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杀年猪（下）

看到尖刀的一瞬，鲁越一把将鲁默揽在身前，看似保护弟弟，实则是自己紧张，怀里有个肉嘟嘟的东西抱着才安心。鲁默顺势往姐姐身上一靠，这小子天生会享受。

围观的人群都没看清楚赵师傅是如何出刀的，就看见鲜血从大花猪的颈间的血洞中喷涌出来，哗啦啦往下落在大铁盆里。大花猪的身躯也随之一抽一抽。

鲁越忍不住问：“爸爸，为什么要在它最肥的地方戳个洞啊？”

鲁子敬想了想道：“别看这个地方肥肉很厚，里面就是咽喉和主动脉，一刀下去全都割断了。赵师傅太厉害了，一刀就能割准。换了别人，在肥肉里找半天都不一定能找准位置。”

鲁越小声道：“那他是杀了好多猪练出来的吧？”

鲁子敬：“那必须的。至少几百头。”

鲁越瞪大了眼：“几百头？每天都杀吗？”

鲁子敬：“每天不至于，每周差不多，一年几十头，杀个十年就几百头了。”

鲁越嘴里嘀咕着开始算：“一斤肉几十块，一头猪几百斤，几百头猪，天呐这得多少钱……”

鲁子敬一阵无语，这财迷病又开始犯了。

三个大男人，刘师傅拽住短绳套把大花猪的头往后掰，小郑在电三轮上按住猪的身体，赵师傅则双手紧握住大花猪的口鼻，用力捏紧，好不让它呼吸和咬人。

鲁越惊诧地扭头对姜小柔道：“妈妈，那把刀好像还在猪脖子里没拿出来！”

姜小柔有点不信：“不会吧，那么大把刀会不拿出来？”

鲁越：“就是的，没拿出来！”

这时，或许是觉得放血的速度还不够快，赵师傅左手继续捏住猪口鼻，右手腾出来，直接探进大花猪喷血的那个血洞里，像是抓住什么东西，左右搅动。

鲁越惊呼：“他是用那把刀在转！”

鲁子敬也反应过来，用锋利的尖刀扩大内部创口，加速放血。

搅动几下后，赵师傅顺势抽出那把血淋淋的尖刀，伤口顿时血流如注。随着放血的加快，大花猪抽搐的幅度也渐渐变小。

鲁默：“它怎么不动了？”

鲁越一本正经地解释：“因为血放掉一大半了呀！血就是力气，血放光了就没力气了，会死掉的。所以你平时要多吃饭，才能有力气。”

鲁默：“我吃最多了！你吃的都没我多！”

第一次放血持续了五六分钟，等大花猪彻底不动了，赵师傅和刘师傅才先后松手，小曹则把大半盆猪血拖到一边。小郑拍了拍奄奄一息的大花猪，跳下车来。

一半孩子一哄而散。

鲁越：“杀完了？”

鲁子敬：“还有开膛剖腹分猪肉呢。”

廖小刚从小曹身后闪出来问：“赵师傅，后面干啥？”

赵师傅云淡风轻道：“剁猪头。”

鲁越忍不住喊起来：“剁猪头，要剁猪头！”

姜小柔：“太凶残了！你们看吧，我不看了，鲁默，我们走。”

谁知鲁默立刻摇头：“我要看！”

姜小柔摇摇头走了，她更喜欢去喂小羊。

洗了把手，赵师傅又拿着尖刀回来了。还是那把尖刀，只不过冲干净了上面的血渍，明晃晃的夺人心魄。赵师傅走到大花猪跟前，突然抬头朝仍在围观的人群道：“都走远点。猪会跳。”

一言既出，孩子们就被大人拉着往后退，人群有如涟漪，层层向外扩散。

小郑再次跳上车，一把跨坐在猪身上，双手向前探出。师徒俩交换了个眼神，小郑突然出手，双手各扯住一只猪耳朵。

这时意外陡生，原本一动不动的大花猪突然跳起来就要往电三轮下窜。围观的人群本能地往后退。

赵师傅大叫：“按住！”

小郑直接就扑到了大花猪身上。小曹也跟着跳上车，从另一侧奋力按住。廖小刚则跑回电三轮前面的车座压住车头，以免后面太重被压得整个车翘起来。

趁大花猪被两个大小伙子“镇压”住的机会，赵师傅再次上前，把尖刀捅进猪鼻孔里，插了有半分钟。他的这个举动，在鲁子敬看来就像是在给车胎放气，按住气门，猪身体里的剩下的力气就“呼呼”往外泄。

等大花猪再次完全不动了，赵师傅才抽回尖刀，让小郑和小曹继续按住，他则转过身来，与大花猪同一个方向，左手捏住猪口鼻往后一拉，右手尖刀从之前放血的那个大口子向后一划拉，肥肉的猪皮肉顿时破开一道大口子，白花花，粉嫩嫩；接着反方向又是一划，大片肥肉就翻出来。

