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你还有脸来质问我
第263章 你还有脸来质问我
林金蔓从会客厅里快步出来,只见那两个向来一直远远跟着的侍卫,此时竟然一边一个戒备地立在照相馆门口。
林金蔓暗自道声不好,忙朝柜台后边那个小伙计招手。
等那伙计麻溜地小跑过来,林金蔓将声音压低快速说:
“你让里面那位先生快走,不要走前门。”
那伙计早瞧见了门口那两个侍卫,不敢懈怠,当即就往会客厅走。
林金蔓一出门口,就见阿芜正在路边与那汽车夫争执着什么,顿时心中有数。
林金蔓阿芜见她踱着步子过来,忙撇下那车夫小跑过来搀扶林金蔓,一边扶嘴里一边忿忿不平地道:
“没见过那样小家子气的,还生怕咱们赖他的钱,都说了等小姐出来再给他,非不肯——”
原来这路边停车是要收费的,那车夫先垫付了1块钱,当即就让阿芜把停车钱给他。
阿芜手头上没有现钱,便道等自家小姐会完朋友,出来再给他。那车夫便是无论如何不肯,硬拉着她说理。
这时见林金蔓过来了,那车夫倒没了先前那个拧巴劲,忙噤了声帮林金蔓拉车门,甚是殷勤。
二人在后座坐稳后,阿芜从林金蔓手提袋里拿出一块现洋,气呼呼地递给前座的车夫,道:
“就这么会子,你都等不了,你看我们小姐,像是赖账的人嘛!”
这时那车夫满脸堆了笑,从前座回过身来,小心地拿双手捧了那一块钱,又冲她们二人赔着笑脸道:
“小大姐,这是哪里的话,我怎会那样想——言重了,言重了——”
阿芜还要再说上几句,被林金蔓拉了拉衣袖,只见林金蔓冲她抿嘴摇了摇头,便收了声不再多话。
二人回到林家,正碰上林威尔从学堂散学回来,吵着喊人陪他下象棋。
林金蔓向来喜他天真可爱,便陪他下了几局。等还要继续的时候,安娜恐林金蔓劳累,过来拉走了林威尔。
林威尔一走,整个房间里都安静下来,静得林金蔓有些心神不安起来。
想到今天发生的事,一颗心在胸腔里扑通得厉害,仿佛一张嘴那心就要从口里跳出来。
要是身边有个知心的人……阿芜是定不能同她讲的,只会吓到她。
况且自己同吴璟珩要好的时候,阿芜正在家里养胎生产,那时还是阿金在身边伺候自己。
对于自己和吴璟珩的交情,阿芜并不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自己同她说也是枉然。
原先杨素芬在的时候,自己有什么话都能同她商量。现在杨素芬同林怀青去了美国,隔得千山万水,要想再和她说体已话,只怕是等上许久了。
孟璇之虽也和她要好,但现在又顾家庭又顾学业,忙得自顾不暇,二人相聚的日子十分有限。
前几次孟璇之来家里探望她,也是来去匆匆,时刻担心惦记着家里的两个孩子。
想来想去,还真没个可以说话的人。
这时门上一响,安娜走了进来。
她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道:“今天把你累坏了吧,威尔那孩子总是闹人。”
林金蔓忙道:
“我看着他就高兴,一点都不累的。”
安娜走到她身边,递了个纸包给她,道:
“这是我托朋友从美国带回来的,我想你肯定喜欢吃。”
林金蔓看那纸包也不大,接过来拆开一看,是一盒美国朱古力,心里顿时就很喜欢。
掰了一小块塞在口里,片刻便抿化了,舌尖上一股浓浓的朱古力甜味。
她不由得轻声笑起来道:
“真好吃,谢谢。”
安娜见她如此欢喜,也跟着笑了,林金蔓伸手将她拉着坐下,道:
“你陪我说说话好吗?”安娜看她好似有什么心事似的,便问道: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林金蔓没料到她说话如此直接,一直不知如何答她,便将那朱古力又掰下一块往嘴里塞。
安娜见她专心地吃巧克力,便也不作声,只脸上带笑地静静地看着她。
林金蔓将那一块朱古力咽下去,口里余下一丝微苦的味道,很是让人回味。
半晌,她道:
“我今天看到阿珩了。”
那个时候,吴璟珩是常常往林家院子里跑的,安娜对他印象很深刻,便道:
“啊,阿珩,就是那个眼睛非常漂亮的年轻人啊——”
林金蔓点点头,又道:
“他——他同我说了许多话——”其实总共也不过那几句话,只是林金蔓羞于启齿将那些话说给安娜听,一出口,便成了“许多话”。
安娜在沙城待了快两年,对中国人说话的含蓄已经有一点子理解了,便道:
“他是不是同你说,他还爱你?”
林金蔓被这话骇了一跳,但她既没法点头又没法摇头,只怔怔地望着安娜,几颗泪不觉就滴下来。
安娜见她如此又道:
“你打算怎么办?”
林金蔓将头垂下来,道:
“我现在只想离婚。”
安娜对于这一点,也是清楚个八九分的,不免替她着急,便提醒她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觉得,你现在的婚姻,还有你同阿珩的事情,你要分开来一件一件地处理好。不然你会很麻烦——”
林金蔓正欲再说,只觉一阵脚步声,不知什么时候,邵霆玉已经走到里间来了。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进来了,二人的谈话他听去了多少。
安娜识趣地起身,凑近林金蔓耳语道:
“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说完拿手在她背脊上轻拍了两下,便告辞离开。
林金蔓也不看邵霆玉,只起身往床边走,将被子一拉,侧身朝里躺下去。
只道邵霆玉自觉无趣,便会自己走了,就如同前几次一样。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只听那脚步声踱到床边,便是悉悉梭梭脱衣服的声间。林金蔓将头一扭,见他把军装脱了往衣架上一挂,又开始解皮带,这样子竟是要留下来过夜的样子。
她不由道:
“你做什么?”
