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上报纸
第27章
“爹、娘,我哥回来了,娘家那边让我回家看看,可能要在家里住两天。”
中午的饭菜是江楚珊做的,农家的饭没什么讲究,蒸了白面馒头和红薯面窝窝头,在来一盆素炒野苋菜,一盆凉拌猪毛菜,以及一锅玉米羹,唯一的荤腥,就是玉米羹里的蛋花,可就这样简单的饭菜,在这个年代,在石桥村大队,都算是奢侈的。
王香苗手里正拿着一个红薯面窝窝头吃,听到儿媳妇的话停下了动作,说道:“还要住两天啊,是有啥事吗?”
没有哪个婆婆喜欢儿媳妇经常回娘家的,而且江楚珊也就刚刚从娘家回来,特别是儿子一回来她就回家,儿子一走,她就回娘家,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刻薄婆婆,儿子不在家,儿媳妇都不敢在家里呆呢。
江楚珊扯唇:“我娘倒是没有捎话说啥事儿,不过想来应该有事让我帮忙吧。”
正在努力啃白面馒头的杨新雨接话:“我知道,大林哥带回家一个女同志,嫂子也要有嫂子了。”
王香苗瞪了闺女一眼:“你怎么啥都知道。”
然后又朝着江楚珊笑道:“这是喜事,是应该回去帮忙。”
江楚珊却没有承认这喜事,事情没有确定之前,还是别把话给说满了,她哥也是要名声的:“这事儿还说不准呢,兴许这里面有啥内情呢。”
王香苗见她谨慎,便也没有在说下去,带着笑容说道:“家里的事儿你不用担心,在娘家多帮帮你娘。”
说完又看了看她的肚子:“不过也不要累着了,注意身子。”
江楚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对着婆婆道:“我会注意的。”
杨新雨见嫂子回娘家的事儿已经成了定局,顿时觉得嘴里的白面馒头不香了:“嫂子,你可要早点回来啊。”
江楚珊给她夹了一筷子菜,笑道:“你好好地学习,如果期末考试考得好,嫂子有奖励。”
然后又给杨新泽夹了一筷子猪毛菜:“小泽,也有奖励。”
杨新泽抿唇羞涩道:“嫂子,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的奖励给小侄子买奶粉。”
听到哥哥这么说,杨新咬了咬嘴唇,不舍地说道:“嫂子,我的奖励也给小侄子买奶粉。”
俩小的这么懂事,江楚珊非常欣慰,不过还是说道:“放心,饿不着他,嫂子给你们,你们就接着,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平常就多帮嫂子干点活儿。”
杨新雨的眼睛顿时亮了,赶忙说道:“嫂子,我什么活儿都能干,你尽管使唤我。”
杨新泽跟着点头:“嫂子,你有啥活,尽管使唤我和妹妹。”
小少年的眼睛里满是喜悦,江楚珊笑了笑,这才有点少年人的样子,平常就是太懂事了,不过看着他们俩高兴的样子,她有些心虚。
因为她的奖励就是喝羊奶,昨儿下午陪着林教授在田间地头转悠的时候,听社员们闲话,说是他们大队东边的车村大队有两只羊,前段时间生宝宝了,而挤出来的羊奶没人喝,全部倒了,她当时听了就心疼地直抽抽,这么有营养的好东西,她刚参加工作那会儿,想喝还买不起呢。
正好她打算给小姑子补钙,而且她怀孕了,也得加强营养,那些羊奶与其倒了,还不如她买下来呢。
这边王香苗见儿媳妇和小叔子、小姑子相处融洽,眼角的皱纹都笑地多出来两条,不过看儿媳妇吃了一个馒头,几筷子菜便不吃了,关心道:“珊珊,咋不吃了,这菜不合胃口?”
