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宴上掀桌
“鸿门宴”设在斛门关附近的河边,临时搭起来的王帐外面一半由仓旻官军拱卫,一半由丰齐人马看守,双方派兵对等对峙。
仓旻使团本着呈交和亲国书和签订休战决议的目的而来赴宴,然而宴会的气氛并不像表面那般平静友好。
随着夜幕降临,王帐内灯火通明,丰齐王高坐主座,两方的使者在下方各坐一边,目光不时交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紧张感。
桌上摆满了各式精美佳肴和醇香美酒,但没有人真正有心思去品尝。
王帐的中央腾出了一大片空地,数名异族舞姬身着大胆香艳的纱衣,在摇曳的烛光中轻盈起舞,她们的腰肢随着靡靡鼓乐肆意地扭动着,如同夜色中绽放的花朵。
宋祈年眸光不咸不淡地落在那群舞姬身上,纵是这些女子再千娇百媚,也未能在他眼中激起一丝波澜。
他端坐如松,眼神深邃得有些发冷,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人难以窥探他此刻内心的思绪。
与此同时,坐在上位的丰齐王体态圆润,满脸横肉。
他轻拈着酒杯,微微凸出的瞳仁里闪烁着奸滑和狡黠,他的目光穿透酒宴的喧嚣,直指宋祈年。
“听闻仓旻国有意献上和亲公主以示友好?”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美人何在?不妨让她现身一展芳容,与寡人共饮这美酒佳酿!”
宋祈年闻言起身,看向丰齐王的眼神晦暗不明,“和亲公主面见丰齐王自有其时宜,不过为表述本国诚意和诉求,还请臣先呈交仓旻国书,以求休战!”
说罢,他轻轻击掌,一名身着铠甲的士兵捧着一个金漆木匣步入大殿,步履沉稳地停在了中央的平地上。
舞姬们没有得到丰齐王的命令,不敢退下,便聚在那名士兵周围扭动腰肢。
丰齐王见状,脸上的戏谑之色并未收敛,“宴会刚开始你们就急着让寡人签休战书,真是败了兴致。”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仓旻国的轻视,同时也在试探宋祈年的反应,“都说了寡人要先看看美人,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
此话一出,声如洪钟,整个王帐里的气氛都为之一凝。
宋祈年微侧着脸,眸光锐利如刀,仍不退让,正欲发话,却被坐在旁边的左荀截断了话语——
“既然丰齐王如此急切地想要见一见长公主,那不妨让长公主奉上国书,和和美美地签下两国盟约,如何?”
丰齐王单手撑在座椅扶手上,睨了宋祈年一眼,后又朝着左荀说道:“还是东川侯世子识人情趣,那就这么定了,快请美人出来吧!”
“传昭宁长公主入帐——”忽而一道高昂的传唤声响彻王帐。
不久之后,就听到一阵鞋履轻点地面的声响徐徐而来。
周遭一下寂静无声,众人皆屏息凝神,望向从帐外缓步走来的女子。
只见兰姻身着一袭素雅的便装,肩上披着厚实的雪氅,遮住了曼妙的身形。乌发简单绾成云缨髻,并无过分贵重的装饰,仅在发间簪了一支凤纹图样的金钗。
她的步伐缓慢,每迈一步,裙裾便如同微微摆动的水波涟漪。
兰姻素纱蒙面,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在她那双深邃的眼睛上投下一抹淡淡的阴影,隐约掩映着她眼中阴霾和思量。
丰齐王的眼睛徒然亮了起来,他迫不及待地吩咐舞姬退下,“美人来了,快快来寡人身旁,让寡人一睹芳容!”
兰姻微微颔首,不发一言。
她先是从仓旻士兵手中取过了金漆木匣,然后捧着金漆木匣缓缓呈上。
而丰齐王根本等不及掩饰色心,竟亲自走下高台,将兰姻搂进了怀里,禁锢着她于主座上坐下,“美人快坐本王腿上,让本王仔细瞧瞧。“
他的力道很重,满身浓重的酒气,但兰姻并未躲闪,低着头顺从地坐在了他的腿上,并将金漆木匣打开,取出了一封国书紧紧攥在手里,说道:“大王,还请签下休战书。”
丰齐王听得娇声软语,一下子就酥麻了半边身子,于是更加放肆地凑近兰姻,扯开了她掩面的素纱,“哈哈哈好!美人亲寡人一口,本王就立马签!”
兰姻没有回应,只觉得底下似乎有道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那目光比丰齐王身上的酒气还要浓烈和灼热,好似点一把火就能燃烧起来。
宋祈年手指紧攥着盛着烈酒的金樽,骨节泛起了一道道青白之色。
就在丰齐王欲势强吻兰姻的那一刻,宋祈年重重地将金樽砸在了案上,溅出来的酒液险些就要将官袍弄脏。
“啪”得一声,响彻王帐。
须臾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唯独坐在一旁的左荀心知肚明地勾了勾唇角,似是早就预料到宋祈年会有这个反应。
丰齐王被打断了动作,备显不耐地厉喝道:“使臣怎么了?是丰齐的酒不合口味,还是你对寡人有什么意见!”
下一刻,兰姻的视线也投落在宋祈年的身上,神色很淡,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宋祈年只捏着金樽,冷言道:“大王若行轻薄之事,恐有损两国交好!”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整个王帐内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丰齐王露出不满,“呵!你们送来美人,为的不就是与寡人交好吗!寡人莫非连亲她一口,都要被你们约束不成!”
