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似乎刚哭过

沈岁檀笑笑说：“如果我是一个因为男人几句哄人的软话，就随便心软的女人，你根本不可能认识我。我的第一个孩子现在可能已经有十岁了，我很可能在没有成年的时候，就已经怀孕生子。如果我那时还算聪明，应该会从那几个男人里，找出一个可以让我和孩子依赖一辈子的人。”

“哪怕有一天那个人不再爱我，不要我了，他给的钱，肯定也足够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可是，那还是我吗？”

霍承景的眉头紧锁。

四个小时前，他人还在外地。听到手下报告给他，沈岁檀去医院妇产科的消息，他的世界，就像一颗突如其来的陨石从天而降，心脏被砸得粉碎。

他匆匆地赶回来，直奔沈岁檀这儿，那一刻内心的愤怒是大于痛苦的。

可此刻的愤怒已经完全消失了。

她可是沈岁檀，她的人生是完全属于她自己的。

“霍承景，你为什么爱我？”沈岁檀忽然问。

“因为你是沈岁檀。”

“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把我当成了你的心灵寄托。我猜，你母亲是应该是个很好的人，你对她有一个模糊的想象，她至少在你眼里是善良的。和她完全相反的，是你父亲。你厌恶你的父亲的恶，向往你母亲的善。但偏偏你继承了你父亲的一切，所以，你的内心很迷茫。你需要一个特别坚定的人来作为你心灵的寄托，告诉你人生是要勇往直前的。而我，就成了这个人。”

霍承景自己都没去想过这其中的逻辑，他只知道他爱沈岁檀，需要她，离不开她。

他对她的需求，就像有瘾一样，看见了会觉得心安，靠近了会觉得喜悦，触碰了会觉得兴奋，而远离了会慌张。

他不想去思考为什么会这样，只想把人抓住，沉溺其中。

“跟你说个有点好笑的事情，司舜小时候经常被他两个哥哥打，是我给他撑腰。所以在他印象里，我就是个巨人。他一个人晚上不敢睡觉，就买了个娃娃陪他睡，他一直把那娃娃叫成我的名字，一直到他十几岁，才慢慢戒掉抱着娃娃睡觉的习惯。其实到了后期，我打架已经打不过那两个哥哥了，但为了维持司舜眼里的巨人形象，我只能硬上。”沈岁檀叹了一口气，朝关闭的房门看了一眼，说：“还有沈小喜，她也一样，把我当成能顶起她一片天的人。霍承景，我撑着太多人的世界，有点累了。”

霍承景把手伸过来，抓她放在床单上的手。

沈岁檀侧头看着他，目光带着几分复杂与温柔，“最近一段时间，我看出来了，你确实是爱我的。我甚至感觉到了，你可以为了我，放弃很多东西。但我希望你明白，你的这种恋爱观是不健康的。人生呐，不管对女人，还是对男人来说，爱情可以有，但不能是全部。把这东西看得太重，对彼此都不好。你把我当避风港，对我来说，压力太大了。”

霍承景还蹲在床边，他的姿态已经放得很低了，“我不会爱，以前就和你说过的。”

“那你也说过，我不懂爱。”

“沈岁檀……我……”他哪里知道她懂不懂爱。

霍承景的声音哽咽着，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霍承景，不要再把任何人当成自己的救赎，我承担不起。”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似乎能穿透一切。

霍承景感受到了这温度，把她的手稍微往床边拉了拉，然后低下头，把额头埋在她的手背上。这样，不止是指尖，连额头都能感受到她的温度。

“可是，我该怎么办呢？我真的放不开。你说的，健康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他的声音低沉而绝望，像是一个在无尽黑暗中徘徊的旅人，终于找到了那一丝微弱却遥不可及的光亮，却又害怕这只是海市蜃楼，一触即碎。

沈岁檀看着他埋在自己手背上的头，他的头顶有两个发旋儿，因为头发浓密，个子高，她之前完全没注意过他的发旋。

她的手指动了动，霍承景的身形就僵了僵。

以为她想把手抽走，他微微抬起了额头，但还是似有若无地搭着，轻轻点点地触碰。

他已经在床边蹲了有一会儿了，也不知道腿麻了没有。

沈岁檀忽然说：“关于这个孩子，我向你道歉。”

霍承景僵了一下。

“不管是理智上，还是道德上，我是应该和你商量的。但是我知道和你商量的结果，必然是留下他。”沈岁檀说：“可是不行。你不是说想和我从头开始吗？有这个孩子在，就永远不是从头开始，因为会被道德、责任、身份约束。”

霍承景不抬头，说：“我明白，你不想被约束。”

“你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其实我也不懂。但在我看来，它绝非偏执的占有，不是离了对方就无法生存的状态。真正的爱情，应该是两个人在一起时，心中充满满足与正能量，即便日后分开，也能各自勇敢地继续前行。”沈岁檀说，“霍承景，既然我不懂，你不会。要不，我们一起摸索吧？”

沈岁檀的话像是一道光线，猛烈地照进霍承景满是阴霾的心脏，他一下子就从冰冷中感觉到了温度。

“摸索……吗？”他轻声重复着这个词。

“是啊，待在原地等着，是永远不会得到答案的，既然恋爱就是一男一女的事儿，为什么不能是我们俩呢？可能就是因为家庭原因，我们天生比别人缺少感知爱意和回应爱意的能力。但是谁天生就是完美的呢？任何不会的，都可以去学呀。咱们俩还有好几十年可以活，有的是时间和经历，就当摸着石头过河呗。”

见霍承景还是趴在她手背上，她一把讲手抽出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别死气沉沉的，既然是爱情小白，那就牵着手，往前走，弄不好是段奇妙旅行呢？”

霍承景这时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她，眼睛居然是红的，似乎刚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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