江楚珊摇头:“不是,您知道我饭量不大的。”
王香苗皱眉,儿媳妇还怀着孕呢,每天的胃口跟猫一样,这样可不成,可是又想不出办法,让她多吃,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不想吃,硬让吃,会败胃口,回头她得找亲家母一起商量个办法才成。
不过江楚珊不知道她这心思,吃过饭便回房间收拾了两件换洗的衣裳,准备回娘家,一来看看她哥带回来的那个女同志,二来避祸,今天下午杨新洁的糟心事儿就会传过来了,公婆听到心情肯定不好,她还是少在他们面前晃悠了。
“珊珊,给,拿着,回娘家咋能空着手。”
刚收拾好准备出门,她婆婆就提着一个麦秸秆编织篮子进屋来递给她,她低头一看,里面当了有十来个鸡蛋,不年不节的,这礼可不算轻了。
于是她便给推了回去:“我爹娘不在乎这些虚礼的,留着给小泽小雨吃吧。”
王香苗又给推了回来,不容置疑道:“拿着,你爹娘虽然不在乎,但咱们也不能失礼。”
于是江楚珊一手提着一篮子鸡蛋,一手提着自己的换洗衣裳,走在回娘家的路上,可是她总觉得差点什么,猛然看到路边的杨柳,她笑了,缺少背后的胖娃娃,低头看了看肚子,明年她就能像歌里唱的那样,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背后在背一个胖娃娃。
“珊珊,这是回娘家啊?”
路上碰到了赵婶子,不等她回话,她就过来拉住自己的胳膊,然后低声问道:“你哥带回来的那个女同志,到底啥来头?我咋听你们家邻居说是隔壁公社的知青啊。”
江楚珊一懵,因为他们大队,还有隔壁几个大队都没有知青,她早就把知青这群特殊的人给忘记了,这些人背井离乡,十个里就有九个人想要回城,而且回城的渴望,能让他们抛弃妻子(丈夫),甚至于孩子,更甚至尊严,如果她哥带回来的女孩子是知青的话,她看了看自己白嫩的手,能挥出去打鸳鸯的棒子吗?只希望她哥好运,万一能够遇到的女孩子是个好姑娘呢。
“珊珊,你哥带回来的那个女同志,到底是不是知青啊?如果真是知青,你可得好好劝劝你哥,咱们这边没知青,所以你不知道,城里来的女人可不是过日子的主,她们心狠着呢,一有机会就抛夫弃子回城,头都不带回的,你一定要劝劝你哥啊。”
“婶儿,这都是瞎传的,指不定我哥跟那女同志,啥事儿都没有呢。”
江楚珊跟赵婶子分开后,是提着心回的娘家,先是看到了娘家门口的卡车,这是她哥开的车,因为知道他回来了,看到车也不惊讶,抬步走进家门,刚走过过道,就看到他哥正和一个梳着两条大辫子,穿着白底碎花衬衣的女同志,站在他们家南墙边的菇房说笑,因为背对着她的关系,她并不能能够看清楚那女同志的脸,不过女同志“咯咯”的笑声,清脆悦耳,想来应该长得不错吧。
倒是她哥正对着她,看到她回来,眼前一亮,赶忙打招呼:“珊珊,你回来了。”
江楚珊对他笑了笑,问道:“哥,这女同志谁啊?”
而这个时候那个女同志也转过身来了,瓜子脸,白皮肤,双眼皮的大眼睛,对着她一笑,嘴边还有俩梨涡,挺漂亮的。
而江楚林被妹妹一问,脸上露出点羞涩:“珊珊,这是周玉菲同志,红旗公社向阳农场的知青。”
这表情妥妥的春心萌动的样子,她哥是真喜欢这个女知青,提着东西的手紧了紧,扬起笑脸打招呼:“你好,周玉菲同志,我是江楚珊,江楚林的妹妹。”
周玉菲也笑着道:“你好,江楚珊同志,你哥经常跟我提起你呢。”
江楚珊神色一动:“是嘛,这么说来你跟我哥认识很久了?”
周玉菲摆手:“没有多久,也就刚认识半个多月,我刚刚来插队的时候,拖拉机坏了,是你哥把我们送回农场的。”
原来刚来的知青,她对她哥的这段感情更加担忧了,不过脸上不显,不动声色地问道:“周知青来插队习惯吗?有没有觉得很辛苦?”
