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盘丝洞
一众小姑娘没问题了, 却又像有千百个问题。
这些女孩平时听得最多的是，女孩子家家要会做饭做家务, 将来才能找个好人家, 才会被夫家喜欢。女孩子干得好不如嫁得好。
秦峰的言论对这些小女孩来说太过前卫太过大胆，可以说颠覆了她们三观。偏偏又很有道理，比如吃软饭, 北车厂的男人多，因为多是技术工种，比如焊工，钳工, 电工。女人学的少，好比服装厂, 就没有几个男人踩缝纫机。纵然这么多男人, 能吃软饭的仍然屈指可数。
秦峰见一个个欲言又止，“想问什么直接问。”
中学生懂得多, 便先发言, “吃软饭不会被瞧不起吗？”
“你们家你爸厉害还是你妈厉害？”秦峰不答反问。
中学生楞了一下, 不解其意，依然说：“我爸啊。”
“你爸看不起你妈！”秦峰十分笃定。
中学生脱口而出：“他敢！？”说出来, 又愣住了，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
秦峰给她解释，“因为你妈本人也很厉害。优秀的人跟更优秀的人结婚，大家只会说优秀的人厉害, 瞧瞧，她对象多厉害啊。如果一个人一无是处，在找对象这方面幸运，那别人会说, 嗨，她运气真好。以后的日子不见得好过，婆家人有可能看不起她。明白了吗？”
有小女孩忍不住问：“你这也不是吃软饭啊？”
秦峰笑了：“吃软饭是你们给我定义的。问我会不会不好意思的也是你们啊。”
一众小女孩想想，好像真是这样欸。
秦峰：“你们看电视吧。我看看炉子上的水开了没有。开了得冲暖瓶里。”
中学生：“要不要我帮忙啊？”
秦峰摆摆手。
“秦工，你学问那么高，还会干家务，还会做面包，干嘛还要找个比你厉害的啊？我觉得你已经是咱们厂最厉害的了。”
秦峰拿着暖瓶去厨房，“我谢谢你。可要是找个比我赚钱多的，就可以请保姆，不论冲热水还是做面包都可以交给保姆。我闲着看电视不舒服吗？”
中学生服了，又忍不住问：“就算那么厉害的女人喜欢你，也不一定想给你五个孩子当妈吧？”
秦峰一边冲热水一边说：“格局小了。我能想到请保姆，人家想不到？再说了，等我找到，我家老大老也该上高中了，老三老四上初中，平时只有老小渺渺在家，跟只有一个儿子有什么区别？
“还有一点你恐怕不知道。我有这么多孩子，她嫁给我就不用生了。女强人每天都能赚几十乃至上百，生孩子多耽误她赚钱啊。”
中学生微微张口，被他的话惊呆了，好像还真是自个格局小了。
可有个小姑娘忍不住问：“照你这样说，她干嘛还嫁人啊？”
秦峰盖上暖瓶塞，微微一笑：“喜欢我！”
小姑娘语塞。
她也好喜欢秦工啊。
秦工再次往锅里倒入凉水，拎着暖瓶出来，“渴吗？”
一众小姑娘下意识摇头，随即猛然僵住——晕黄的灯光下，身着蓝裤白衣，乌发粉面的秦峰仿佛镶了一层金边。
金边晃动一下，随之消失，一众小女孩回过神，惊叹：“秦工，你怎么越来越好看了啊。”
秦峰愣了愣，明白过来，忍不住笑了。
“比贾宝玉如何？”
中学生看一下电视，就盯着秦峰，“你和贾宝玉一样，眼里像有水一样，看谁都像含情脉脉。不过他没你好看，他脸上的肉多，看不见骨头，没有一点阳刚之气。”
秦峰诧异：“还懂阳刚之气？”
“那当然。”中学生很得意，被小姐妹一打量，又忍不住心虚，弱弱地说：“我爸说的。”
秦峰：“所以以后找对象千万别找贾宝玉这样的。”
中学生脱口道：“找您这样的。”
秦峰的呼吸一滞。
众女孩“吁”一声。
秦峰失笑道：“我这样的也行，你得能接受我没你有钱。”