仅仅四五刀，整个猪头就被完整得切割下来。小郑提着猪耳朵，顺势将猪头拎起，在众人面前来了个亮相。

“咔咔咔！”围观的家长一顿猛拍。小郑注定要成为今天朋友圈的明星。

被剁下脑袋的大花猪终于彻底殒命。

接下来就是退毛。

这时水已经烧开，刘师傅跟小曹两个抬着大铁桶过来。赵师傅跟小郑把没了脑袋的大花猪扔进大铁桶。刘师傅跟小曹再把烧开的滚水倒进大铁桶。

鲁越问：“为什么要用滚水浇啊？”

鲁子敬：“因为猪毛很硬，长得很结实，不用滚水根本拔不下来。我们小时候杀鸡也要用滚水退毛，退下来的毛就用来做鸡毛掸子，专打不听话小孩的屁屁。”

鲁默连忙捂住小屁屁。

鲁越：“那猪毛呢？”

鲁子敬：“好像能做刷子。”

赵师傅跟小郑各自戴上皮手套，开始认认真真地在开水里给大花猪退毛，先是用工具刷，刷不干净的，再用手拔；水不够烫了，就让小曹和刘师傅继续烧水，加水。整个过程持续了半个钟头，很多孩子看着觉得没意思就散了，鲁越跟鲁默非但没走，还凑过去蹲下来看。

清理完猪身，赵师傅跟小郑一起用大铁钩把猪倒挂在旁边一棵大树上。被退了毛的大花猪白白净净，圆滚滚粉嘟嘟光溜溜。鲁越还带着鲁默凑到跟前，从上往下数它腹部那两排粉粉的圆点：“一，二，三，四，五，六……居然有十二个！”鲁越惊呼。

鲁默恍然大悟：“每只小猪吃一个！”

鲁子敬见小郑又端来一盆滚水，连忙把这两个猥琐的小孩拎开。小郑举起铁盆，给猪从上往下浇了一次，白汽哈拉，干干净净。用完的铁盆则放在猪身下。

晾猪的同时，赵师傅跟小郑又回到大铁桶边，清理被剁下来的猪头。这个猪头已经被赵师傅预定了。按照他们萧山农村的风俗，过年是要吃猪头肉的。下午第二只猪的猪头则是被杨大妈预定了。鲁子敬也没跟他们要钱，猪头肉太发，他是不吃的，姜小柔也吃，送出去就当结个善缘。

处理完猪头，那边猪身也晾干了。小郑先给猪修指甲，把四个猪蹄子上的每个趾头外层的硬壳都拔掉。赵师傅再次捡起那把尖刀，走过来要给它开膛。

整个开膛剖腹的过程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庖丁解牛。一刀下去，肥肉两边翻，五脏中间露。心肝脾肺肾外加猪肚猪肠，很快就混合着血水接了满满一大盆。小郑又端了盘开水来，把去了内脏的猪内腔冲刷干净。

内脏的猪心、猪腰子、猪肝被单独挑出来仔仔细细清洗。猪心和猪腰子早就被人预定了，猪肝鲁子敬自己留下，给姜小柔跟鲁越补补气血。

再次晾干后，猪的身体被赵师傅竖着劈成左右两半，先解下一半，平摊在案板上。廖小刚则在群里点名呼叫，让预定了猪肉的家庭来分猪肉。

剁猪腿、分蹄膀、下猪脚；划里脊、剁排骨、碎五花……很快，一百多斤的大花猪就被十几家分得干干净净。没预定，没分到的大人孩子只能在一边眼馋。

看着手机支付宝和微信上陆续有猪肉钱进来，鲁子敬的心情无比舒爽。

鲁越问：“爸爸，今天晚上我们就在这里吃猪肉吗？”

廖小刚还不忘当面和在群里两头“煽风点火”：“没分到的没关系哈，下午还要杀一头，现在还没定完，要土猪肉的赶紧了，没几家好分。”

看到新鲜的猪肉的家长们纷纷下定。廖小刚一家家记录，最后把小本本一合：“好了，到此分完。下单的朋友，先给三成定金，拿到猪肉后结清。没分到的也不要紧。今天营地准备了烤全羊，想品尝的也可以下单！”说完拍了拍身前桌上支付宝跟微信的二维码。

鲁子敬把鲁越叫到一边，悄悄给她扫了眼支付宝跟微信界面，跟她分享当掌柜的快乐。看到大家“抢购”大花猪猪肉的钱一笔笔到账，小财迷鲁越眼中放光，兴奋不已。鲁子敬不打算让鲁越变成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傻白甜，既非富贵之家，当知柴米油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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