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宫规
第29章 宫规
离远之后,连魏姝的心声也消失无踪。
谢慕见多了奇闻怪事,却对闻人心声之说闻所未闻,罕见的怀疑起自己。
他一整日将心神放在此事上,连福禄海也察觉了不对。
蹑手蹑脚的退出御书房后,他一把将墨允拽到柱后,低声打探情况:“皇上有心事?”
暗红大柱严严实实的挡住了两人。
可一旁人来人往,墨允并未贸然揣测圣意,只将白日的事挑要紧的说了一遍。
“我倒不知这些事。”
福禄海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可此事既已了了,皇上为何还要烦心?”
“兴许不是因为此事。”墨允一针见血的指出,“皇上的心思,岂是我们可以揣摩透的。”
“也是。”福禄海摇摇头,不再胡思乱想。
宫中琐事太多,福禄海很快被叫走。
恰逢小宫女来送热茶,墨允顺手接过,敲门过后半晌才听里头人回应:“进来。”
墨允弯腰低首。
他眼角余光只盯着自己脚下的三分地,送过茶后本要退下,却听谢慕唤他的名儿。
“墨允。”
“奴才在。”
得了答复,他却半晌一声不吭。
半晌无声之后,谢慕修长的手指撑住太阳穴,神情之中略显疲惫:“罢了 ,你退下吧。”
墨允从不多嘴,低声应“是”。外头已被夜幕笼罩。
不知过了多久,如木雕僵坐着的谢慕才缓缓起身,离开御书房后独自一人走过夜色。
途中经过百盏琉璃宫灯,才到了冷宫。
院子里头有火光溢出,随风还隐约送来烤红薯的香味,谢慕无声无息的停下脚步。
里头的人并未察觉他的出现。
红薯才七分熟,魏姝耐心的坐在明暗不定的炭火旁,玉环为打发时间,自作主张讲起后宫八卦。
“娘娘可还记得惠妃娘娘宫中的大宫女?”
“哦?”魏姝绞尽脑汁也未想起她所说之人,偏做出云淡风轻的模样,“你这是何意?”
玉环一时被她唬住,顺理成章往下说。
“她先前狗仗人势,还要娘娘跪下听训。”提及此事,玉环仍义愤填膺,“如今总算是恶人有恶报了!”
魏姝总算起了兴趣,兴致勃勃的追问:“发生了何事?”
“自她在娘娘手下吃了亏,回去就被惠妃娘娘厌弃。”玉环大仇得报,满脸神清气爽,“如今她到处不讨好,走投无路去结了对食。”
魏姝倒知“对食”。
宫中适龄男女不少,却只能在这四四方方的深宫蹉跎。
于是难免有宫女太监生出情愫来,虽未拜过天地,却以夫妻之名相处。
这便是对食。
“这有何妨?”魏姝不以为意,莞尔一笑,“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兴许人家是情投意合呢?”
“绝非如此!”玉环信誓旦旦,如亲眼所见一般:“晚上她总在哭,旁人还以为是闹鬼呢。”
魏姝一开始不明所以,随后恍然大悟。
太监不能人道,却总有折辱人的法子,若两情相悦可不会舍得行那种事。
可玉环怎知这些?
总不会去人家床底偷听了吧?
她的腹诽被一墙之隔的谢慕听的一清二楚,不由哑然失笑,却也印证了猜想。
他的确可闻她的心声。
虽不知这是福是祸,可多思无益。
谢慕收回目光,无声离去。
一夜转瞬即逝。
天边现出鱼肚白时,沉重的敲门声打破了清晨平静,玉环满腹牢骚的的去开门。
“来了来了。”吱呀——
破旧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门外一个两鬓染霜的姑姑,公事公办的询问:“你家主子可是魏贵人?”
未免又是一个不速之客,玉环不答反问:“你找我们娘娘有何事?”
“奴婢是奉太后之命来的。”姑姑浑浊的双眼不减精光,解释得清楚明白:“不知魏贵人何在?太后娘娘有请。”
如今后位空缺,太后是当之无愧的后宫之主。
她既来请,魏姝不得不去。
太后所居为慈宁宫。
进门一方雕花刻凤的照壁挡住去路,绕过后眼前豁然开朗,铺满白玉砖的院子不染一尘。
太后正在檐下喂鸟,老姑姑几步上前提醒:“娘娘,魏贵人来了。”“给太后请安。”
魏姝有模有样的行过礼后,余光瞥见太后回头望来,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如干枯的树皮,隐约可见从前的美貌。
太后苍老的声音不怒自威,缓声问。
“若哀家没记住,皇帝已将魏贵人发至冷宫?”
她并未说平身,魏姝就只得老实跪着,语调依旧四平八稳:“回太后娘娘,是。”
太后在廊间软塌落座,不苟言笑的打量她。
头顶烈日刺眼。
倾泻而下的阳光给魏姝渡上一层暖光,细腻肌肤如上好的白瓷,在美人如云的后宫也不落下风。
难怪将皇上勾引得神魂颠倒。
可太后眼里容不下沙子,嘴角笑意愈发冰冷:“魏贵人,你可知罪?”
魏姝从从容不迫的应:“嫔妾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你知哀家的意思。”太后的眼中盛满冷光,哼笑一声:“宫规有言,冷宫嫔妃不得擅自外出,你却偏明知故犯。”
魏姝无话可说。
她虽知有这条规矩,可想不到太后会亲自过问。
未免自己死得不明不白,她抢先一步解释:“嫔妾知晓自己此举不妥,可嫔妾有苦衷……”
话说一半,面露不耐的太后打断她。
“做了就是做了。”太后久居高位惯了,根本不容她辩驳,“你若知错能改,哀家还能从轻发落。”
老姑姑端了杯热茶走近,柔声安抚太后的怒火。“太后别气坏了身子,先喝杯茶润润口。”
热茶下肚,太后的心口熨贴不少,可面向魏姝时照旧声色俱厉:“你认还是不认?”
魏姝死鸭子嘴硬:“嫔妾出冷宫是事出有因,并无过错。”
“好、好、好!”
太后被气得嘴唇哆嗦,枯瘦的大手重重一拍,厉声训斥:“哀家还以为魏贵人在冷宫磨了性子,不想还是没规没矩。”
鲜有人敢让她如此动怒。
她若再不管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威严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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