“可是你好看啊。”中学生忍不住说。
秦峰：“那也得你好看。”
中学生深以为然，“还得比你好看。不然你天天照镜子就行了。”
“知道就好。”在厨房里熏的有点热，秦峰找出蒲扇，“热不热？我开风扇。”
五月初的天晚上有点凉，小女孩们一起摇头。
秦峰看到电视里出现字幕，“还有一集。你们看吧。我找渺渺他们回来刷牙洗脸。”
“我们是不是该回家了？”有个小姑娘不好意思的说道。
秦峰：“没事。我儿子多，一集电视放完他们也不一定能洗好。”说着就去喊几个小孩。
顾无益他们四个立马抛弃小朋友朝秦峰跑去。
渺渺见状，以为哥哥们故意撇下他，也忙不迭跟过来。
到跟前挤开哥哥们朝秦峰扑去。
秦峰条件反射般接住他，月光下小孩满头大汗，“当小老鼠当的？”摸一下他的额头问道。
“爸爸怎么知道啊？”
秦峰：“猫守着洞口就行了，老鼠才需要来回跑动找机会出来。你要是当老鼠洞，脸都不带红的。像你大哥、三哥和四哥那样。”
渺渺点头：“他们懒。”
顾无益举起拳头。
小孩立马绕到秦峰身后。
秦峰被他拽的踉跄了一下，“瞎跑什么。赶紧回家，明儿得上课。”
“明天不上课。”顾无益道。
秦峰疑惑不解。
顾无益：“你肯定又过糊涂了。今天是五一劳动节，也是周日。我们说放一天假是指明天当星期天。你没发现今天街上人特别多？”
“不是因为大家都放假啊？”秦峰下意识问。
顾无益确定他爸连着睡几天睡糊涂了，“当然是因为周末！”
秦峰不由得朝他家看一下，难怪那些小姑娘不说回家睡觉，明儿好上课，“那你们明天想去哪儿玩？”
由于秦峰工作忙，傅青云和傅凌云没怎么跟他说过话，以至于不敢发表意见，一来怕疏忽大意，说了不该说的被秦峰看出来，来他们不知道怎么跟父辈相处，于是就看向顾无益。
顾无益也不知道他这个年龄的小孩喜欢什么，“去哪儿都行。”
秦峰：“那我看着安排？”
哥四个一起点头。
渺渺不高兴：“不问问我啊？”
秦峰挑眉：“问你有用吗？你要去市中心公园，我们不想去，你也去不成。”
“为什么？”小孩下意识问。
秦峰：“少数服从多数！”
小孩语塞，又不甘心，沉默的跟他到家门口，“我可以找爷爷奶奶。”
秦峰提醒他：“算上你爷爷奶奶，你也只有三票，我们有五票。”
小孩仔细一算，真是这样。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秦峰摸摸他的小脑袋：“所以你乖乖听话，少惹你哥哥们，跟他们处好他们才有可能帮你。”
小孩看一眼身侧的哥哥们，灵机一动，“哥哥要是帮我，我是不是想去哪儿去哪儿？”
秦峰想想顾无益虽然疼渺渺，但有时候比他还有原则。傅青云和傅凌云好像很听他的话，“你可以试试。”
小孩立马往屋里跑，“大哥，我给你挤牙膏。”
到门口脚步一顿，扭头回来。
秦峰拦住他：“又怎么了？”
“走错了，不是我们家。”
秦峰下意识往四周看，后面是一排排筒子楼——职工宿舍，两边和前面有楼房有瓦房，但用料没法跟他家比。因为以前顾家有钱，小楼风格很西式，可以说是家属院独一份。
“不是咱家是谁家？”秦峰奇怪，“又想干嘛？”
顾无益朝屋里看一下，扭头回来。
傅青云被他俩搞得也不确定了，“真走错了啊？”
顾无益迟疑道：“应该吧。”
顾小抬头看了看楼房，“不是咱家是谁家？”
顾无益：“妖怪的家。”
秦峰不禁瞥他一眼，这孩子说什么呢。
随即就拉着小渺渺进去。
一众小女孩扭头，脸上尽是疑惑。
——那哥俩搞什么呢？
秦峰转向儿子们，“哪儿错了？”
顾无益指着沙发上那些小女生，“这儿是咱家？”