周玉菲脸上的笑容僵了那么一刻,眼睛里极快地闪过一抹厌烦,最后却说道:“农场的人挺照顾我们新来的知青的。”
江楚珊心里叹气,这女同志刚才的表情,并没有能够瞒得过她,而她也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显然心里对农村的生活并不满意,等她走了,她得跟她哥好好聊聊。
“那就好,对了,还没有问,你来我们大队有事?有事尽管说,我们能帮的,绝对帮。”
不管心里咋想,江楚珊的脸上全是笑容,成年人嘛,多少都得有点演技傍身,学会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
而周玉菲指了指那个简单的菇房,说道:“我听江楚林同志说你会能用麦秸秆种出蘑菇来,便过来看看,能不能把这技术也在我们向阳农场推广,珊珊,我可以这么叫你吗,你能教教我麦秸秆种蘑菇吗?”
江楚珊瞪了眼她哥,嘴咋就恁快呢,啥话都跟别人说,江楚林被妹妹瞪了,尴尬地笑了笑,江楚珊给了他一个眼神,回头在跟你算账,然后便对着周玉菲摇头:“不是我不愿意教你,一来呢,这技术目前正在试验阶段,你也看到了,还没有种出蘑菇,在则这项技术不是我的,是市里面林教授的,能不能教人得由他说了算,我做不了主。”
周玉菲被拒绝,失望不已,她还想借这事儿立功回城呢,不甘心地反问道:“江楚林同志明明说这是你自己的技术啊。”
江楚珊在次瞪了眼有些懵的江楚林:“他一直在外面跑车,对家里的事儿知道的不多。”
见周玉菲不说话了,而江楚林也没有拆她的台,她非常满意,接着继续说道:“太阳晒的人肉皮疼,咱们也别在外面站着了,赶紧进屋吧。”
而周玉菲则摇头拒绝:“不了,我还得赶紧回农场,已经耽搁了一上午了,不能在误了下午的工。”
江楚珊客气:“在坐会儿吧。”
周玉菲坚持要走,而江楚林则赶紧道:“那我送你回去。”
等人一走,李美玲才从堂屋出来,江楚珊过去把手里的鸡蛋递给她:“给,我婆婆让我拿的鸡蛋。”
李美玲接过,看篮子里有十个鸡蛋,便笑道:“你婆婆倒是舍得。”
然后又问她:“昨天回去,你婆婆没有给你脸色吧?”
江楚珊摸了摸肚子,说道:“没有,我回去首先便是跟她道歉,她还咋给我脸色。”
李美玲嗔她一眼:“鬼精。”
江楚珊得意道:“这叫智慧。”
腻歪完,她便凑近她,低声道:“娘,人家女同志走的时候,你不出来送,是不是不满意啊?我哥瞧着挺喜欢的。”
李美玲斜了闺女一眼:“什么都瞒不过你,这闺女要不是知青,我也就同意了,咱们家不指望媳妇儿多能干,只求她性格好,能踏实跟你哥过日子,可是你瞅这姑娘,可能吗?恐怕心里头一心想着回城呢,趁着你哥对她感情还不深,能拦着还是拦着吧。”
江楚珊虽然心疼她哥,但是也知道长痛不如短痛,她哥的感情路咋这么不顺呢,而李美玲见闺女皱着眉头,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们兄妹俩感情一向好,而她又何尝不心疼儿子呢。
“珊珊,你和你哥一向聊得来,你哥回来,你跟他好好说说话,开导开导她。”
李美玲见她娘眉眼间尽是担忧,便学着杨新洲作怪逗她开心,身板挺直,小手往额头那儿一搭,大声到:“保证完成任务!”
李美玲把她的手打掉:“作怪,小心你儿子将来笑话你。”
江楚珊不愿意了:“娘,万一我怀的是闺女呢,您就不喜欢了?”
李美玲气道:“只要甭像你一样气我,我就喜欢。”
说完又看到她手里的包袱,问道:“这是拿的什么?”
江楚珊随口回道:“衣裳啊,怎么了?”
李美玲直接一叉腰:“江楚珊,我告诉你啊,家里没地给你住,你说你刚回去婆家住了两天不到,就又回来了,让你婆婆咋想?”
江楚珊过去拽着她胳膊撒娇:“娘,是你女婿让我回来住的,而且我回来住,我婆婆也同意。”
李美玲不相信:“新洲让你回来住,为啥?”
