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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九千岁回京


裴茹雅被身侧的贴身侍女搀扶着,站在廊下。

见状,君岁宁穿过孩童人群,朝着廊下走去,“二嫂也在。”如今裴茹雅身为嘉王妃,岁宁自然是要管她叫二嫂的。

“是啊,”裴茹雅面上挂着淡笑,一手轻轻地抚摸着肚子,满眼慈爱,“许是即将为母,见着这些孩子们便颇感亲切。”

算算日子,也有五个多月了。

不出意外,待到年关便能产下皇长孙。

只是这个皇长孙究竟是嘉王的,还是敏王的,连君岁宁这个重生的人也不得而知。

“到了明年,我这小侄子一出生,估摸着得被父皇和皇兄都当成宝贝呢,”君岁宁随意寒暄两句,又问道,“嫂嫂和兄长近来可好?”

裴茹雅摸着肚子,心中想着还不知肚子里是男是女呢,又听君岁宁无意的问候……

她的神色看似有些黯淡,在君岁宁的目光下,点了点头,“王爷待我很好。”

换作出嫁前,裴茹雅不是这样的性子,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哪有伤心地去说好的时候?

索性,“忍气吞声”的主子身旁一般都会配备一个心直口快的丫鬟,裴茹雅的贴身婢女是从小跟着她的,也是随了裴茹雅敢爱敢恨的性子。

贴身婢女忍不住撇了撇嘴,“公主有所不知,自从崔侧妃进门,什么都要与我们王妃争抢,连王爷也向着她,王妃怀着身孕整日独守空房。”

听这语气,婢女确实很生气。

君岁宁探究的目光看向裴茹雅,也不知她是真难过,还是假难过。

若是婢女所言不假,而裴茹雅还是喜欢三皇兄的话……独守空房不也是衬了心吗?

待婢女说完,裴茹雅后知后觉地轻斥两声,“不许胡言,失了规矩。”

“奴婢可没有说错,公主明鉴,那崔侧妃如今也有了身孕,”贴身婢女想着公主也差点成为裴家的儿媳,与王妃到底算是有点情谊,便将苦水倒出,“倘若我们王妃这胎不是男孩,崔侧妃先生下嫡长子……那王妃这日子可怎么过呀!”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

随后,又被裴茹雅不轻不重地斥了两句。

君岁宁将两人的举动瞧在眼中,心中不禁感叹,不过几月,裴茹雅的变化真的很大。

比如,眼下这深闺妇人们惯用的,博取同情的招数,从前作为裴大小姐的裴茹雅哪里会用上。

“崔侧妃怀孕了?”岁宁微微挑眉。

向来花心的大皇兄还没传来喜讯,倒是二皇兄府,接连着有喜讯。

裴茹雅笑容淡淡,“前几日才诊出的,胎还不稳,故而没有对外说,还请公主也莫要传扬。”

二皇兄后院之事,君岁宁也就听一耳朵,心里并不关心。

相比于谁怀孕,又谁失宠,她更好奇的,是眼前的女人是否还惦记着旧情人。

君岁宁抑制不住跃跃欲试想试探的心,心思微转间,便想好了说辞,“如此,我便等着小侄儿的满月宴了……不过在这儿之前,恐怕得先喝上三皇兄的喜宴。”

最后两个字落下,只见面前的容颜姣好的女子有瞬间的失神,更是同一时刻下意识地问道,“什么?”

君岁宁的视线从一旁直爽的婢女面上溜了一圈,见婢女脸色并无变化,岁宁倒是有点诧异,可见婢女并不知道裴茹雅的那桩事,方才还是真心地为她抱不平。

见岁宁没有及时回答,裴茹雅的耐心消耗得极快,在这事上,她仿佛等不了一点,于是勉强地笑着追问,“公主方才说的,可是敏王殿下?他要娶妻了?这事我竟还未听闻。”

“二嫂应当知道,原本你成亲的那天,我三皇兄也该成亲的,只是出了些意外,新娘子没了……这事儿过去也近半年了,前几日父皇便想起三皇兄还孤寡着,寻思着年底前也把他这喜事办了,只不过还未与他说,只是同我提了一次。”

