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五章:国事家事
匣子里头的全是无题的奏章册子,是乌雷写给她的国事公文。
说是国事公文,也不全是公事。对于一国之君来说,国事家事本来就很难分得清楚。
更何况她这个皇后的职责,就是在他有事出宫的时候,坐镇朝堂,辅助他处理公事的。
她将那些公文都取了出来,一个个的挨着摊开放在桌面上,看着上头熟悉的字迹,还有那些掺杂在公事里头的只言片语:
“……故,虽然朕也知道禁酒令治标不治本,可实在是恨极了。可见勤勉的皇帝都会大力整顿吏治,严惩贪腐。为何?皇帝累得跟头驴似的,怎么容忍得了底下的官员偷奸耍滑、吃喝玩乐!疯了吧……”
“……这几日与留祯谢元走街串巷,见他们并肩站在一处闲聊,朕忍不住心生嫉妒。不觉妄念:皇后要在,就好了。对了,今日与留祯说起刑罚,他说官员贪腐两匹绢便要杀头,刑罚过重,皇后如何想?”
“……今日过一城池,在街头一小摊食了一碗面食,甚是美味。想与皇后分享,可惜平城路远,无法将东西送过去。又想派人将摊主这个厨子送到平城去给你做一碗尝尝,可如此行径实非明君所为,所以朕忍住了。秋日干燥,皇后多饮两碗银耳莲子羹吧……”
皇后看到此处,突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泪就又滚了下来,烫的她眼睛发疼。
她抬手抹了去,又从怀里将乌雷最后给她的那封信掏了出来,放置在桌面上。
那信从一开始,就写了大事小条十多条的嘱咐和注意事项,全是以后魏国如何走的大势。
就如同平时一样,先说公事,公事说完了,才是自己的要说的话……
皇后挪了一下,看着那长信的结尾。他的字迹已经没有平时的工整和力道,看着就在病痛中,令人揪心:
“……姆妈当时说,朕以为容忍了许多,其实也都是旁人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来的……这话让我心中发凉。
她心里那么恨我,朕从前却一点没有察觉到。只当是自己是他们母子的恩人,她自然便亲厚我,感激我……
伯羊,你是不是其实也在心里头恨我畏惧我?留祯是不是也有什么事情,在心里头偷偷怨恨着我不敢说?……我突然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不过,真假也来不及思量了,曾以为来日方长,什么事情都可以慢慢来。现在,魏国只能托付给你们了。”
皇后看到这里,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了下来,伸手抚摸着那些书信和字迹,痛哭出声,喃喃地说:
“我哪有恨你?……为什么问了不等我回答?……我没有恨你……真的没有恨你……我是真心的喜欢你啊……”
……
……
登基大典的朝堂之上。
群臣朝拜,齐声高呼“陛下万岁”,“太后千岁。”
已经是太后的冯伯羊,代替小皇帝第豆胤出声让众卿平身。
她头上的头发经过处理,依旧能看出些毛躁,额头上也有些明显的红印子,藏在宽大衣袖里头的手,也露着白布。
可是,她又恢复了稳重冷静,深不可测的模样,跟昨日皇后将要殉情的传闻,丝毫联系不到一处。
就听她用稳重冷静的声音说道:
“今后还像从前一样,就当先帝只是出宫巡游,还未归来。望众卿齐心协力,一同辅助我与陛下治理好魏国,使魏国国泰民安,蒸蒸日上。”
“是,太后。”众人齐声应诺。
沈留祯看着已经是太后的冯伯羊这样,太子也成功完成了登基大典,并无出什么大的乱子,心中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这几天,他和谢元都没有时间归家,跟礼部的其他大臣一同宿在宫中,这事情完了,他终于可以回家休息了。
想到这里,他扭过了半个身子,想向后偷偷看看谢元。
突然就听太后冯伯羊出声说道:
“谢将军,你既身为辅政大臣,自然该站到前头来,这样以后议事也方便些。”
此话一出,众人都看向了站在武将末尾的谢元。
谢元抬眸将众人的目光都受了,犹豫了一瞬,直接抬步出列,稳健的朝着前头走了过去。
她在众人的注视中,一步步的越过了一个个的官员、独孤留城,石余财庄……最后在西部大人步六孤赤峰的眼前停下了。
步六孤赤峰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她没动,咬着牙腮帮子都鼓了,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石余恒嘉见状,直接默默地往前让了一步,给谢元让出了位置来。
于是石余恒嘉站第一位,谢元站了第二位,步六孤赤峰成了第三位。
大殿中的气氛为之憋闷了一瞬,终于还是爆发了。
石余财庄站了出来说道:
“从来都是四部大人联合议政,四部才为首位,太后……谢元一个中护军其中一个大营的统领,就算她代替陛下统领中护军,也是个低级武将,怎么能越到我们四部大人的头上去!这太不合规矩了!”
太后冯伯羊直接说道:
“先帝遗旨如此,难道先帝尸骨未寒,北部大人就要抗旨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温柔,可是语气稳定到了冷漠的地步。石余财庄不自觉地低了头,说道:
“……臣不敢,只是先帝的旨意到底为何,还有待商榷。太后也知道,谢元和沈留祯辅政,实在是出乎众人意料,不合常理……还望太后和陛下,为了江山社稷,慎重定夺。要不然实在是难以服众。”
他说完,大殿内又出现了议论的“嗡嗡”声,文武官员神情各异。
太后冯伯羊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出声道:
“沈侍中,先帝为何有此旨意,你若是清楚,跟各位大臣说一说。”
“哎呀……怎么能听他说话,他那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鲜卑武将中有人反对。
“就是啊!太后,莫要听他谗言,您再好好想一想,听一听我们这些忠臣的意见啊。”
汉人大臣中也有人出言讥讽道:
“都是同朝为官一同议政,岂有不让人说话的道理,怕不是实在是心虚发哑,只好堵对方的嘴了。”
“就是,太后下旨让回话,你们偏拦着不让说,也太不将太后和陛下放在眼里了!”
听着这番吵嚷,沈留祯心累至极,又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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