联，亦或她们原本就是一个人？
如果真是阎四娘，倒是不知该如何面对。
见狄仁杰仍在犹豫，阎立本着急地催促道。
“狄郎，你快下决心啊！否则我夫妇二人势必性命不保，让阎道真多活一天，我们就多了一份风险！”
狄仁杰琢磨着说：“狄某以为，化解此事并不难，最不济也能将阎道真重新封存于那幅仕女图中。只是阎道真是否如你所言，果然化作这般邪魅，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如何验证？”
“我们需要一个诱饵，恐怕还得借用阎少监的妻子。”
阎立本不假思索地说：“让我来！”
“你？”
“对，我！我为诱饵，放长线，钓大鱼！”
阎立本主意已定，态度坚决。
“吾妻近日身体欠佳，更何况她为这个家操劳一生，吃尽了千般苦。我对妻子有所亏欠，希望她安享晚年，怎么可能允许吾妻冒险为饵？就让我来吧！以身饲虎，置身险境，纵有万千风险，阎某愿一肩承担！”
看到阎少监对妻子的深情厚意，狄仁杰感动不已。
他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接着，附耳上前，与之窃窃私语，如此这般做出一系列安排。
阎立本言听计从，频频点头，决定当着狄仁杰的面，一举揭穿阎道真的嗜血本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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