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无理取闹
回到屋内，刚躺上床，眼皮就重得睁不开。
连衣服都没脱，恍恍惚惚的只有一个想法“不能睡，不能睡，先修炼一会儿。”
结果眼一睁，第二天已经到来。
萧允觉得自己是一个人生活太久，每日担惊受怕的，也没人和自己聊天。
所以睡前和人说说话，很容易就能安心下来，睡得也自然踏实。
屋子外面，春泉已在敲门。
“哥哥，起来吃饭啦。”
萧允应一声：“知道了，知道了。”
对着镜子理好头发，穿上鞋子，走到门边打开门，一眼就看到桌上新端来的饭食，和两个玉瓶。
萧允舔舔嘴唇，皱眉道：“这，阳湖真人也太客气了，每天都送这些来，我也不好照单全收啊。”
春泉一边摆盘，一边笑道：“这些是族里的叔叔们送来的，族长最近在忙祭祀大典的事，在地下通道里已经待了两天。”
“今早我接到传话，说中午的时候厉叔会来接你，问你要不要去参加地下城擂台。”
萧允在桌上坐下，把粥移到面前，伸了个懒腰道：“当然去啊，有人来请还不去，我又不像某些人，天天只要架子不要脸。”
春泉掩住嘴，为这番话而窃笑，她年纪虽小，却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
“哥哥，我觉得罗小姐要是听到你这么说，可能会很不开心的。”
萧允一挥大手，故意提高嗓音：“怕什么，我这话虽然含沙射影，但就是专门说她的，整天装着高冷，有什么意思？”
春泉拉了拉他的衣袖，意思是别再说下去。
萧允反而来劲：“妹儿，你不会以为我会怕她吧？”
“笑话！我可是堂堂的……”
刀神二字差点脱口而出，但却没有。
因为身后有个声音一字字地问道：“是，什，么？”
萧允手中的勺子忽然落下来，打翻在光洁如新的桌子上。
他回转头看去，罗飞烟的眼神就像是要杀了他。
春泉低下身，悄悄退了出去。
萧允猛然抽吸一口冷气，嘴角还有一团粥糊糊。
“阿烟，你听我解释，我刚才只是在开玩笑。”
“给妹儿讲个笑话而已。”
罗飞烟不动声色地走上前，眼神里就好像有两团漩涡，要把萧允卷在里面，让他分不清这到底是杀气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我只希望你这个笑话好笑一点。”
“因为你等会儿就笑不出来了。”
罗飞烟双眼眯成一条线，嘴角上扬，表情像是春风拂过柳枝一般清新，看起来十分动人。
但萧允却浑身发毛。
“嗷——”
“嗷——嗷——阿烟，我错了。”
“放过——我吧。”
春泉在门外笑得像个小傻瓜，大傻瓜则在屋里杀猪般地嚎叫。
道理本来就是这样，背后说人“笑话”也要讲究分寸。
不然万一被人发现，可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
……
萧允交代完事情经过，感觉浑身都泄了气。
“所以说你这几天要去幻域修炼？”罗飞烟一边吃粥，一边严刑拷打。
萧允只能眼巴巴看着，连一口都吃不上。
“我说，阿烟，你不要这么凶嘛，有人在外面听着呢。”
罗飞烟扬起手就要打：“你这人，该说你什么好？是不是从来就没心没肺？”
萧允吃了两下，头顶上耸起两个包，这才想起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
“好吧，是我错了。”
罗飞烟眼圈红红的，眼中泪光点点，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
萧允深吸一口气，连忙安慰道：“都是我的错，让你受了苦，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我保证，这几天过完，就把你平平安安地送回去。”
罗飞烟一拍桌子，道：“谁要你保证这个？”
“难道你真就觉得我是个累赘？”
萧允心下一惊，他实在不懂，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女人的心思就是难猜。
为了不让她情绪太激动，只能转而谈点其他的，免得在一个问题上纠结太久：“我说，你想去幻域吗?”