君岁宁将自己胡编乱造之言娓娓道来,反正她也不怕会戳穿,父女间的随意闲聊,也不会有人真的去问。

裴茹雅摸着肚子的手放慢了许多,像是有了心事,眼眸中都显出几分焦躁,脸上的笑容更是一会儿有,一会儿无,“原是如此……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还没定呢,”君岁宁弯起纯良的笑,“我不小心把这没定论的事儿给说出来了,嫂嫂可不要往外说呀。”

裴茹雅看着面前少女无害的模样,一阵心梗。

随后,便是挥之不去的烦躁。

这抹焦躁和不耐,在岁宁看来,便是没有忘记旧情的证据。

……

孤鸟低飞,微风清凉。

九月底,越庭欲率着赈灾的部队,抵达顺京。

彼时,君岁宁拐着慈幼堂的帛萝小姑娘逛着街,帛萝小姑娘属于是口嫌体正直,说给她买好吃的吧,她嘴巴上说不能贪图口腹之欲,可那双小眼睛又止不住地朝着糕点摊上瞄。

慈幼堂的孤儿大多是从小被抛弃,几乎没有见过父母一面,而帛萝不同,帛萝是自小跟着父母的,虽然家境贫寒,但也算有爱。只是父亲意外故去后,母亲为了改嫁,用一串糖葫芦把她骗到外头,帛萝拿着糖葫芦在街边从天亮等到天黑也没见母亲回来,那串糖葫芦是苦的。

待迷茫地自己找回家时,家中已经人去楼空,彼时六岁的帛萝也不知生母去了哪里,但那日起她便明白一个道理,不能贪图口腹之欲,裹着糖的美味之物,内里是苦的。

可到底是孩子,即便在心中告诉自己,这些没什么好吃的,却又忍不住被色香味诱惑。

“帛萝,我们吃糖浆小丸子吧。”君岁宁牵着她的手摇了摇。

帛萝朝着小摊看了一眼,便收回眼神,“洛嬷嬷只给了一百文,让我买孩子们一个月的零嘴,这钱有点紧张,若是私吞可不行的。”帛萝今年八岁,说起话来口吻跟个大人似的。

“我请客。”岁宁大气道。

帛萝垂眸,“那你吃,我不吃。”说着就要挣脱君岁宁的手。

君岁宁紧紧抓着掌心里的小手,不让她轻易挣脱,连拖带拽地将她拉到小摊边,“老板,两小碗。”

“好勒!”老板应道。

“我不吃。”帛萝皱皱眉。

老板装碗很快,君岁宁不由分说地将一个碗递给帛萝,见她还不想接,便催促道:“快拿着。”

帛萝不情愿地接过,捧着喷香的小丸子,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老板将一勺子糖浆洒在上面,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两人在小摊边的小桌旁坐了下来,君岁宁闻了闻香气,见身侧的小女孩跟定住了似的,盯着碗里的东西,却毫无动作。

“无人瞧见。”君岁宁压低声音。

帛萝眸光动了动,仍是没能抑制住自己的口腹之欲,拿起竹签便插在小丸子上。

那厢,宽阔的街面上缓缓地让出一条道,两侧的行人往边上靠了靠。

马蹄声传来,只见一行数十人身骑黑马,策马于长街,马儿小跑的速度虽伤不及路人,但到底有点高调,马背上的男子个个身影伟岸,南司卫的统一着装更添几分神秘的帅气,引得路人侧目。

为首的男子马蹄一顿,此人正是许久不曾见的柳百户。

柳百户的目光定在某摊位上的少女身上,下马跑到少女身侧,“公主怎么在这儿?”