兰姻明显感受到了丰齐王的怒意,低声开口缓和道:“大王息怒,我国使臣出言无忌,我代仓旻使团敬大王一杯。”
说罢,兰姻从席上取来酒壶,倒满一金樽,递到了丰齐王的嘴边,酒面倒映出了她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
丰齐王搂紧兰姻,心情稍缓,满是横肉的一张脸抵着她的耳际,淫邪道:“还是美人识趣,来!你来喂寡人!”
兰姻低垂着眉眼,没有片刻犹豫,提起金樽,将酒液尽数抵入了丰齐王的口中。
接着,她柔声试探道:“大王喝了酒,是不是可以提笔签字了?”
丰齐王恍若未闻,似有些得寸进尺之意。
他一面意犹未尽地舔着嘴角的残酒,一面说着荤话,“美人真是个尤物......签字的事情不急,快先让寡人快活快活!”
话音刚落,丰齐王便强势地扒下了兰姻的外衣。
兰姻对此没有防备,亦是一惊,下意识攥紧了里衣,方才没有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的视野里。
丰齐王荒淫,在众人面前放纵淫欲已是常事,丰齐大臣对此见惯不怪,反而还迎合着拍手叫好,像是看好戏一般地聚笑了起来。
宴席之上,宋祈年的目光寸步不离地盯着上位者,在一排排低劣的目光之中,唯有他的眼里露出了屈辱和懊悔。
她是仓旻的长公主,本是那么骄傲光鲜的一个女子,如今却沦为了敌国的笑柄和玩物。
这样的亵渎不光是对她而言何其残忍,对于整个仓旻来说都是一种耻辱!
骤然间,一道响亮的器物碎裂声自下席间传来,那声音突兀而刺耳,使得整个王帐都震了一震。
就连角落里弹琴的乐师和帐中跳舞的舞姬都停下了动作,跪伏在地上不敢造次。
兰姻下意识怔楞住,侧脸看向声音的源头,却见宋祈年掀翻了面前的桌案,朝着主座这头走来。
然而,他没走几步,就被一道厉声喝止,“放肆!”
丰齐王还没来及出口,就听见兰姻先发制人,“宋祈年,你不要命了!两国使者都在席上,惟你酒量不佳,还要耍酒疯不成?”
说着,兰姻示意他看了一圈周围手拿利刃的士兵。
闻听此言,宋祈年才克制住心绪,神色沉痛地抬眸望着高台上的兰姻。
兰姻看出了他的煎熬,只得冷声接续道:“宋祈年!素闻你通音律,擅弄琴,你速速为丰齐王献乐一曲,以示歉意!”
宋祈年身形一顿,站如青松,没有说话。
宋祈年心知兰姻此话是为了给他解围,可是要他弹琴取乐敌国,实是对他人格的侮辱。
此时此刻,不论是帐内帐外都开始剑拔弩张,双方的士兵都已经掌扣刀柄,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只等着有人点燃战火的引线。
一片死寂,须臾之后,宋祈年握紧了拳头,往后退了一步,低头道:“微臣有些醉了,不慎撞翻了桌案,抱歉......微臣愿意奏乐以谢罪。”
席间无人说话,皆是面面相觑——众人看得清楚,他桌上的酒......分毫未饮。
丰齐王扫了宋祈年一眼,又转眼凝着兰姻的眸子,看出了两人之间的猫腻,瞬间情欲全无,冷喝一声道:“真是一出好戏啊!”
说着,丰齐王使劲掐着兰姻的腰肢,呲牙道:“只是听琴太过枯燥乏味,丰齐的乐师哪个不会弹琴!不如美人也为寡人跳支舞助助兴吧!”
兰姻腰间被他手间的力道掐得一阵疼痛,下意识脱身退下高台,一个“我”字将要脱口,就看见眼前的帝王极具压迫性的目光,顿了顿,低声禀道:“妾不会乐舞,还请大王恕罪。”
丰齐王依依不饶,坚持道:“不会跳,就跟着舞姬学着跳!寡人还要你每跳一下,就脱一件身上的衣服,让所有人都开开眼,看看这仓旻的长公主脱下衣服是个什么狐媚模样!你若是敢抗旨不从,寡人便撕了国书,叫你们有命来无命回!”
话音刚落,兰姻的脸色瞬即变得难看起来。
不光如此,还有帐内所有仓旻的使臣和士兵都便沉了脸。
沉默许久,兰姻朝着丰齐王欠了欠身,平静地说道:“大王若想看妾跳舞,妾便遵旨舞一曲,只是还请大王允许妾熄灭少许烛灯以饰难为情......”
丰齐王未作迟疑,不屑地挥了挥手,嗤笑道:“准!”
宋祈年见兰姻答应了这实是羞辱的要求,阴郁满身地上前走了两步,正欲开口阻止,却见兰姻转而看向他,抬手一挥衣袍掩住了嘴型,无声传话道:“静待指示。”
紧接着,他徒然停顿脚步,便知兰姻是有别的打算,只得不再出头而勉力配合她。
与此同时,左荀闲散地靠在座位上,下巴微扬,笑盈盈地看着帐中央的兰姻和宋祈年。
自从入席后,他就没说过一句话,似是全然不在意此间发生的一切,只当这是场免票一观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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