罗飞烟沉下头，死死盯住萧允，微微仰起面庞，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谁要去那种地方，我在这儿难道不好吗？反正过不久你就要送我回去的。”
她并不是故意装出来的这副样子，而是确实因为心有悲伤。
这一瞬间，萧允总算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送罗飞烟回去，无异于断了她修炼的道路，乡村里什么资源也没有，周围方圆千里都是荒芜和野蛮。
离得最近的归元宗回不去，林家的人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
而且无缘无故回家，村里的人也要问东问西，没有人会欢迎一个不成器的女子，罗飞烟的父母更是早就和她闹得断绝关系。
回去就意味着，这一生的前途都被毁掉。
只能随随便便找个人嫁出去，在回忆少年时代的痛苦中度过晚年。
萧允艰难道：“我，我只是想……”
对他而言，有些话很难说出来，毕竟是个钢铁直男，也不怎么会安慰人。
平生最爱的就是刀和战斗。
“我的好表姐，算我求你的，你要不就一直跟在我身边吧，直到有更好的去处为止。”
罗飞烟抱手转过身去，她也确实感到很委屈。
这一路以来虽说都是在受萧允保护，但她也并非没有帮助过萧允。
若不是因为有她在，萧允早就给岩蛇毒死了，哪里还会有机会来阳湖说书？
两人沉默了很久。
大厅内，屋外，到处都没有一点声音，静得落针可闻。
萧允也不知道为什么，说是自己的错，可那也不过是说说而已，谁会没事喜欢向人低头？
承认错误这种事他只学了个开头，只会一句“对不起”，就像说书一样，一句“话说”就无以为继。
但偏偏就遇到这么个姑奶奶，说理不通，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哄。
简直比瞎子指路，聋子听琴还荒唐。
他也不能把罗飞烟甩掉，万一恼羞成怒，把自己的情况告诉林家，或者别的什么敌人，又平白无故多出一件棘手的麻烦事。
毕竟见过他拔刀的人都死了，罗飞烟却是从头到尾全都看得完完整整。
过了许久，萧允感到肚子开始转起来，有点空，也有点痛，再不吃点东西差不多就要前胸贴后背。
伴随着几声咕咕的怪叫。
萧允终于忍不住道：“那个，阿烟，我可以先吃一点东西吗？”
“再不吃该凉了。”
罗飞烟转过来，撅着的嘴上能挂油瓶，眼睛里泪花已干了，但还是极力保持一副冷漠的表情。
萧允瞪起大小眼，挠挠头，实在不懂她想要干什么。
众所周知，女子最喜欢问一句话是：“你真的永远都不懂我想要什么？”
萧允现在总算懂得，这句话倒不像是在问问题，不是为了简简单单地表达不满。
而是一句嘲讽。
“你真的永远都不懂！不懂我想要什么！”
萧允皱皱眉，整张脸扭到一起，看起来像是在憨笑，又像是在装哭。
如果有人能把这副表情画下来，一定能当作镇宅辟邪神器。
罗飞烟当然看到了，她感到很恼火，这“表弟”就像是没心没肺的一样，自己都已经快要明示了，他为什么还是不懂？
还做出这副表情。
难道就不觉得难看吗？
真是越想越恼火。
而且越看越丑陋。
越看越——
——好笑。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罗飞烟破涕为笑，用手腕抵住嘴唇，好像很难以为情，又好像是在强行憋住笑意。
萧允扶额，这有什么好笑的？
还是说罗飞烟得了失心疯，其实本来想哭，最后却发起疯，控制不住笑了出来？
笑完几声，又是沉默。
萧允已把脸拉直，保持着最自然的表情，罗飞烟也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是看上去有些刻意。
她伸手把粥碗推到萧允面前，朝嘴中吹一口气，鼓起香腮，就像是在对付一个捣蛋淘气包，完全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吃吧，吃完一起去幻域玩玩，在这里住着怪无聊的。”
萧允本想告诉她进入幻域的令牌有限，怕没有多余的名额，但略略一想，还是更怕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哭出来。
那样才要命，还是暂且装作不知道，等会让阳湖真人亲自告诉她吧。
自己就没必要趟浑水了。
吃完饭，两人都没有回屋，好像是在玩木头人游戏。
萧允在大厅里磨来磨去，这段时间怕是很难熬得过去，离结束遥遥无期，怎么等也等不到中午。
他光是叫春泉就叫了三次。
春泉每一次进屋来都很尴尬，连大气都不敢出。
至于其他的事，比如修炼什么的，萧允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到第四回，春泉低着头走进来，实在也感到有点厌烦，她只是兼职的，又不管调解矛盾。
这两个人要是再烦，真想直接走人完事。
但罗飞烟却拉住她的手，开始聊起天来。
萧允在一边插不上嘴，也不敢开口，只能静静听着。
他看到一种奇怪的变化出现在这两个女子脸上。
她们本来一开始是没什么关系的，按理说，就算没有矛盾，关系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她们的聊天内容也全都是一些家常。
比如春泉问，你几岁？罗飞烟就说，我十六岁。
反过来，交换角色再问一次。
聊来聊去，都不出两人的小小天地，既没有天下大势，也没有民生疾苦，更不要说什么修为境界。
再加上一会儿好姐姐，一会儿又好妹妹的。
萧允听得快要呆了。
到最后差点无聊得睡过去。
中午之前，在厉鹤来之前的这段时间，罗飞烟已经抱住春泉，在安慰她不要为哥哥的离去而悲伤。
话虽然不错，但这个进展未免太快了些。
“这样就能把刚认识的小妹妹抱在怀里？”
“未免也太强了吧。”
只见春泉正伏在罗飞烟胸口，语声幽咽地诉说，话语里带着哀怨，旁若无人。
完全把萧允这个昨天晚上才认的哥哥抛到九霄云外。
罗飞烟搂着娇小的身躯，显得有点儿……
有点儿放肆，简直跟示威没什么区别。
就好像是在说：“萧允！不行！”
“罗飞烟！行！！！”
不过这画面为什么有点美丽呢？萧允心旌摇曳，不禁看得出神。
厉鹤在门边咳嗽两声。
“萧公子，罗小姐，族长派我来迎接二位，请二位移步到殿内一叙，午饭之后，我们就要启程去地下城擂台，也就是传说中的‘幻域’。”
萧允起身道：“厉叔好，请转告真人，在下和罗小姐十分希望能与真人同行，并请代为转达感谢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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