“柳百户?”君岁宁早听到了动静,只是这会儿才将注意力从小丸子上移到面前的柳百户身上,“柳百户是要去办公?你们南司卫的动静可真不小,这阵仗闹的,扰了百姓就不对了。”

柳百户听闻,讪讪道:“公主教训的是。”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公主怎么突然攻击起来了。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今日指挥使回京,属下等人正要去城外迎接,公主可要一同前往?”柳百户自认为有眼力见,本以为此提议能得到公主的表扬,却不想遭到一记白眼。

“柳百户兴师动众就为了迎接九千岁?”君岁宁的语气不掩诧异,心里顿时明白柳百户这官是怎么升上去的了,“那你快去吧,可别错过了。”

会做人。

会来事。

搞这阵仗就专程去拍一波马屁。

可怜柳百户还不知时光匆匆,公主和九千岁爱恨情仇的后续发展,记忆只是停留在三个月前。

“属下告退。”柳百户挠挠头,总感觉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随后再次上马,率着一众人而去。

君岁宁的目光落在碗里剩下的小丸子上,突然就饱了,忽听身侧的小女孩茫然地问道——

“你是公主吗?”

帛萝看着她,有些疑惑,方才听见那个官爷称呼她为公主。

君岁宁也未有隐瞒,点了点头,“你知道公主是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帛萝认真道,“公主就是皇帝的女儿,孩子们玩游戏的时候都抢着扮演公主的角色。”

君岁宁瞅了瞅帛萝面前的碗已经空了,笑着摸摸她的脑袋,“那你呢,你想演什么角色?”

帛萝思考了一阵,“上回我扮女驸马。”

君岁宁一时不知回答些什么,又听帛萝灵魂发问——

“那公主你呢,你有驸马了吗?”

说这话时,刚恢复平静的大街又喧闹了起来,马蹄声再次响起,这回倒是缓慢许多,踏踏踏的声音并非奔跑,倒像是马儿散步,街边两旁流动的路人再次往边上靠。

原以为是方才的人马折返,君岁宁坐在路边朝着声源方向望去,却并未看见人马的踪影,也许是她坐着的缘故,视线并不开阔,远了她便瞧不见。

忽听不知哪个眼尖的路人喊了句——

“哦,我知道,那是九千岁!”

有人认出了越庭欲。

君岁宁耳尖地听见了,没想到刚才柳百户才路过这儿,越庭欲这般快就入城了,恐怕是柳百户去晚了,两队人马在半路相遇了。

不等这队人马经过,君岁宁便起身,“帛萝,我们该去给其他孩子买零嘴了。”

帛萝小姑娘此刻的目光也随波逐流,朝着那声势浩大的车马队伍望去,这一眼望去,只见乌压压一大队人马,顿时引起了几分好奇,一时间都没听见君岁宁的话。

“该走了。”君岁宁催促道,她现在还不想与那个骗子打照面。

这一回,帛萝倒是听见了,慢悠悠地扭过头,“可以让我再看一眼九千岁吗?我还没见过,九千岁是什么?”

童言童语,让一丈内的行人听见了,提着菜篮子就给她解答,“九千岁就是个厉害的宦官,据说深得陛下宠信,照这个势头下去啊,可要比史书上那些权宦都厉害了。”

“是坏人吗?”帛萝又问。

行人一顿,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小心翼翼道:“当然是坏人了,但是这话可不能乱说,让他听见……他身后那群狗腿子就把你给剁了!”

说得煞有其事,让帛萝听得深信不疑。

行人走后,君岁宁再次催促,“我们真得走了,若回去晚了,下回洛嬷嬷就让阿墨出来了。”

帛萝皱了皱眉,语气十分认真,“公主姐姐,你是怕九千岁吗?”

闻言,君岁宁一噎。

也不知帛萝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

见她沉默,帛萝越发相信了洛嬷嬷的话,连公主都害怕的坏人,该是多么十恶不赦、权势滔天的存在啊!原来,公主的日子也没有传说中的那样好过。

君岁宁尚不知小姑娘的脑补,只见帛萝的小脸突然变得谨慎,从板凳上起身,小大人似的开口,“快,我们快走。”

这小祖宗可终于起身了。

入京的人马自城南至抵达城北,一路向上,而岁宁牵着帛萝则朝着城东的零食铺子而去。

长长的队伍经过方才的小丸子摊时,玄衣男子的神色朝街边扫了扫,见那张仅有的桌子边坐着的都是陌生的路人,便收回了目光,微垂的眼眸和睫毛将失落遮住,身下的马儿未做停留,继续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玄衣男子身后的柳百户见状,迷茫地驾马上前,在男子身侧低声道:“属下刚才路过时,公主还在这儿……”短短一刻钟不到,就消失得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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