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三世姻缘
网络上流传着一张著名的冥婚照片,吓倒过无数人。
照片难辨真假,看上去阴森怪异。男的握拳,显得紧张;女的表情呆滞,眼睛上翻,脚竟然是悬空的,有人分析认为此女是被用木架在背后固定,明显是被吊着拍照。据说,这是一个活人和死人的结婚照。照片上的女子已经死亡,男人倒插门和女尸结婚,继承家产。
冥婚又称阴婚、鬼婚、冥配等,即家人为了让死去的未婚子女在地下不孤单,为地下有情人找到终身伴侣,便寻求合适的尸体一起合葬。它分为死人与死人以及死人与活人两种。
活人和死人结婚并不多见,但是死人和死人结婚在某些地方已经不足为奇,而且衍生出了三百六十行之外的新职业——阴婚介绍。
在开平,“冥婚介绍所”的广告宣传单竟贴到了居民楼的外墙上。在余林、吕凉、临分一带,每个花圈店都挂着冥婚介绍的牌子。
这种职业也称鬼媒人,专门帮死人介绍对象,成功配对后收取一定费用。谈妥后,他们会安排两名死者的亲人见面,相亲即看看对方的尸体,刚刚死亡的女尸尤为抢手,供不应求,腐烂或正在腐烂的尸体也有人要。
一个兼职介绍冥婚的花圈店老板这样劝说一个想要配阴婚的家长:你儿子是车祸死的,下面身子都没了,别嫌弃人家了,女娃不就是烂点吗?骨感美,知道不?
配阴婚的家长问道:我要给女方家多少彩礼钱?
花圈店老板说:刚死的女尸,三万多元,就这还常常买不到。有个病死的女大学生,长得真漂亮,还是高学历,好多人来抢,最终是四万元成交……你这个,起码也得一万元。
配阴婚的家长问道:要不要请阴阳先生算算八字,选个时辰,还有阴婚仪式是什么样的?
蔡明亮和蔡小溪生前是娃娃亲,死后,双方父母在一天夜里为两个孩子举行了冥婚。
蔡明亮和蔡小溪的父母对警方声称,他们给孩子举行冥婚,不是强求而来。亡故者要成冥婚,家中会提前出现预兆。有一对冥婚者,男方的母亲梦见死去的儿子抱着一个大石球,儿子刚死的时候,家里很不安稳。几天后,儿子的一个女同学就因病亡故了,女同学正好姓石。整理遗物时,发现了女孩写的情书,原来两人相爱已久,女方家长就主动找来配了阴亲。
蔡明亮和蔡小溪的母亲怀孕时,遇到了一个赤脚道士。
村口有一株老柿子树,熟透的柿子落在地上摔得稀烂。太阳快要下山了,两个身怀六甲的妇女看到一个赤脚道士坐在树下捡柿子吃,就上前要那道士给肚子里的孩子算命。
赤脚道士说:你们肚子里的这两个孩子,生下来是一男一女。
蔡明亮的母亲说:神了,我刚做过B超,是个男孩。
蔡小溪的母亲说:我倒是没做B超,我吃辣,都说怀孕时爱吃辣子,生女孩。
赤脚道士说:你们生下来的两个孩子,前生是一对夫妻,这辈子也是夫妻,来世投胎还要做夫妻。这就叫三世夫妻,姻缘天定,谁也更改不了。不过……女孩是双夫之命。
蔡小溪的母亲问道:啥子是双夫之命?
赤脚道士飘然离去,临走前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两个孩子出生,果然是一男一女。双方父母都信了道士的话,给两个孩子定下了娃娃亲。
两个孩子的童年在那个破破烂烂的小山村度过,那里有很多柿子树。蔡明亮和蔡小溪一起割猪草,一起爬树摘柿子,一起上学,一起在树洞里避雨,一起用手指划着树桩上的旧伤疤。
山风吹过峭壁,下起一阵花瓣雨,树洞周围的草地上落英缤纷。
同村的几个女孩在草地上跳皮筋,蔡明亮趴在一块光溜溜的大石头上写作业;蔡小溪一边跳一边唱,这是一首在山村和乡下广泛流传的嫁女童谣:
雏菊花,艾莲花,打扮的女娃坐下吧!
豌豆花,石榴花,打扮的女娃起来吧!
车前花,马蹄花,出嫁的女娃上车吧!
牡丹花,金钱花,出嫁的女娃下车吧!
蔡明亮跑过来拍手笑着说:堂客,婆姨,老婆,媳妇,妻子,爱人,恋人,心上人……
蔡小溪板着小脸瞪他一眼,往地上吐口水,说道:呸,不要脸。
同村的孩子开始起哄,一个孩子说:你们长大了,就要结婚的。
蔡明亮继续喊:新娘子,我有一个新娘子。
蔡小溪说:呸,你休想,我是不会和你结婚的啊。
蔡明亮说:你上辈子是我的新娘子,下辈子还是我的新娘子,算命的道士说的。
两个小孩子除了玩耍外,还要干一些农活。山村无煤,四季烧柴,雨季来临前,家家户户都会储存一些柴火。孩子放学的路上要砍柴,捆扎成垛,用苦力挑着回家。蔡小溪力气小,只能捡拾枯树枝,捆的柴垛很小,挑回家就要挨骂。蔡明亮每次都砍一大担柴,像小山一样挑在肩上。嬉皮笑脸的孩子在干活的时候会瞬间长成一个朴素沉默的农家少年。有一次,天下着雨,蔡小溪捡到一截枯树干,她艰难无比地扛在肩上,咬着牙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蔡明亮说:扔了吧,你扛不动。
蔡小溪说:我不。
蔡小溪累得实在走不动了,蔡明亮接过了她肩上的柴火,两个人的柴火在一起,由他一个人扛着。一担小山似的硬柴再加上一截树干,对十岁的孩子来说,这是难以承受的重量。
他每走一步都挥汗如雨。
她从心里佩服他力气大,但是她不知道他有多累多苦。
回家的路还有多远呢?
夫妻不就是如此吗?一起共患风雨,一起承受生活的重担。
天下着雨,两个孩子就这样走在雨中,沉默不语。他挑着一大担柴,她给他打着伞。雨淅淅沥沥,下得不大,但他的衣服全湿了,头发和眉毛上挂着水珠,她不忍心看着,只好走在他的身后。两个孩子不懂什么是爱情,他们一起上学,一起走路,一起砍柴,一起约定上市里的中学,他们长大以后要结婚。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呜呜咽咽地想哭出声来。
蔡明亮问道:怎么了,小溪?
蔡小溪说道:我想哭。
蔡明亮说:那你就哭吧。
小女孩大哭起来,忍了千百年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那一刻,时光之河的并蒂花上,一只蝴蝶对另一只蝴蝶说:梁兄,别来无恙?
如果存在前生和来世,洛阳有牡丹盛开,济南有荷花凋谢,金陵的梅花飘香,北京的月季绽放,我们前生和来世的家又在哪里?
从西晋到东晋,从长安到西安,三生三世,你还在我心底。我们一直形影不离,蝶翅约定了双飞,是谁在亭子里弹琴?杏花纷纷,纷纷落在地上变成尘埃。
从楷书到行书,从长笺到短信,万水千山,我还在你梦里。我们始终没有分别,指尖承诺了同醉,是谁在草桥边送君?纷纷大雪,大雪铺满归来时的道路。
最初的一拜天地,也是最后的一谢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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