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踹到妖孽
廖幕城抬眼瞧了尹莫幽罕见的窘迫之色,觉得她这点小可爱当真喜人,就是不知道怎么的,一不留神,他总觉得这丫头老神在在地瞧他笑话,可是再一看,就会发觉是错觉。
真是邪门了!
尹莫幽听老国公如此打趣,倒是恰到好处地谦虚:
“男儿志向远大,心怀空阔,哪里如我这闺阁女子眼皮子浅薄,惯会在这些小事上费心思,爷爷这话折煞幽儿了。”
老国公抬眼细细地瞧她,眼神感慨又失落:
“幽丫头真是长大了,连说话都不再像以前大大咧咧,这样柔柔的,老夫记得你小时候,你爹带着你来这里玩,每次非要我抱,假装帮我梳胡子,一不留神,你就猛然拔掉一根,疼得老夫呲牙咧嘴,你却小脸满是得意地笑;
那时候,你爬树捉松鼠,跳荷塘采水菱,活跃得猴儿一样;
彼时城儿还在山上跟着师父学武艺,家里就我一个孤老头儿,你一来这里就热闹很多,老夫也觉得有点活着的意趣;
总想着什么时候城儿回来,能让你们认识一下,谁知道竟然无此机缘,他十五岁那年,皇帝就点名让我带着他到岳秋国为质,身在异国,里时常想起故国旧事,总与城儿说到你;
唉,如今好像一眨眼,当年的无赖丫头,就长成了这般亭亭仪态;
虽然明知道你是拘束着自己的性子,还是为你高兴,毕竟生在高门大族,一眼就能让人看到底的粗豪性子,是无法活出来人模样的。”
老人家说着显然是动了情,那眸子里似乎有着隐隐的水光。
尹莫幽遥远的早已淡忘的记忆好像随着他的描述忽然鲜活起来。
她终于明白,这老国公为何待她异常亲近,自己也对他的关爱异常挂念。
原来,彼时,她慰藉他膝下寂寞,如今,她却在他的追忆中重新经历了童年那无忧无虑的时光。
只有活过一次的人才明白珍惜缘分,珍惜那毫无血缘之人待你的好。
尹莫幽异常感动,她很感激这个心地宽厚的老人,唤起她对美好童年的记忆。
廖幕城不动声色,从爷爷的口中,有关尹莫幽的话,他听得耳朵都出了茧子,却在瞥到尹莫幽微微抿着的唇时,心里多了喜悦,原来,她也记得,她也怀念着那段时光。
尹莫幽收拾好情绪,柔声说:“爷爷的模样,哪里瞧着像是为幽儿高兴了,倒是惋惜更多些。”
话语微微一顿,却忽然抬手一拍桌子,爽快道:
“想不到五年不见,爷爷历经磋磨,还是这般豪迈性情,既然爷爷不喜欢幽儿拘束性子,再矫情就显得无趣了,来来来,幽儿过去给你耍一套鞭子,让你瞧瞧,幽儿的身手可有偷懒。”
廖幕城那流水般悠然的功夫茶仪态,徒然因了她这极大的反差,那稳稳的手虽依然稳着,只是玉杯间那水纹微震,显出他猝不及防间的惊色。
“好好好——这才是老夫熟悉的那个丫头!”一瞬间,三人之间那种刻意拉都拉不近的距离感,倏然就消失了。
老国公实在不是那么喜欢那个一见到他就蹦跳着要去揪自己胡须的丫头,五年时间,就变得像个知书达理的假娃娃。
尹莫幽朝他们爷儿俩粲然一笑,眸间神采耀眼,一捏裙角,就从凉亭那高高的台阶上一跃而下,脚腕子软了一下,身体晃了晃,虎得廖幕城彻底被手中茶水烫到。
只见那罪魁祸首狡黠一笑,朝老国公抱拳道:“额,一得意就闪了下,没吓到你老人家吧?”
老国公瞧了孙儿那手背上微微显出的红色烫痕,眼中满是喜悦,却仍然关切道:“有没有闪到哪里?”
“嘻嘻,你老知道幽儿一贯就喜欢猴儿一般爬高跳低,哪里这么容易就闪了腰脚,瞧好吧!”说着抽出腰间软鞭,双手抱拳行礼,然后就退后两步,在凉亭外那空阔地儿上耍起了鞭子。
尹莫幽上一世跟着廖智远打天下,出入战场是常事,她又是个勤奋好学的,一手鞭子自然练得出神入化。
这身子虽然嫩绰些,但胜在腰身柔韧灵活,借着巧劲儿,她舞着还算差强人意。
只见那鞭子如同神蟒,吞吐自如,被她耍的时而如歌姬绸带,飘然如天女;时而如追魂锁链,凌厉如毒蛇,刚柔相济,鞭声清脆,但见鞭影,不见玉面。
亭子内的祖孙俩瞧得面露喜色,都惊讶于她的身手。
本来他们以为,她能耍鞭子,多不过玩出几个漂亮的鞭花,甩鞭子的时候,不至于甩到自己身上,哪里想到,她竟然招式俨然,给他们一个大惊喜。
老国公得意地瞧了自己的孙子,小声道:“怎么样?不错吧?老夫瞧上的人,哪里可能差劲儿!”