秦峰明白过来，无语又好笑——傻儿子当这儿是盘丝洞了，“她们来看《红楼梦》。”
顾无益张了张口，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傅青云扑哧笑出声。
顾无益瞪他一眼。
——闭嘴！
渺渺奇怪：“她们家没电视啊？”
上中学的小姑娘说：“我爸不喜欢看。”见秦峰他们都在门口，“我爸妈该睡觉了。我们也该回家了。”
有小姑娘依依不舍，不舍得林妹妹，“秦工，我们明天还能来你家看吗？”
秦峰点头。
小姑娘们鱼贯而出。
傅青云忍不住盯着他们。
秦峰好奇：“有你喜欢的小姑娘？”
“什么？”傅青云明白他误会了，突然想皮一下，“跟我一样小都不管你叫叔叔，心思多少有点野吧？”
秦峰愣了一瞬间，朝他脑袋上轻轻拍一下，笑道：“胡说什么。赶紧洗脸刷牙。小，你和渺渺去卫生间洗澡。”
顾小下意识问：“我俩？”
“你俩出汗最多，不洗晚上睡觉不舒服。”秦峰转向顾无益，“倒热水的时候小心点。”
顾无益点点头，朝弟弟们甩一下头，就往厨房去。
秦峰放心的把他们交给顾无益，就去书房。
还未到九点，对小孩来说该睡觉了，对他而言太早。
前几天睡够了，往后一天睡七个小时足矣，所以他十点再睡也不迟。
渺渺裹着浴巾上楼，见他爸卧室里空无一人，就往哥哥房里钻。
在大哥哥和三哥四哥房中转一圈，像巡视领土一般，确定大哥和哥房里比三哥和四哥房里热一点，就爬到他三哥四哥床上。
傅青云奇怪，一向喜欢老大的小不点怎么突然转了性，“不跟大哥或者爸睡啊？”
小孩把浴巾往椅子上一扔，大咧咧侧身躺在床上，手撑着脑袋：“他们的房间朝南，热。你们的窗户朝东，比他们屋里凉快。”
“那你应该去北屋。”傅凌云说着话拿着浴巾往客厅那边的阳台走去，回来又绕到秦峰房中给他拿毛巾毯。
小孩裹着毛巾毯坐起来，“北屋阴冷。奶奶说阴气重，不适合我这么俊的小孩住。”
顾无益过来看看他不睡觉干嘛呢，闻言脚步一顿，“你可真臭美。”
小孩其实并不清楚他俊不俊，只是大家都说他和他爸像极了，又夸秦峰长得好，他就认为自己也非常非常好看。
听到这话，小孩站起来，披着毛毯像红孩儿，“我才没有臭美。我是实话实说。”
往常这时候小孩都开始酝酿睡意了，顾无益不想再跟他拌嘴，“要不要我去叫爸过来？”
小孩恶狠狠瞪他一眼，往床上一倒，拉起毛巾毯蒙上头。
傅青云看着睡在最中间的小孩，一脸的为难，小声说：“就让他这么睡？”
顾无益在床两侧各放一个椅子，“不会把你们挤掉下去。”
傅青云是不习惯啊。
转而一想，早晚得习惯，就给傅凌云使个眼色——睡觉！
顾无益：“渺渺睡觉喜欢往身边人怀里钻，你可别睡糊涂了把他扔下去。”
在床上“躺尸”的小孩一下坐起来：“我才没有！”
顾无益吓一跳：“行行行，你没有。”
小孩鼓着小脸不信，“真的？”
“秦惊蛰！”秦峰刷一下拉开门从书房出来。
小孩赶忙冲他三哥四哥摆手，跟做贼似的压低声音说：“快关门，快关门。”
顾无益退出去把门关上，“爸，渺渺睡了。”
秦峰朝对面卧室看一眼，听不到小孩说话，估计他怂了，“你也睡吧。我还不困。”
“那您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出去玩儿呢。”
秦峰点一下头。
其实十点一刻才去休息。
他睡眠质量极好，沾到枕头就睡。
翌日五点半准时起来，秦峰跟往常一样洗漱后就去做早饭。只是没有再煮粥，怕他们喝多了胃酸。
秦峰会的中餐有限，所以就做面条。鸡蛋煎好盛出来倒入冷水，趁烧水的时候去院里摘一把苋菜。