江楚珊把手支棱在在嘴巴旁边,凑近她娘的耳朵,低声地说了原因,李美玲听后,把她的手拿下,说道:“新洲处处为你考虑,你也对他好点,别不上心。”
“我知道。”
江楚珊这次倒是没有在反驳,实在是杨新洲对她,除了不能经常陪着她,其他的还真是挑不出错来。
这边母女俩刚提了杨新洁,杨新洁被打的消息就传回来了石桥村大队,本来她嫁得不远,就在邻村,两个大队的地都挨着,上工的时候,两个大队的社员还能聊天呢,所以杨新洁上午被打的消息,下午刚上工,由着社员们的口口相传,石桥村大队的人几乎都知道了。
听说是王老二的姑姑王大妮,带着他们一家子人,到老王家把杨新洁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现在人被打的都下不来床了。
说是杨新洁不干人事,早年使坏,让王大妮的小儿子去县城参加招工考试的时候迟到,要不是王大妮一家还有点人脉和家底,她小儿子这辈子只能种地了,换成谁,谁也要气啊,打一顿都是轻的了,换成他们,鲨人的心都有。
下午下工回来,杨栓福便蹲在院子里,一口接着一口地吸旱烟,而王香苗则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唉声叹气,等小儿子放学回来了后,杨栓福便吩咐道:“小泽,你去你大姐
家看看她,被打得严重不严重?”
终归是亲闺女,就算在气她,还是本能的关心,而杨新泽眼光闪了闪,说道:“爹,王家人正在气头上,未必让我进门。”
杨新雨过来拉着她哥的手:“爹,你别让我哥去王家,我怕他们因为生我姐的气,打我哥。”
王香苗迟疑道:“不能吧?”
杨新雨反驳:“咋不能,万一呢,我小哥这么小,又打不过他们。”
她虽然也担心大姐,但是就那么一丢丢,她被她从小欺负到大,论感情,和大姐的姐妹情,都比不过和大嫂相处几天的姑嫂情,她才不想小哥因为她被打。
杨栓福把旱烟在一旁的石头人嗑了嗑,站起身,把旱烟别在腰带上,这才说道:“我去,是我没有教好闺女,于情于理都得给亲家道个歉。”
说完便佝偻着身子,瘸着腿往外走,杨新泽见状赶紧跟上,刚才他找理由推脱不去,因为那是大姐,现在他爹去了,他可不能让他一个人去,万一王家人打人,他也能替他爹挡着点儿,杨新雨见爹和哥都去了,也想去,不过她爹和她哥都不同意,只能怏怏地坐回去,刚坐下,肚子就“咕咕”地响了起来。
王香苗听到后,才恍然明白她还没有做晚饭:“我去做饭,家里还有窝窝头,你要是饿,就垫下肚子。”
等她把晚饭做好,杨栓福和杨新泽父子也回来了,俩父子的脸色都不好看,特别是杨新泽脸上还带着伤。
王香苗捧着小儿子的脸,心疼道:“这是咋回事,老王家还真打人啊,伤口这么深,这要留疤了咋办?”
杨新泽却告诉她一个痛心的事实:“不是王家人打的,是我姐打的。”
“他娘,以后咱们只有新洲、新泽、新雨三个孩子。”
王香苗还没有从大闺女打小儿子的事儿中回神,就被当家的话给吓住了:“当家的,不至于吧,你生她的气,不让她上门就是了,咋还要断亲呢。”
杨栓福气地咳嗽起来:“我说断就断,要是我发现你还跟她走动,你就跟她去过吧。”
王香苗的脸色立马苍白了,身形也摇摇欲坠,这么多年,当家的还是第一次跟她说这么重的话,大闺女到底做了什么?
“娘,大姐咒我大哥不得好死,还咒侄子是病秧子,还差点毁了我的脸。”
杨新泽怕他娘对大姐心软,便说了实话,王香苗气地直拍着大腿嚎哭:“作孽啊!”