邵霆玉动作不停,也不答她的话,径直去了盥洗室。
林金蔓听得那里头哗哗的水声,不一会儿,邵霆玉换了一身睡衣出来。
以前邵霆玉也陪她在林家小住过,他的衣服用品等物一概都是现成的。
林金蔓想他已有几个月没在这里过夜,今天不知是怎的了。
自己灰了心之后,便不愿与他有什么亲密之举,更不用提同床共枕。自己对着他,总是话不投机三句多,说多便心烦气闷。
见他径直往床这边走过来,她哗地一下从被子里坐起来,冷声道:
“你去厢房那边睡。”
邵霆玉仍旧不答她的话,一直走到床边,将被子一掀,在她身边躺下来。
她两只手往后撑住身体,偏着头目不转睛眼睁睁地看他大大方方地躺下来,正气闷,此时他却伸了一只拦抱在她胸口上道:
“睡吧——“
她将他手用力一推,转过去背对他,身子朝里头侧睡过去。
躺了一会儿,只觉得肚子上沉得很,连带着脚上酸胀得厉害,只得慢慢移动着身子,翻身转到另一边去。
这一侧过来,发现邵霆玉正向着她这边侧身躺着,自己这一翻身,就和邵霆玉面对着面了。
她将眼一闭,只当自己睡着了。这时听邵霆玉低沉的嗓音问她:
”你今天见着谁了?“
他果然是知道了。
见她不作声,邵霆玉又问:
”他同你说什么了?“
她心里生出一阵厌恶,索性将被子往上一拉,把整个头都盖住。
刚拉上,被邵霆玉用力一扯,一条被子顿时扯出去一大半。
她眼眶一胀,声音就高了几分:
”你做什么?“
邵霆玉仍不罢休,伸了手搭在她肩膀上,将脸凑近她道:
”他到底同你说什么了?“
林金蔓实在是不想答他,又恐他刨根问底,自己一味不理将惹恼了,大家都麻烦,便道:”没说什么。“
没想到他冷笑一声,搭在她肩膀的手突然用力将她摇了几个,厉声道:
”你承认了?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她肩膀上一紧,只觉得疼得厉害,将心一横,怒目圆睁道:
”我是见着他了,我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说完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几滴泪流出来,从床上坐起来,接着道:
”你自己当初答应过我什么?你还要来质问我!“
邵霆玉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气焰上顿时就矮了下去,一时说不出话。
见他避而不答,林金蔓心中火气更旺,她也顾不得了,一伸手将二人的婚书从枕头底下抽出来,住邵霆玉那边甩去。邵霆玉倒是没想到她即时掏出这东西来,一时语塞。
林金蔓见他仍旧不说话,便将那叠成一小块的婚书纸摊开,道:
“这是你自己亲笔写的,婚后绝不娶姨太太!你说你既然娶了我,就不会想着第二个!”
她说得已是气极,转眼将那婚书撕得粉碎,又将那碎纸朝着他脸上一扔,咬牙切齿地啐道:
“如今,你自己做了龌龊的事,你还有脸来质问我!”
邵霆玉见她举动,像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不由得也怒了,两只手抓在她手腕上,将她一双手死死地拽着,恼羞成怒道:
“你还是纠着这件事不放!我跟说过我都是没有办法!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听他还是这样说话,她已是灰心到了极点,任由他拽着自己的双腕,冷冷地道:“我没闹。”
那样的平静,好似在说一句最平常不过的话。
林金蔓深知他秉性,无论如何,都不想将他激怒了,若得大家都没好处。
自己只要达到目的,就行了。
不如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学了他迂回周旋的法子,至少可以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也不至于连累了不相干的人。
邵霆玉见她语气平缓下来,松了她的手,颓然地叹了口气,道:
“你做什么我都忍了,只是这一点不行,你别逼我。”
林金蔓气急反笑道:
”我逼你?“
笑了几声,只觉得荒唐,接着道:”我不过碰着了之前的旧友,说了几句话,你就这样地来质问我。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到时你去了小公馆,和你新太太过日子,我如何自处?我作何感想?你到时候要做的事,比我今日与别人说话,要厉害千万倍!“
邵霆玉自知理亏,但今日之事,他实在不能不心存芥蒂,强硬着辩驳道:
”我不说过了,我不会与她有夫妻之实,你犯不着——“
林金蔓不耐烦地打断他,鼻子里哼了一声道:
”你才犯不着——你犯不着和我说这个!我难道还管得了你吗?”
眼看这口角官司要打个没完,林金蔓便道:
“你别说了,我现在不想听,我累了。”
话里语气疲惫之态很是明显,邵霆玉见眼前有个台阶,忙伸手帮她拉被子。见她面朝里躺下去,似乎真的是乏极了。
邵霆玉坐了一会儿,小声道:
”蔓蔓,是我的不对,我给你赔不是了,你别恼我,我——“
林金蔓依旧是躺着不动,好似真的已经睡着了。
那被撕得粉碎的婚书在被面上散着,一小片一小片的,七零八落,渐渐在暗色之中与被面上的花纹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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