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过来,让本王瞧瞧
深夜里的林子很不安宁。
除了野兽的嘶吼还有东西簌簌蹭过草地的声音。
姜稚脚下的绣鞋早就跑丢了,道路荆棘踩到地上钻心的疼。
她只能把裙子撕下一片,一圈一圈缠在伤痕累累的脚上代替绣鞋。
山里的温度很低,薄薄的裙子根本抵挡不住寒意。
姜稚被冻的瑟瑟发抖,眼见着走不出林子,只得找了一处比较背风的地方歇一歇。
这一坐,眼皮就止不住的往下耷。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撑了一夜,一直到天光微明,姜稚才又强撑着往下走。
山道蜿蜒而下,整个山林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好在沿途灌木里结有红彤彤的果子,能用来充饥。
一直走了两个时辰,密集的丛林才渐渐稀疏起来,脚下的路也跟着平坦。
她这才发现一个人竟然跑了这么远。
日头高升,给树梢染上一抹橘黄。
姜稚走的越来越快,直到小路尽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远远的便看见他一身红色衣衫烈烈如火,带着无边的寂寥。
那是……谢宴辞?
姜稚瞳孔骤缩,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就在她犹豫着该不该上前的时候,他已经缓缓转过头。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愣。
如玉俊秀的脸早已染上寒霜,那双幽深的眼睛直勾勾的望过来,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姜稚。”谢宴辞的声音十分暗哑,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几分不确定的试探。
“王爷。”
得到了回应,谢宴辞脸上的茫然渐渐消失不见,飞快的朝姜稚这边而来。
在距离几步远的时候又停下。
“过来,让本王瞧瞧。”
他的表情太过不对劲,姜稚忍着心慌上前一步。
她这才看到谢宴辞还穿着一身朝府,朱红的袍子妆花织金,在阳光下夺目万分。
而姜稚的惨状也落在了谢宴辞的眼中。
她的脸高高肿起,双脚虽被裹着,却也能看出来血迹斑斑。
脸上满是惶恐不安,脚甚至还往后缩了缩,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害怕被他看见。
谢宴辞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两肋的怒火像是要从嗓子眼冲出来,还夹杂着他自己也说不清的苦涩,烈火烹油般拉扯着他的心肺。
他长长的吐出口气,脱下朝服裹在了姜稚的身上,接着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谢宴辞走的很快,但是搂着姜稚的肩膀却很沉稳。
因为靠着谢宴辞的肩膀,姜稚甚至感觉两人呼吸缠绕快要连成一体。
这个情况有些不妙。
姜稚把头离远了一些,两人已经走上官道。枝繁叶茂的山岘彻底抛到了身后。
谢宴辞一直没有开口,从姜稚的方向只能看见他紧绷的嘴角。
他在生气。
这是姜稚下意识的反应。
“自从秋山别苑回府,春桃就发现长姐身边的丫鬟不对劲。她心机深沉,我自然敬而远之能避则避。直到她在父亲面前,说让我与她一道出府替嫡母买点心。”
“我本不愿同往,可她说服了父亲和姨娘,又以尽孝为借口,我只能答应。”
姜稚也说不清为何要对谢宴辞解释,她感觉浑身疼的厉害,一步也不想走了。
或许是怕他一怒之下扔下自己,或许是怕他秋后算账。
她本不是喜欢向别人诉苦解释的人,可不知为何,这回却说了出来。
一阵风吹来,姜稚冷的一抖。
谢宴辞没说话,却把她身上的蟒袍裹紧了一些。
“临出府时,我让春桃去找王爷,就是以防万一。买点心的铺子人来人往,我一时就失了警惕。”
“是我太蠢。”
姜稚紧皱着眉,只感觉头上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难受万分。
因为冷,她的手自然而然的环上了谢宴辞的脖子。
她自己感觉没什么,却没发觉谢宴辞眼神一暗,脸上复杂难言。
眼下靠在谢宴辞胸口,姜稚竟搂着有些昏昏欲睡。
怀里的人终于安静下来。
谢宴辞咬着牙,一团邪火憋在心口涨的难受。他想大喊几声,想打什么东西来发泄。可这样只会让姜稚更加害怕。
她本就怕他。
自从得了消息姜稚被人掳走后,他的一颗心就没有放下来过。
他本想等找到人后,狠狠骂一场,让她长长记性。
可现在人就在怀里,又觉得只要平安回来了,就没有什么好计较。
因为疼痛,姜稚轻哼了一声。面色惨白,嘴唇干裂的厉害。明明眼睛都快睁不开,可还是强打起精神保持清醒。
谢宴辞搂着她的手紧了一下。
姜稚爱哭他是知道的,痛极了都是默默流泪,压着喉咙的声音。
他想不出来,被沈朗欺负,独自在林子打转的时候,她是怎么过来的。
“是本王的错,那日砍了沈朗的手却没想过你的处境。”
“你在姜府举步维艰,却仍想着维护姨娘。马场之上也不输其他人半分。你没有因为姜大人的冷待而怨恨,没有姜元宁的打压而自怨自艾。察觉到危险知道让春桃给本王递信。孤身面对沈朗也没有绝望,而是拼命自救。”
“你很好……不好的是她们……”
明明谢宴辞语气平静,姜稚却愣愣的,觉得胸口像是挨了两记重锤。
从没有人说过你很好的,不好的是她们这样的话。
从记事开始,她面对的都是数不清的责备。
沈姨娘说她性子太闷,姜元宁与王氏嫌她出身低微,姜父嫌她不够聪明。
后来嫁给陆喻州,这样的嫌弃就更多了一些。
陆喻州怪她没用,不能在仕途上帮他一把。婆母明明是个大字不识的乡下妇人,还是把她贬到泥里。
她这一辈子从来没被人肯定过。
谁能想到,先说出这一番话的是谢宴辞呢。
姜稚低着头不吭声。
谢宴辞也不知她到底听进去没有。
他只是看着姜稚这副样子觉得难受。
“女儿家家怎么这么重的心思,天天苦大仇深。”
“我……我杀了沈朗……”
姜稚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情绪。
可谢宴辞分明感觉到她的身体抖的厉害。
在找到姜稚前,他曾回过破庙。
沈朗不在庙里,而是躺在一处空地上。求生欲撑着他爬了一段。
谢宴辞自然不会告诉姜稚他对沈朗做过什么。
他低下头蹭了蹭姜稚乌黑的发顶笑了一声:“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兔子都打不死,还想杀人?”
“放心吧,他的命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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