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主意
第三百八十四章主意
衍庆帝罢朝回宫,只觉得心胸中如同烧开了一盆水,不停地翻滚,不停的翻滚,直让他血气上涌,高进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盒,呈到衍庆帝的面前,左顾右盼了一番之后方低声道:“皇上,服药的时辰到了。”
衍庆帝拿起锦盒内那一颗色泽饱满,如同一颗上好的墨玉珠子的丸药,捏在指尖把玩,“武常络的丹药,时间可越来越短了。”
高进低垂着眉眼,“今日这丸药是武天师差人新送进宫的。”
衍庆帝又看了一眼方放入口中,“裘天师的丹炉也该铸好了吧?”
“是,不过,裘天师说自己不擅长炼丹,铸炉也只是见太医院的草药粗鄙,想为皇上炼制一些天王补心丹而已。”
“他能尽心,就是难得。”
高进眼眸微动,声音未变,“武天师说他要赶在出发之前,为皇上炼出近三个月的丹药,只是,私库里头所剩的赤玉不多了”
衍庆帝皱眉,“派人南下去寻,周文显家的矿脉也派个人去盯着。”
高进答应下来刚要去安排,却听一阵马蹄声传来,他的眉头微蹙,向衍庆帝看过去,果然,见他的面色沉了下去——
能在宫里骑马飞驰,只有有八百里急报的时候。
皇上转过头,只见来人急勒住缰绳,马嘶长立,马上之人急急的从马上滚落,马儿也似终于耗尽了力气般轰然瘫倒。
“皇上!淮南府反了!”一声急奏惊起,皇上面色一沉,高进忙朝着身后的金吾卫使了个眼色。
河工的事还未平,便又出了运河两岸受灾民众接杆而反的消息,衍庆帝又惊又怒,方才吃下的那丸要几乎压制不住翻涌的气血。
高进忙劝道:“皇上,外头风大,这件事一时之间也问不清楚,不如回御书房再听详报。”
衍庆帝烦躁,甩开袖子便朝着御书房走去。
一行人还没到门口,却听廊柱下几个小黄门在嚼舌根子:
“听说运河都结冰了!曹帮现在几乎都造了反了!”
“运河还能结冰?这可是开国都没有过的事!”
“今年的大雪,现在的寒宰,又哪年有了?”
“不过你说的倒是。可是你们听说没有?听外头的人都在议论,说这是天谴!老天爷在表达不满呢!”
“我也听说了!说是因为七皇子进献的那个祥瑞,原本是七皇子忠言逆耳,没想到皇上龙颜大怒,还将七皇子禁足,所以上天大怒特意示警呢!”
“那这么说来,七皇子岂不是——”
皇上眯着眼,高进忙上前呵斥:“都胡说八道些什么?”
那四个小黄门一回头,就见衍庆帝那如同毒蛇般的眸子正微眯着,面色沉郁,仿佛海上欲来风雨的平静。
“说下去!七皇子什么?”
四个小黄门面色灰白,身子抖得如同筛糠,哪里还敢开口?
“朕在问你们话呢!”衍庆帝一伸脚,重重的便落在了一个小黄门身上,“哑巴了吗?”他的厉眼一瞪,顿时如虎啸山林,吓得院内众人大气也不敢出。
那小黄门晃了晃,如同秋叶般摇摇欲坠,可是却不敢真的倒下去,结结巴巴的道:“七、七皇子岂不是岂不是真龙之子?”
皇上怒及反笑,手腕一番转,便从身边侍卫腰间抽出佩刀,一把扔到地上,“九族之内,不要让朕看见有舌之人!”
小黄门一愣,惊恐的挣扎着要磕头求情,却被侍卫们捂着嘴拖了下去。
衍庆帝心里烦闷,听奏报的人说,揭竿而起的民众竟达数万之多!运河沿岸,淮安、宿迁,甚至枣庄、泰安皆有反叛!
“裘天师呢?”
很快,裘义便被招进了御书房。
“上一回,天师说要朝廷出面安抚,不知是怎么个说法?朕当派谁去?”裘义这早就料到了会有趁乱造反的事,所以听说了淮安府的事并不觉得奇怪,他拢着袖,面容清朗,如同谪仙人般的眉目闪着高深莫测的光芒:“武将自然是不合适的,不然反叛军会以为皇上安抚是假,镇压是真;当然,派文官去也不可,反叛军丧心病狂,一个文官恐怕也镇不住他们,反而会坏事。”
这件事,要恩威并济,要拿大放小,尺度上的把握,还是有些难度的。
“那”衍庆帝皱眉,想了又想,方问道:“朕派位皇子去?”
裘义挑眉反问:“皇上这是决定要立太子?”
衍庆帝眸子一闪,没有说话。
他当然明白这是一个大大的邀买人心的机会,若是平叛有功,只怕不止在朝堂的呼声更高,在民间的威望也会更甚,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局面!“你先下去吧!朕自己出去走走。”
挥退了裘义,衍庆帝便起身来到了御花园。
冰天雪地,对于御花园的梅花鹿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鹿苑的奴才怕鹿受不住寒冷,在地下挖了孔洞,烧着地炕火龙,所以,即便是冷如寒冬,梅花鹿也悠然的在院子里跑跳玩耍。
衍庆帝远远就听见了‘呦呦’的鹿声,他面无表情的负手立在鹿苑的篱笆墙外,寒风将他的大氅吹得皮毛翻动,一头鹿见到他,也不怕人,顽皮的跳到了近前,歪着头看他。
高进这一路都在都在搜肠刮肚的想笑话讲给衍庆帝听,衍庆帝只是眯着眼,似在听着,可是唇角却无笑意。
高进没辙,想了想,不禁说起朝臣家中的趣事:“孔兴那一家子人都不靠谱,儿子是个傻子,爱酒成痴,这也便罢了,他那个大哥是个更缺心眼的——听说在金陵,还买过一扯关羽卖过的绿毛豆腐,到后来呀!什么商周的鼻烟壶,夏朝的朝天椒,都被他给收到了家里!金陵城还有不少人专门在他们家门口等着碰运气蒙骗他的!”
衍庆帝似是终于觉得好笑,这才露出一个笑来,“孔兴无趣,这个孔老大倒是有意思!”
高进见衍庆帝愿意听,就紧接着又道:“他们这一家子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前几日,平南侯去万花楼——皇上没听过这乌七八糟的名号,是外头的一个烟花柳巷之地,平南侯还和孔家老大的儿子因为帮姑娘争头牌吵了起来,最后两个人竟然在二楼比喝酒,喝的碗摞起来,谁点的姑娘能在那碗上舞一曲,谁就算是花魁。”
衍庆帝大笑,“哈哈哈,这种风雅之事,也只有逸尘做得出来!那孔家小子胆子不小,敢跟逸尘叫板,有空了带进宫,让朕也好开开眼!”
衍庆帝脚步顿了顿,看高进一眼,见他卑微的垂着头,正亦步亦趋,小心翼翼的跟在自己的身后。
“老狗!”衍庆帝没好气的骂了一句,眸子里的笑意却渐渐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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