不过倒是没有在替杨新洁说话。
甚至第二天,杨新洁带着一身的伤来家里,想在家里躲几天,老王家现在谁看她都不顺眼,她才不在他们家等着挨打呢,她在心疼她,也没有让她进门,更别提给钱给物了,老头子说得对,这闺女他们在惯下去,她这辈子就毁了。
“你们现在不让我进门,以后别求我。”
杨新洁放下狠话后就离开了,王香苗望着闺女的背影哭的不能自已,最后软倒在地上。
而江楚珊一直留意着杨家的动静,见这次公婆没有糊涂,没有接杨新洁这个搅家精到家,心头着实松了一口气,家里不用闹腾分家了,虽然分家能过小日子,但是他们如果在那种情况下分家,绝对得闹腾一场,为了杨新洲能不折腾还是不要折腾好。
“
珊珊,你也该回去了,婆家出事儿了,你在娘家不出面总归不妥。”
李美玲也是见亲家没有拎不清才劝闺女,江楚珊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回去不好,也就答应了:“我知道,我这就回去,您和爹可要记得照顾好那几个菌包,具体怎么做,我都写在本子上了,还有千万别让人动。”
说完收拾东西的时候,又想起她哥,便叮嘱她娘:“我哥回来记得去家里跟说一声,昨天他回来太晚,今天又离开得太早,我都没有跟他好好说说话。”
李美玲想起昨晚她跟儿子的谈话,她专门等他到半夜,跟他说那姑娘和他不合适,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连洗漱都没有,直接回了屋,早上天还没有亮呢,就走了,她的心悬着呢,可是不敢跟闺女说,就怕她着急上火。
于是含糊地回答道:“成,我记着呢。”
看自己娘心不在焉的样子,肯定她昨晚上在她哥那儿碰钉子了,唉,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劝动她哥,感情的事儿最难劝了,她现在只希望她哥不要陷得太深了,目前够不着她哥,只能先管婆家的事,而回去之前,她得带回去一样东西。
“娘,咱们家里的那些麻还有多少?我拿点回去织布。”
“你还怀着身子呢,挣钱不在这一会半会儿的。”
江楚珊解释道:“我不是为了挣钱,是给我大森哥准备的。”
李美玲惊讶了:“大森?没听说他有对象了啊?
江楚珊笑道:“您准备礼钱就是了。”
李美玲奇怪道:“你咋知道的?”
“您就甭问了,知道这事儿就成,问我也不能说。”
李美玲白了她一眼,没在追着问,起身给她拿了一包麻:“家里没有棉花了,你回去看看你婆家有没有?”
江楚珊是提着大包小包地从娘家出来的,不仅仅有苘麻,还有这几天给孩子做的小衣裳,她暗自笑了笑,她这算不算回娘家打秋风?好在她也不是光拿东西不付出的,这么一想她的心才平衡点儿。
“珊珊,你咋提这么些东西?”
因为大闺女的事儿,王香苗又是伤心,又是生气,情绪起伏过大,便起不来床了,所以江楚珊回来的时候她给开的门,看见儿媳妇大包小包的。不免有些惊讶。
不过江楚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把东西放下,搀扶着她的胳膊问:“娘,你生病了?看医生了没?我去找下济民叔。”
儿媳妇的关心,让王香苗又是一阵心酸,被辛苦养大的闺女气病了,结果还是儿媳妇照顾自己,她拍了拍她的手:“不用去找你济民叔,他已经给我看过了,我没事儿,歇歇就好。”
江楚珊关心道:“那我扶您回屋歇着。”
王香苗拒绝了:“不用,我还能照顾得了自己,你怀着身子,别被我传染了病气。”
江楚珊不以为意:“我没有那么娇弱。”
王香苗却坚持:“听话,小心无大错。”
最后还是她自己摇摇晃晃地回了屋,看着她的背影,她暗自叹气,可怜天下父母心,杨新洁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回到房间,撸起袖子,好好地打扫了打扫,又把从娘家拿来的东西归置好,抬手看了看表,快晌午了,便出去做晌午饭。
想到家里人因为杨新洁心烦,又因为天热,肯定没有胃口,便打算做凉粉,在烙点手抓饼,配上醋和辣椒,绝对开胃。
“嫂子,你回来了,我说咋这么香呢。”
中午俩小的放学回家,杨新雨顾不得放书包,就飞奔到了厨房,看到嫂子别提多高兴了,就要过去抱胳膊撒娇,就被她嫂子叫住了:“别过来,我手里的是开水,小心烫着你。”
杨新雨好奇地问道:“嫂子,你咋开水烫面啊?这是做什么饭?”
