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五章：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元愣住了，这是她头一次在母亲的话里感受到了她在为她骄傲，虽然并没有直说，但是依旧让谢元几乎落泪。

从小到大，母亲面对着她最多的就是惋惜和无奈不是吗？

说她要是个儿子就好了，她要是安分一点就好了，她要是能好好的呆在家，做一个寻常的世家贵女就好了……

谢元红了眼眶，掩饰般地低下了头，抿着唇垂着眼睛看着桌子上新上的菜，平复着自己心中的委屈和感动。

她不想因为这一点小事就在家人面前哭哭啼啼，可是内心就是忍不住，眼泪终是“吧嗒”一声掉了下来，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她连忙抬手擦掉了。

沈留祯注意到了她的异样，眸光闪动了一下，转而对着谢母说道：

“师母，我这算什么呢，只是会点小聪明，背书容易一些，像我这样的人世上多得是。……老师就比我强上百倍，我只不过是因为运气才到了这个位置上。老师那是不愿意做官，他要是愿意，定然会名留千古。”

谢父听闻，顿时乐得笑了起来，谢母也跟着忍俊不禁，指了桌上的一盘子菜说道：

“把这个移到留祯跟前去，他爱吃。”

姨娘一听，连忙绕了一大圈去，殷勤地从丫鬟手中接过了盘子，放到了沈留祯的面前。

就听谢母说：

“就属你嘴甜，你看哄得你老师乐成什么样子了。”

谢父在一旁说：“留祯说得本就在理啊，我本来就无心仕途，这一点你还不知道吗？”

“是是是……”谢母微笑着应了。

沈留祯趁着气氛融洽，又接着说道：

“阿元才是真正的不容易啊，这世上什么时候出过女将军，女子天生力弱，又没有前人做榜样，阿元是凭着自己的实力，一路做到了大将军的位置上，老师，师母，你们该多夸一夸她。”

谢父和谢母两个听闻，一起将目光移到了谢元的身上。谢元全靠着在军营里头多年打磨出来的冷脸，才掩饰住了自己的手足无措。

她希望得到父母的肯定和重视，希望他们承认自己并没有比一个真正的儿子差到哪儿去。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已经明白，所谓世俗观念，哪是那么容易转变的？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果然，就听谢父叹了一口气，说道：

“阿元，自然是个好样的，可惜就是生错了。到底是人言可畏，她的身份暴露之后，附近好多的世家都跑来询问真假，然后就是客客气气的指责你爹我一顿。

大致意思无非就是说你爹我，急功近利，为了利益连脸面都不要了，竟然忍心将女儿送进军营里头毁了清誉，还连带着败坏伦理纲常，连累着其他世家都降了身份……”

谢父顿了顿，似乎很是苦恼，说道：

“我能说什么？我只说我不知情，孩子自己偷跑出去的，是我失了管教……幸而有留祯，要不然就凭着这名声，你真的要嫁不出去，孤独终老一辈子了。哎……折腾了这一回，吃了苦受了罪，不平的气现在也该平了，以后就跟着留祯好好的过日子吧。”

谢母听闻也流了眼泪，看着谢元说：

“我们在家，都受了这么多的流言蜚语，都不敢想你在京城要被人指指点点成什么样子。我跟你爹忧心不已，想着你那么要强，万一受不了了，寻了短见怎么办？想去信给你师父问一问，但是当时你师父也艰难，我们身处魏国，怕给他惹事端，也不敢去信了，就一直在家提心吊胆。

幸而那一段时间，你的消息是个奇闻，时常有动静传过来，我们才知道你的近况，知道你没有事情，这才放了心。”

谢元听着他们的话，期望的眼神渐渐地暗淡了下来，因为早有预期，倒也没有多难过了，她出言安慰他们说：

“爹、娘……其实并不像你们想得那样，京城中确实多的人对我指指点点，可是他们都只敢背后嚼舌根，使绊子。倒没有几个人敢当面对着我说些什么，你们就是太好说话了……以后若是有人再找上门来，直接让他们来找我理论。”

谢父和谢母愣住了……他们毕竟没有真正的接触过谢元在外的生活环境，许多情景都是靠自己的猜想得来的。

此时听谢元这么自信，且好像丝毫没有困扰和受伤的样子，都超乎了他们的想象之外。

突然间感觉……好像谢元真的是一个顶天立地，可以让他们放心倚重的儿子似的。

谢父和谢母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头看到了惊讶，而后谢母想到了什么，转而有些结结巴巴地问谢元：

“阿元……你，你以后什么打算？以后都不走了吧，不是说好了，要等孝期过了，就跟留祯成亲吗？”

沈留祯也将目光放在了谢元的身上，专注的看着她，想知道她具体怎么想的。

这一次谢元没有立刻回答，她垂着眼睛很是郑重地思索了一番，说道：

“成亲归成亲，我还年轻，不想闲在后宅里头。我辛苦这么多年，一身武艺不想没有用武之地，至于具体做什么，还没有想好，总之不是娘你想得那样……”

谢母看了自己的夫君一眼，终是有些急了，说道：

“阿元，你的意思是你娘我是一直闲在后宅里头吗？后宅女子便没有事情做吗？我若是闲着，这一大家子的人口，靠什么有规矩？你连饭都吃不安稳！”

“娘，我不是那个意思。”谢元连忙木着脸说。

“你不是吗？……我以前只当是你糊涂，分不清自己是男是女，现在我是看明白了，你就是当了几天男人，立在朝堂上做了几天官了，就瞧不起我们这些后宅女子们了。可是你自己明明也是个女子，你就是装的再像个男人，你也是个女郎啊！阿元！你瞒天瞒地瞒世人，现在谁也瞒不下去了，就想着瞒自己吗？那有什么用处？……让你安安生生的做个女郎就这么难吗？”

谢元红着眼眶，看着自己的亲娘，坚定且郑重地又说了一遍：

“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从来没有瞧不起你，瞧不起后宅女子过。我恨的是，为何世人，包括娘你，都觉得，女子只有后宅这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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