院里原本种满了花花草草，他妈嫌浪费，就开垦一小片土地，种一垄黄瓜一垄番茄，一点葱蒜和蔬菜。以前栅栏墙里外是牵牛花，现在也被他妈改成豆角，看起来以前差不多。
话说回来，苋菜没有连根拔，上面很干净，秦峰洗一遍就可以下锅。只是炉子里的水还没烧热，不用着急下面条，秦峰就去楼上喊几个孩子起床。
昨儿玩一天，五兄弟都很累，就连顾无益都想再睡一会儿。
秦峰见他嘴上答应起来，身体一动不动，笑着问：“你们再睡会儿？我把炉子封上，等你们起来再煮面？”
顾无益点头。
顾小饿了，“什么面啊？”
“鸡蛋面。流黄心的鸡蛋。”
顾小翻身坐起来。
顾无益睁开眼。
秦峰好笑又奇怪，“昨天那一顿还没解馋？”
顾无益给自己找理由：“太腻，想吃点清淡的。”说完就下床找鞋。
秦峰到隔壁也没进去，倚着门框问：“渺渺，吃不吃鸡蛋面？”
小孩艰难的爬起来。
秦峰到楼下还是把炉口封一半，因为煮挂面非常快，几个孩子却得上厕所洗脸刷牙。不然等他们收拾好，面就坨了。
—
顾无益喝掉最后一口面汤，舒服的长叹一口气。
傅青云好奇地问：“咱家的鸡是不是一天能下好几个蛋？”
“怕不够吃？放心吧。你奶奶养了十几只下蛋鸡。像这种天气有虫子有菜叶可以吃，有的鸡一天能下两个。”秦峰收起碗筷。
傅凌云伸手：“我可以。”
秦峰给他：“让几个哥哥刷锅洗碗，你和秦渺渺轮着压水。”
小孩猛然看向他爸。
秦峰：“你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见小孩点头，“是就应该跟大家一起劳动。这样你就不会显得格格不入了。”
“我没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啊。”小孩奇怪，他爸是不是年龄大了，眼神不好啊。
秦峰挑眉：“我说你格格不入，有问题吗？”
小孩不敢，却忍不住嘀咕：“你是爸爸你最大！”
“知道就好。”秦峰朝他脑袋上撸一把，就去找水壶灌白开水。
小孩一见他也有事做，顿时不敢偷懒。
哥几个一起做事，一会儿就把锅碗瓢盆收拾干净。
秦峰把他们的帽子找出来。
渺渺扣到头上，顺嘴问：“去哪儿？”
秦峰：“早上听咱们邻居说，厂里的洋槐花开了。村里的估计也开了。以前每年你奶奶都会蒸洋槐花，虽然那时候是因为没得吃，不过蒸熟了拌上蒜蓉，淋上芝麻油确实香。”
渺渺好奇地问：“我们今天的活动是摘洋槐花吗？”
秦峰点头：“带你们体验一下。”
小孩不禁皱了皱鼻子，他爸真行——体验干农活。
秦峰挑起眉头。
小不点不敢有意见，害怕挨收拾，一马当先往村里去。
老两口怕儿子在外面呆久了不屑吃洋槐花，去年愣是没敢做。
今年老两口忍不住想偷偷弄一点背着秦峰尝尝。以至于乍一听秦峰也要吃别提多震惊。
隔壁秦峰的大娘跟不认识他一样，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你一个博士还吃洋槐花啊？”
秦峰烦她，打小就烦她，“我还得吃饭睡觉拉屎放屁。”
他大娘噎的说不出话。
他大爷忍不住说：“这像一个博士说出的话吗？”
秦峰反问：“这就像一个长辈说出的话了？”
他大爷噎住。
秦峰：“想找不自在我奉陪到底。正好也让你们见识见识我是怎么对付欺负我的洋鬼子的。”
他大爷大怒：“你说谁是鬼子？”
秦峰不气不怒，笑眯眯地问：“谁说我我说谁。你要对号入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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