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7章 兵无常势

第767章  兵无常势

马士英手底下的文官将领们，很多都是他特地奏请的文官加衔，高级文官将领基本上以督察院的加衔为主，比如说督标新军里的一军统帅则是左右佥都御史为主。

而一些重要的中级文官将领，则是各种各样的都有，比如说有的一卫统帅，本来就是资历深厚，素有名望，有可能加一个通政司左右参议，而有些人则是普通的文官，大多加的是地方官衔。

什么地方官衔，大部分都是已经失陷的地区的知府、知州、同知乃至布政使的头衔。

而募兵里的文官将领们倒是简单，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地方官员自行招募的募兵，如今虽然是被马士英整编为练军了，但是统帅这些练军的还是原先的那些地方官员。

倪曼青的年纪并不大，今年不过四十几岁而已，他的仕途本来就相当是顺利，年纪轻轻就是中了进士，而且还在阁选的时候入了翰林，外放后担任过地方知府，还担任过南赣巡抚，在地方当官的时候对剿匪很有一套。

不过早几年被政敌打压，最后落得一个辞官会乡的下场，是马士英亲自写信给他来湖广，并且为他上折子请求起复。

来了后就是任职江西布政使，后来担任督标新军左军统帅，统帅着九江、南康两地一共两万督标新军，此外九江练军、南康练军一共八千多练军也是归属他麾下。

马士英麾下的督标新军，一共有五个军，这五个军基本都是单独布防在某一地，比如衡阳的乃是前军，长沙的乃是右军，辰州府、岳州府一带的则是后军。

而中军，则是布防在武昌，不过中军因为长期驻防后方，早期实力其实并不强，只有五千多人而已，现在则是正在急速扩充之中，目前由马士英亲自统帅。

目前来说，督标新军五万多人里，实力最强大的其实就是倪曼青麾下的左军，就连驻防在长沙和衡阳的左右两军，也就是一万多人的规模而已。

唯独倪曼青的左军，实力达到了两万多人！

得知南昌城内的伪乾贼军大举出城，并朝着武昌而去的时候，倪曼青瞬间就是察觉到了不妙！

武昌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几乎整个督标新军的大后方，督标新军所用的枪炮，超过八成都是在武昌打造的，如今武昌虽然有督标中军驻防，但是督标中军的实力却是不算太强。

今年早些时候的时候，督标中军不过是五千多人而已，虽然这一个多月马士英裁汰练新的时候，开始大规模扩张督标新军，现在的督标中军已经是有一万多人了，但是新增加的兵力都是新兵，战斗力是可想而知的。

这样的情况下，武昌那边能够守住伪乾贼军数万主力的攻击吗？

对此，他保持悲观态度！

而悲观的人还不止他一个，很快，武昌那边的马士英也是得知了相关消息，然后是派遣了快马给倪曼青传信，要求倪曼青立即发起相应的行动，策应武昌的防守作战。

虽然说马士英并没有明确的说让倪曼青怎么做，但是意思是很明显的，那就是不能让伪乾贼军顺利的跑到武昌城下去。

直接率领主力出城，然后在荒野上和伪乾贼军打一仗？

别开玩笑了，如果是一两年前，有人这么说的话，还会得到一大部分人的认同，但是现在，谁要是敢说在野战中和数量相当的伪乾贼军打一场野战，分分钟都会被扣上明奸的帽子。

因为这不是拦截作战，而是去送死！

防守作战的话勉强还行，在野外发起进攻，那是找死！

倪曼青沉思了许久后，又是召见了众多幕僚们一起商讨，最后是决定按兵不动！

武昌的督标中军虽然实力弱一些，但是兵马也有上万，而且武昌那边还有大量新招募正在训练的新兵，必要时候也是可以拉上城头进行防守作战的，至于军械，武昌那边更加不缺，枪炮弹药是应有尽有。

哪怕是那些作坊里的工人们，其实也是可以拉出去打仗的。

现在的武昌，在倪曼青看来固然是缺乏主动出击的能力，但是单纯的守城，还是有很大的成功希望的。

而且伪乾贼军要奔袭武昌，如此遥远的路途，伪乾贼军打仗所需的各种物资又是众多，他们能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维持这么一条漫长的补给线？

开玩笑，当他倪曼青麾下的左军是假的啊！

大军倾巢而出，那是没有必要的，一个搞不好就会重复当初南昌失陷的下场，现在倪曼青要做的很简单，固守城防，然后派遣小规模的偏师去袭击伪乾贼军的粮道。

都不用多，派出一队千人规模的骑兵就行了！

自从上一次南昌城外的督标新军的骑兵惨败后，马士英也是镇定思痛，开始重振督标骑兵，当然了，重头训练自然是不行的，马士英扩张督标骑兵所采用的方法简单而高效，他直接把原来各支卫所兵里的少量骑兵都集合起来，然后按照督标新军的方式进行编练。