江楚珊边烫着面,边说道:“烙饼,一半用开水烫面,一半凉水活面,烙出来的饼又软又香。”
杨新雨受教,看着江楚珊的眼睛里全是崇拜:“我说我娘烙的饼,咋硬得跟石头一样,我还以为是她不舍得放油,原来是没有烫面啊,嫂子,你懂的真多。”
“吃得多了,见得多了,自然就懂了,只要你期末考试能够及格,嫂子一样一样教你,好不好?”
杨新雨眼睛顿时左右乱:“嫂子,我去看看我娘。”
说完就跑了出去,江楚珊好笑,别以为跑了就能逃避学习了。
“嫂子,我来帮你烧火。”
杨新泽放下书包,进了厨房帮忙,江楚珊笑着跟他道了谢:“谢谢小泽。”
杨新泽抿嘴笑了笑,江楚珊这才看见他脸上的伤:“这伤咋回事?”
“大姐挠的。”
说着他就要用手摸脸上那道用指甲划的伤,江楚珊赶紧阻止了他:“别用手摸,这两天不要沾水,不要吃辣椒,也不要吃酱油,要不然留疤就不好了。”
杨新泽赶紧把手放下,他还真不知道还有这讲究,感激地跟嫂子道谢:“谢谢嫂子提醒。”
江楚珊客气了两句,然后叔嫂俩便陷入了沉默,直到杨栓福下工回家,他先来厨房看了看,看到江楚珊在做饭愣了愣,这才说道:“新洲家的回来了。”
江楚珊应道:“爹,饭马上就好了,您先去洗手。”
杨栓福应了一声“好”转身离开,她打量了下它的脸色,虽然也有些憔悴,但是比起婆婆来,却好很多,作为一家之主,他的心性要比妻子好很多,不过不难看出他的郁郁,家里的气氛确实不大好啊,太压抑了,她得想个办法让这个家气氛活过来。
都说时间和工作是治疗心伤的最佳方法,那么就让公婆忙起来,让他们没有时间去想糟心事儿。
“爹,麦秸秆种蘑菇这事儿,您也知道林教授教给我负责,我现在怀着身子精神短,难免顾及不上,我爹娘又忙,所以能不能麻烦您帮我照顾菌包?”
杨栓福倒是愿意帮儿媳妇的忙,但是:“新洲家的,你要说种地我还成,这种蘑菇我不会啊。”
江楚珊赶忙道:“我爹会,让他教您,很简单的,一学就会。”
杨栓福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那成,我下午就去找亲家。”
让公公忙了起来,又该婆婆了,她朝着正怏怏地吃饭的婆婆说道:“娘,我哥昨天说,城里那边催着要交草珠子帘子呢,一话帘子给到十五块呢,让咱们赶紧串,可是我还要给城里的一个买家织布,根本没有时间,娘,您能不能帮帮忙?”
王香苗听到这个,表情立马活了:“成,交给我,你哥有没有说啥时候要?”