廖幕城眼神一刻都不舍得从尹莫幽身上移开,闻声只是点头。
气得老国公抬手,一巴掌就要打到他的脑壳上,廖幕城懒懒地瞥了他:“爷爷,小心越打孙儿越笨,逮不到你心仪的这只狐狸一样狡猾多变的孙媳妇。”
“嘿嘿,你也认她做你媳妇了?”老国公一听,顿时眼珠子都要惊得掉下来。
“你别露出破绽,让人瞧出来,多出些许波折,即使她被宁王退婚,尹丞相的位置在那里,她仍然是众多公子哥儿娶妻的最佳人选;
再说,以皇上对咱们家的忌惮,孙儿的婚事必然是他要指婚的,你说他会把尹丞相的嫡女指给我,让我们如虎添翼吗?”廖幕城兜头给爷爷泼了一盆冷水。
老国公脸色有些黯淡,继而呵呵笑道:“事在人为,事在人为,你还是自己努力筹谋好了,爷爷在背后默默地支持你,绝不多嘴。”
“爷爷,这丫头小时候很聪明?”
“当然。”
“聪明人大多虚浮,不愿意下苦功夫,为什么她偏偏里外呢?”廖幕城小声嘀咕,继而把尹莫幽那手漂亮的字,鞭子又练得这么好,一一给爷爷说了。
“不太可能吧?小时候她到爷爷的书房里,可是拿着笔只会在纸上胡乱画只猫儿狗儿,从不曾见她规规矩矩地画出一个正经笔画。”老国公仔细想想,确实没见过这丫头写出一个大字。
廖幕城十分肯定道:“她那手字,超出十年朝上的书生的笔力;再瞧瞧她这手鞭子,虽然气力不足,却娴熟得很,还有着大家风范,莫不是她拜了名师?”
老国公那眼也不曾从尹莫幽的身上移开,半晌摇头:“这鞭子瞧着不像那些名家的花架子,攻击防守的能力很强,很实用,即使她拜了名师,自己不苦练,也难有这般功底。”
“这么说吧,她的骨骼天赋都是极好的,真真怪了,尹丞相有这般出色的女儿,怎么声明不显,外边流传的都是她的顽虐和恶名?”老国公大惑不解。
廖幕城笑道:“这样不是很好吗?省得担心她太耀眼,被人抢了去。”
“这样藏拙,估计是尹丞相的策略,他位极人臣,女儿太过出挑,不是好事,比如,那位荒淫无度的太子,倘若被他瞧上了,可不是毁了一辈子吗?
你小子留了心神,好好护着她,无风不起浪,她们家的后宅说不定风浪也不小。”老国公很快就想通了反常的道理。
“爷爷放心好了。”廖幕城淡然地斟茶,他看到尹莫幽的脸上已经出了清汗。
尹莫幽把自己熟悉的招式用了一遍,飞身腾挪,只觉得多日来的压抑一扫而空,待练完结了招式,早有嬷嬷捧了汗巾伺候。
老国公站起身,大声喝彩:“好好好——想不到你丫头能把鞭子耍得这样精彩,赶紧过来,喝口茶润润喉。”
尹莫幽一边擦拭汗水,一边笑道:“那当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何况幽儿与爷爷已经多年未曾谋面了。”
“贫嘴,过来喝茶。”廖幕城瞧着她满脸细汗,那张粉嫩的脸映着夕阳,越发显出类似瓷器一样的光泽。
尹莫幽抬头,朝着他嫣然一笑,手里的鞭子刷地就挥了过去,直扑他的面门。
廖幕城神色不变,垂下长睫,面露轻笑,她这功夫,哪里可能打得到他?
却不堤防手心一空,那刚刚斟好的一杯茶,被那鞭子梢儿一卷,就朝尹莫幽面前飞了过去。
廖幕城正要提醒她“烫”,只见那丫头抬头就往口里倒,只听“噗”的一声,尹莫幽烫得张口就把茶水喷了出来。
她气恼地用鞭子指着廖幕城:“你——你——陷害我!”
廖幕城当然知道手中的功夫茶有多烫,冲茶时他都用了内力护着指尖,当即心疼得连辩解都不曾,慌忙从衣袖里拿出个锦囊,挑出一个小瓶,飞身到尹莫幽身边,也不顾什么礼节,抬手捏了她的小口,把药就倒入她的口中。
尹莫幽勃然大怒,抬脚就踹,旋即口中那火辣辣的滚烫就变成了无比舒服的清凉幽香。
廖幕城不曾躲,更不曾运功抵抗,那洁白的腰间顿时就被她踹出一个清晰的鞋印子。
尹莫幽瞧着不由傻了眼,她又错怪了他,可是那脚已经稳稳地踹了个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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