马士英整顿卫所兵的时候，虽然把步兵都是一股脑的赶进作坊做工或者是种田去了，但是卫所部队里的部分骨干以及骑兵却是保留了下来。

如今，左军的麾下，就有大约一千人规模的骑兵部队，虽然说这支骑兵的质量比之前的督标骑兵还要差一些，但好歹是四条腿的，这冲阵不行，但是用来袭击伪乾贼军的粮道还是问题不大的！

除了派出骑兵准备袭击伪乾贼军的主力粮道外，他还是派出了人手和抚州那边进行联络，让抚州那边尝试出动大军打一打丰城甚至是南昌。

伪乾贼军主力北上，南昌定然空虚！

自己的左军责任重大，不敢轻易动弹，但是抚州那边的大军却是可以动一动的！

不敢说趁机拿下南昌或者丰城，但是只要做出这个姿态，就足以让伪乾贼军投鼠忌器了。

但是让倪曼青没有想到的是，抚州那边的守军胆子比他更小，接到来自倪曼青的书信后，守城的明军将领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就默默地把书信给烧了。

开什么玩笑，让我们抚州守军去攻打丰城甚至南昌，这是让我们去送死啊！

我们可是知道，伪乾贼军在丰城里还有好几千人呢，在南昌都有上万兵马呢，不管是去攻打丰城还是南昌，那可都是危险的很。

一旦出城的军队遭遇不测，这抚州还能守得住？

抚州守不住了，这南直隶可就得直接面临伪乾贼军的兵锋了，到时候南京兵部尚书，太子太保何腾蛟就敢直接杀了这些守将的人头。

之前何腾蛟抵达江南后，杀的文官武将可是不在少数，很是威慑了一把江南官场，而现在驻防抚州的军队都是归属何腾蛟统辖。

人家何腾蛟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死守抚州！

守住了，就升官加爵，守不住，抄家灭族！对于何腾蛟来说，守住抚州，夺回安庆，扼制伪乾贼军杀入南直隶才是头等大事，至于武昌的死活，其实对于何腾蛟来说并不重要，那是马士英的事，和他没啥关系。

所以这就造成了很有意思的场面，陈先赟率领第二兵团大约三万人主力出击，随同的还有将近四万人的民夫运输辎重，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来势汹汹不好惹。

但是偏偏明军对此没有做出任何的大规模反应，倪曼青只是派了一千骑兵出城准备袭击粮道，而主力以及屯守在九江和安康，甚至还害怕伪乾贼军虚晃一枪，不去打武昌而跑到九江，所以这段时间还在加紧巩固城防呢。

抚州明军，更是当没看见一样，片甲不出城，就在抚州城里老老实实呆着！

总之不管那个方向的明军，都是不动如山！

而说实话，明军的这些反应，实际上是超出了陈先赟的预料的！他没有想到，自己都搞出这么大动静了，明军竟然还不为所动，靠，这是看不起本官啊的，当真本官不敢去打武昌啊！

好吧，其实陈先赟还真没打算过去真的攻打武昌，最近两天他不断的接到来自武昌那边的情报，得知武昌城内的明军督标已经有上万人，而且还有大量的青壮可供协防，这武昌似乎已经是变成了硬骨头。

这下好了，明军不为所动，陈先赟想要趁机歼灭明军主力的战略构想也就落空了，但是陈先赟也不死心带着大军出来旅游几天就灰溜溜的回城啊！

一边却是派出了传令兵急速赶往湖南，同时又是派人回南昌，让贺九牛做好囤积物资，长期坚守的准备！

三天后，陈先赟突然是下令主力部队加速，在靖安方向突然转道向西！

在南昌的贺九牛受到陈先赟率军突然加速向西的时候，那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得知这个消息后，他总算是知道陈先赟为什么让他要做好长期坚守南昌的准备了。

陈先赟他，竟然是要率军前往湖广南部，他要去岳州。

甚至区区一个岳州都不值得陈先赟如此兴师动众，把第二兵团的主力都带过去冒险，陈先赟还有着更加深沉次的战略目的！

几个参谋在地图上看了看后，其中一人道：“李将军的目标是在这里！”

顺着他指示的方向，旁人就是看到了地图上表示的两个大字：长沙！

贺九牛虽然受限于他自身的文化水平以及战术理论能力，无法理解陈先赟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战略选择，甚至都是搞不清楚陈先赟到底要如何解决由此带来的一系列问题。

之前制定的奔袭武昌的计划，虽然也冒险，但是贺九牛却也是知道，陈先赟的真正目的其实并不是说要单纯攻打武昌，而是攻敌所必救，由此引起九江、南康等地的明军主力出来，争取在野战中击败他们。

而大乾救民军最近一年来，已经是多次尝试过这种战术了，并且也是取得了不小的成效，但是现在，明军可是不会再上当的了。

吃了这么多次苦头后，明军已经是对大乾救民军这种围点打援、表面进攻某地，但实际上却是攻打另外一地的战术已经是看透了。

所以这一次，不仅仅是抚州方向的明军没有动，九江、南康方向的明军同样也没有动，几乎是任凭陈先赟带着数万大军朝着武昌而去。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明军对武昌的防守有着极大的信心的缘故。