“我哥下次回来吧。”
草珠子帘子经过她的上色加工,到了城里绝对供不应求,不过她怀孕了,不想碰染料,她可以教婆婆漆一些简单的图案。
“娘,买家要的帘子得上好色,我不能动染料,只能您自己来染了。”
王香苗也为难了:“我不会漆花色。”
江楚珊笑道:“我会啊,我教您。”
江楚珊就这样把公婆安排得明明白白,而杨栓福和王香苗有活计做了,心里有期待,心情就好了,餐桌上的气氛顿时活了,杨新泽和杨新雨见嫂嫂三言两语的,就让爹娘展颜,对着她别提多佩服了。
“小泽和小雨,家里的活儿暂时不用你们帮忙,你们俩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争取期末考试考个好成绩。”
杨新泽还好,杨新雨直差把头埋碗里去了,王香苗看她那样,又在次老调重弹:“小雨,你嫂子的话你听到没有,上次我说的,可不是吓唬你的,你要是不及格,顿顿吃窝窝头。”
杨新雨的头更低了,气地王香苗想要在数落,杨新泽给她解了围:“娘,我会看着小雨学习的。”
杨新雨听到这话,终于把头抬了起来,可是由于刚才头低得太狠了,刘海上挂上了凉粉沫,配上她瞪她哥瞪圆溜的眼睛,还有鼓鼓的腮帮子,江楚珊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然后王香苗也被自己闺女蠢笑了,就是杨栓福虽然没笑,但是神情也没有那么郁郁了,杨家上空的阴云自此消散。
“珊珊,给,你手巧,孩子的衣裳,就由你来做把,我不会用缝纫机,眼神又不好,缝的针脚又大又不整齐,孩子穿上磨皮肤。”
吃过饭,心事一除,王香苗不药而愈,便过来给江楚珊她攒的布和棉花,都是柔软透气的棉布,花色也很统一,都是红底碎花的,而这些布,她可是攒了好几年,一直不舍得用。
“谢谢娘。”
道过谢之后,江楚珊又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宝宝啊,看你奶奶对你多好,给你攒了这么些好东西,你长大后可要孝顺奶奶哟。”
王香苗被儿媳妇这话着实取悦到了,看着她的肚子,神情别提多慈祥了,不过她并没有在这里多呆,她还要去串草珠子帘子,给她孙子挣奶粉钱呢。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又听到过杨新洁的消息,知道她又挨了两次打,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威胁王家人,在打她,她就去妇联告他们,王家人收敛了,虽然不打她了,但是每天给她派很多活计,先开始她还老实,但是后面看王家人有顾忌,便开始闹腾了,虽然吃亏多,但是却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顽强。
于是王家的闹腾,成了附近的几个大队茶余饭后的谈资,杨栓福和王香苗听到她的消息,刚开始还会心情低落,后来也渐渐麻木了,在说江楚珊给他们找的活儿也忙,根本没有时间去伤神。
江楚珊见此也放了心,她每天过得也很充实,纺纱织布,给孩子做衣裳,还要留心蘑菇的出菇情况,而这样充实的日子,她倒是没有时间想孩子他爸。
就在种下蘑菇的第五天,蘑菇终于露出了头,一个个跟小馒头的一样的蘑菇,让江国平和杨栓福笑眯了眼。
“爹,等蘑菇长好后,您拿着公社报告下,给咱们大队争取点化肥和农药,咱们要大量种植蘑菇,需要的化肥和农药可得准备足。”
江国平双眼盯着蘑菇道:“我心里有数。”
蘑菇长好,是在第十五天的时候,这天江国平带着一个菌包,赶着大队的骡子车兴冲冲地去了公社后,石桥村大队沸腾了,麦秸秆竟然能够种出蘑菇,还不用占用好地,成本又不大,收益却高,社员们仿佛看到了住红砖房,天天吃着白面的好日子,当然对于江国平更加信服了。
而更令他们意外的还是江楚珊,这个他们以前认为的病秧子,竟然这么能干,这样一来,她不能干重活,只能吃细粮,这些富贵毛病,全部都不值得一提了。
看看杨家娶了她之后的变化,大队如果种蘑菇,杨栓福肯定得能捞着名额,工分肯定少不了,而且还是满工分,在瞅瞅王香苗,江楚珊教她给帘子漆花色的手艺,今后也能靠手艺吃饭了,杨家的日子眼瞅着就起来了。
于是大队里有和江楚珊同龄小伙子的,都是垂足顿胸,当初他们看走眼了,杨家人真是撞大运了,对于社员们的酸言酸语,让杨栓福和王香苗一天到晚,腰杆都挺得直直的。
在说公社那边,江国平很快就去而复返,还带回来了公社的书记,公社的领导看着简陋的菇房,还有几个长满蘑菇的菌包,兴奋地问逮着江楚珊问麦秸秆种植的各种问题,当然最重要的便是投入成本,还有收成,以及能不能大面积推广。
