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后,看见他熟悉的背影
天空阴沉,乌云密布,官兵们抬着一顶华丽喜轿,冒着大雨步履艰难地前行着,再往前,就是匈奴境内。
喜轿内丝绒绵软,帷幕遮挡住淋漓雨水,娇美的公主身着喜服独坐其内,想到自己宠爱的皇弟对自己说的话,君岁宁的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皇姐,匈奴新可汗恐对我朝不利,可眼下师出无名不好动作,皇姐可愿和亲保边境百年无虞?”
黄袍加身的弟弟一脸真诚,不禁让君岁宁想起了三年前,也是那样的雨夜,弟弟依偎在她怀中,恳求道——
“阿姐,皇兄登基想逐我出京,九千岁把持朝政,也只有他能改变皇兄的想法了,阿姐……你可愿意帮帮我……”
历史重演,不同的是,三年前的她,是愿意替弟弟扫清前障的。
而这次,她不愿了,嫁与九千岁三年,她们日久生情,如今他死了,她想替他守节。
可皇弟却不顾她意愿,态度强硬地将她送上和亲的轿撵。
君岁宁从宽大的喜服袖口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她既然无法守节,那便随他去了,死在匈奴境内,也算送给皇弟一个出兵匈奴的名头,她死而无畏。
这般想着,倒坦然了许多,却不知轿撵为何忽地停下,君岁宁处于惯性往前一个踉跄,稳住身子后疑问道:“出了何事?”
除了瓢泼雨水的声音,再无其他。
君岁宁拉开轿帘,眼前景象让她不禁心生凉意,她处于一片荒郊野岭,也许已是匈奴境内,而护送她的士兵却个个倒在泥泞的水泊中……
“长公主殿下,属下奉命,送您上路。”身穿黑衣的暗卫忽地出现在她眼前。
君岁宁看着面前眼熟的暗卫,眸中波涛翻滚。
这是皇弟的暗卫,可是……
“为什么……”君岁宁眼眶泛红,她不敢相信一母同胞的弟弟要杀她灭口,若是如此,又为何要大费周章让她和亲……
君岁宁的脑中倏然灵光一现。
对了!和亲!皇弟的请求之言再次在她耳边回响——
“可眼下师出无名不好动作,皇姐可愿和亲保边境百年无虞?”
师出无名……是啊,连她都想到了,要在匈奴境内自戕,为弟弟讨个师出有名的名头,他怎么会想不到呢!
“公主与九千岁死在同一把剑下,或许下辈子你们还能在一起。”暗卫认真地提着剑走近。
什么!君岁宁不可置信地追问,“他不是死于剿匪吗?!”
“剿匪?”暗卫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叹惋道,“以九千岁的武艺和魄力,剿匪怎会将自己搭进去?是陛下……命我等趁乱放冷箭,他手中还拿着您的定情信物不放,是我补了刀后硬扯回来复命的。”
怒急攻心,一口鲜血从胸口上涌,愤恨痛悔之时,一把利剑擦过脖颈,血水从脖颈喷溅而出,鲜红的喜轿染上浓厚的血腥味。
她无力地闭上双目,仿佛看见了自己灵魂飘起,过了许久许久,她又回到了自小长大的皇宫中……
雍容的中年妇人头戴金钗玉饰,和蔼地看着“自己”,君岁宁刚想过去哭诉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却蓦然被人穿身而过,只见皇帝带着抹难看的笑容走近妇人身旁,语气轻松地道——
“母后,她死了。”
“若非前几年你还用得着她,哀家也不能容忍她在眼皮下这么多年,”太后难掩笑意,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却见他笑容勉强,顿时收敛了笑意,“怎么,我儿心疼了?”
闻言,皇帝收敛眸中情绪,讥讽道:“怎会?一个野种,若非运气好投在桃花夫人的肚子里,赢得父皇疼爱,哪有机会让我唤她声阿姐。”
透明的君岁宁看着昔日和睦的母亲和弟弟,心痛如刀割,但那些话她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
原来她并非母亲所生,原来她们一直在利用她!利用她谋得先帝宠爱,又利用她拉拢九千岁收拢皇权,她自以为幸福有爱的一生,竟是这般残酷虚假。
可桃花夫人是谁?她从未听说过父皇后宫内有位桃花夫人……
“她死在匈奴,皇儿便可号令镇北将军攻打匈奴,”太后继而又道,“那家伙一向忠于九千岁,如今该轮到他了。”
传进耳里的声音越来越轻,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君岁宁的身子越来越轻,好似又飘了起来……
消失已久的痛感再度袭来,她又疼又热,仿佛在沸水里煮着,她倏地睁开双目,映入眼帘的是熟悉而陌生的红木大床顶,轻薄的纱幔垂挂而下,这里是她未出阁时的闺房。
这是没死成,还是重生了?
背上淋漓汗意浸湿了亵衣,额间碎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胸口闷着口气,这是真实的感官,君岁宁盯着床帐许久都没缓过神来,直到耳边一声惊呼将她拉回现实——
“公主!您可醒了,晌午时您落水了,多亏九千岁及时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君岁宁的目光落在贴身侍女苍灵身上,死去多年的苍灵如今完好无损地站在眼前,她佯装冷静地问道:“现在是何年何月?”
稚气娇柔的音色入耳,这不是自己的声音!不对,这是自己的声音,但不是二十岁的她的声音。
“公主,今年是顺元十五年二月初一啊,”苍灵一脸关切,“您忘了?可要奴婢再去请御医来瞧瞧?”
十五年……也就是她十五岁的时候!父皇曾言,自己是他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遂颇为宠爱。
所以她回到了五年前,父皇还在世,她也还没有失去所爱,这时候皇弟还只是一众皇子中资质平庸的五皇子而已,母妃也还未登上太后宝座,而是失了圣宠的淑嫔。
这一次,她一定会守护好自己所爱的人,也会保护好自己,将前世母妃与皇弟的所作所为,尽数还于其身!
殿外一道尖锐慌张的女声响破天际——
“九千岁大人,这,这是公主住处,不能在这里杀人!”
九千岁!
君岁宁双眸一亮,随即赤脚下床,随手拿了件外衣披着,不顾苍灵的阻拦,朝着殿外奔去,仿佛慢了一瞬这个世界就会坍塌消失。
越庭欲一身玄色绒缎锦袍,暗色云纹皮带系在腰间,一双金丝蟒纹黑靴上染了些暗红色的血。发黑如墨束起盘于玉冠之下,隽秀惊艳的面容却透着阴沉和幽暗,黑如夜色的眸子毫无温度,仿佛蕴含无尽杀意。
身高八尺、肩宽窄腰是时下男人都梦寐以求的身材,偏他一个太监有,可即便如此,旁人亦不敢多瞧几眼,只因被他盯上,便如毒蛇上身不寒而栗。
前世十五岁的君岁宁必然是害怕的,可现在的她,只觉得那熟悉的背影格外温暖,那是她日思夜想的人,是数次以身护她周全的人,是这世间为数不多的待她真心的人。
越庭欲提剑指着跪在庭院中的一身黑衣的暗卫,忽感一阵风吹过,身后突然被人环抱住,他眉间一蹙,正想着何人找死,就听背后软糯中带着几分委屈的声音道——
“阿欲,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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