而这种信心，也是被陈先赟、贺九牛等着所察觉，尽管他们并不是很清楚的了解到明军的信心有多大，但是可以判定的是，明军似乎并不害怕陈先赟带着主力部队去武昌！

而这，也是促使陈先赟改变原定战略的主要原因之一，毕竟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陈先赟也不是非得跨越足足大几百里路，然后跑到武昌城下和明军死磕的。

但是贺九牛却是有些不理解，陈先赟为什么非得要带着大军去岳州甚至打算去长沙，这一路可谓是千里迢迢，稍有不慎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但是不理解归不理解，贺九牛从军也算好多年了，接触了这么多战争之中，也算是长了不少见识，对于陈先赟此举所造成的战略变化，却是能够看的出来的！

一旦陈先赟率军拿下岳州府，然后就可以南下长沙，配合第一兵团的主力部队发动进攻！

到时候，两军汇合，至少能够抽调五万人以上的主力部队，那可是足足五万人的主力部队，哪怕是长沙是个乌龟壳也能够啃下来了。拿下长沙之后，衡阳就处于重重围困之中，都不用打，到时候直接包围封锁，然后留下一个步兵师守住，这衡阳迟早都能够拿下来。

而这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着到时候，几乎整个长江以南的湖广南部，都会尽数落入大乾王朝之手！

看到参谋们的推断，贺九牛都是有些惊呆了！

陈先赟不仅仅是单纯的攻打岳州，甚至都不是单纯的为了一个长沙，他要的是几乎整个湖广南部！

而这种数万大军奔袭数百里，最后引动整个战略局势出现重大变动的计划，贺九牛自认为是万万都不敢做的，哪怕是郝柏年也是不敢这么做的。

但是陈先赟就是敢！

而前线，第二兵团参谋长楚子穹也是一脸疑惑的问陈先赟：“大人，现在我们去岳州的话，这一路的后勤补给可不通畅啊，以随军携带的物资来看，顶多能够支持我们维持一个月的粮食以及三次大规模战役所需，打岳州还行，但是如果去打长沙的话，后续如果无法得到补充的话，恐怕情况不乐观啊！”

陈先赟却是不以为意：“弹药紧缺，就省着点用，再说了，没有弹药难道就不打仗了，我军的刺刀冲锋，难道是用来看的？”

“至于粮食嘛，如果不够的只能是就食于敌了！”

陈先赟骑在一批青灰色的蒙古战马上，然后眺望前方，然后道：“再说了，谁说本官就一定要去打岳州，就一定要去长沙了！”

楚子穹道：“不去岳州？不去长沙？那我们去那里？”

陈先赟此时笑了笑：“到时候再看！”“到时候再看？”楚子穹更是不解啊！

这对于科班出身，而且长时间担任参谋的楚子穹来说有些无法理解，陈先赟要去奔袭武昌，现在要说去岳州甚至长沙，他虽然有些不太同意，但是作为第二兵团的参谋长，他依旧是尽心尽责的制定了相关的行动计划。

但是现在，陈先赟却是告诉他：“到时候再看？”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陈先赟自己都是没有什么明确的战略方向，再倒回去武昌也可以，去岳州也行，甚至直接去长沙都是有可能的。

而这样一来，他这个第二兵团参谋长该怎么执行详细的行军、作战计划？

第二兵团主力所部三万余人，再加上将近四万人随军运输辎重的民夫，那可是七万人的庞大队伍，可不是随便谁想去那里就去那里的。

但是现在，陈先赟偏偏就是这样子！此时，陈先赟回归头来看了看楚子穹，然后对自己这个副手道：“参谋长，你可记得大王给本官的旨意是什么？”

楚子穹自然是知道的，当即道：“大王令，让大人寻机作战，重创伪明贼军，为进军南直隶奠定基础！”

陈先赟道：“那么怎么样才能够进军南直隶，难道只是派遣一两万人绕过抚州、九江等地，然后直接进入南直隶就算成功吗？”

楚子穹当即摇头：“自然不是，这不符合我大乾王师的传统，更不符合我大乾的利益！”

陈先赟道：”不错，我大乾王师去了什么地方，从来就没有退出来的过先例，等到我们进军南直隶的时候，自然是需要把整个江南都收入囊中，让江南之地成为我大乾的兵源和税赋之地，这就需要彻底的掌控江南，同时解决后顾之忧！”

“我们的后顾之忧是什么？”楚子穹道：“自然是马士英的督标！”

“不错！”此时陈先赟深吸了口气后道：“我军此战的战略目标，不在于一城一地的得失，而在于歼灭马士英督标主力！”

“如此方能解决我军东进时的后顾之忧，要不然区区抚州，就能够挡得住我第二兵团全力一击？大王英明，早已经是洞察了这一切，所以才会让本官寻机重创伪明大军！”

当即陈先赟又是道：“此番我军前往岳州？明军动不动？他们一旦动了，我们的机会就来了，不管是武昌还是九江方向的明军出来了，本官都有的信心和他们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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