而江楚珊虽然知道能,但是却不能直咧咧地说出来,而是非常地严谨地说道:“现在只是小范围的试验,能不能大面积种植,还得经过实践的验证。”
虽然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公社书记并不失望,眼前的环境这么简陋都能种出蘑菇来,大面积推广种植指日可待,农民的收入增加,人民群众的餐桌上又多了一道美味,而他也多了一项政绩。
于是他高兴地笑道:“嗯,做研究就得严谨,不过我相信这项技术肯定能够推广,后续试验需要什么,尽管来找我,我来想办法,等技术宣布成熟的那天,我会找咱们县报的记者过来给你们庆功。”
这是要让他们上报纸了,江楚珊看着她爹和公公,还有跟来社员激动的样子嘴角微微勾起,只要她爹高兴就成,到时候让她爹好好露露脸。
因为有了公社书记的支持,麦秸秆种蘑菇要人有人,需要啥东西,立马就能拿到,进展那叫一个顺利,几乎两天的时间,就堆起来了养料发酵堆。
这个时候她哥终于回来了,得到她娘的口信,她赶紧回了娘家,而她哥没等她说话,就抢先道:“珊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用劝我,我心里头都明白,我跟周玉菲不是一路人,她跟我走近,无非就是为了从我这儿获得好处,人家根本就看不上我。”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全是讽刺和自嘲,要不是他突然回转,也不会听到周玉菲的心声,他的一片情意算是喂了狗。
江楚珊看着她哥脸上自嘲的笑,她心疼道:“哥,你一定能找到一个比她好一百倍的对象。”
江楚林也自得地笑道:“我也觉得我能。”
说完就递给她两个包裹:“上一次不知道,没有能给我外甥准备礼物,这一次补上,这一包是我的,这一包杨新洲邮寄过来的。”
江楚珊见他脸上笑容还算轻松,心头的担心尽去,也有心情看俩男人准备的是什么东西,结果打开包裹一看,她哥的都是各种小衣裳,不过看大小得两岁孩子才能穿上,另外就是玩具了,拨浪鼓、洋娃娃、铁皮青蛙,这还算靠点谱。
而杨新洲的则是木头枪,木头玩偶,子弹壳做的坦克、大炮等玩具,,他没买衣裳,倒是买了麦乳精和奶粉,打开信一看,信里先是说让她记得喝麦乳精和奶粉,喝完了他在买,还解释玩具是他自己做的,还说他不会做洋娃娃,等他有假期了,出去给闺女买。
她就一个肚子,他又买男孩儿,又是买女孩儿的,到底想哪样,她可没有本事生龙凤胎,在往下看,就是他晚上看着星星想她,吃饭的时候时候,吃着饭担心她,总之就是随时随地想她,还让她里的想他,她心虚地眨眼,她好像很少想起他。
然后又写了他平时的日常,罗里吧嗦的,某女人嘴上嫌弃,但是眉眼弯弯的,一看就知道口不对心。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提起笔写了回信,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跟他说了说,最后心虚地写上一句,她也想他。
转眼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江楚珊怀孕也有三个月出头了,这胎她怀得安生,并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孕吐反应,这倒是让她轻松不少,婆婆和她娘都说肚子里的孩子孝顺,巧了,她也这么觉得,这天给杨新洲写信的时候,夸了孩子,还不忘夸自己是最让人省心的孕妇了。
可是打脸来得猝不及防,信刚刚寄走,第二天她就病倒了,原因是她昨晚贪凉,在窗口没盖任何东西睡觉,农历八月的夜晚风凉,而她体质弱,受不住便感冒了,这病来势汹汹,家人不得不把她送去了县城的医院。
而在医院里检查的时候,医生给了他们一个意外而惊喜的消息,让江楚珊昏昏沉沉的脑袋,犹如置身幻境,而送她过来的公婆和亲娘俱都乐开了花,如果她爹在这里,恐怕也能笑没了眼。
她爹在哪儿呢,大队上如今正在秋收,她爹这个支书本来就忙,更别提今天他们大队,大批种植的第一批蘑菇终于出菇了,公社书记带着公社的干部班子,还有县报的记者,要亲眼见证这丰收的时刻,而她爹作为石桥村大队的一把手,这样重要的场合自然不能缺席,更别提公社书记还决定要把她爹作为榜样宣传,也就是说她爹要上报纸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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