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真荒啊。”你小声地感叹了一句。

        上山的路甚至没有石阶，只有明显被人踩出来的一条土路，两旁是枯黄的杂草和大大小小的碎石。山上是一片林地，现在只剩下干枯的枝丫，偶尔有鸟雀惊起，振翅飞向一览无余的天际。

        比起称呼它为山，其实更准确的说这只是一片丘地，不过一个小时就能到顶，树林做不得什么遮蔽，前方的路也一览无余，安全是安全，不过，这也就意味你大概看不到期待着的什么野生动物了。

        身边的小叔听到了这句，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抿了抿唇，道“如果是雪天，可以来捉麻雀的。”

        “啊？”你提起了几分兴趣，“和电视剧里一样吗？树枝和筐”

        “……我们一般用网。”

        你从他的语气里能听出点儿无奈，自己也觉得有些这方法放到现在是有点笨，掩饰尴尬地笑了两声。

        “那是樱桃树，”小叔换了个话题，指着前面的一棵树说，他快走了两步，摸着树干上的一处不平整的地方，你依稀可以看见上面是用刀刻出来的一点痕迹，歪歪扭扭的写着小叔的名字。

        “……这是我的树。”他继续道，“四五月份樱桃就熟了，颜色很漂亮，味道也还不错。”

        那痕迹的地方很低，差不多在你腰的位置，痕迹也很旧了。你的眼前很容易能出现一个画面，是一个小孩儿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在树干上写了自己的名字，还要和小伙伴炫耀自己的树结的果子一定是最好最甜的。

        那很可爱，是你未能参与的小叔的童年。

        于是你打量着四周，笑着对小叔说，“还有哪棵是没主的，我能拥有我的树吗？不过四五月份的话，”你有一点迟疑，“我可能没办法来看它。”

        小叔的身影微微顿了一下。

        你没有察觉，继续道，“野草莓的季节好像也赶不上，院子里种的葡萄呢？那个应该会在暑假成熟吧。”

        “会的。”小叔轻声道，他深深地看了你一眼，突然又说“那没什么可以值得你期待的。它只是一株我从山里找到的野葡萄，长了这么多年结的果子还是又小又涩，你一定不会喜欢。”

        你忽然觉得心里被刺了一下，想也未想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小叔不说话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不喜欢”你走上前两步，直视着他的目光，执意要一个答案。

        “你只是因为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才觉得一切都新鲜，如果你真正了解它，你还会对它产生期待不可能的。”

        如果是平常，他应是早换了这个让你不那么开心的话题，就像是刚刚那样，可此刻的他却也执着起来，斩钉截铁地反驳你。

        “……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你沉默了片刻，忽然道。

        小叔的脸色又和昨天一般苍白了，他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可辩驳。

        你厌倦了和他打哑谜，一步一步走上前，小叔退一步，你就上前一步，直到他的后背抵在了他的樱桃树上，“是你和我讲有关于野草莓，樱桃，罂粟酒和麻雀的事儿，是你要让我觉得这里的生活其实没那么荒凉，是你准备了我爱吃的菜又让出了自己的房间，因为你想要我在这里过的好，不要讨厌这个地方。”

        “但是……拒绝我继续了解继续靠近的人也是你。小叔，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在意葡萄好不好吃。”

        “我不是，”小叔突然打断了你的话，他摇了摇头，“我没想……”

        “没想让我喜欢你的，小叔。”你笑着道。

        小叔猛然抬起头来，看向你。

        “别告诉我你一点儿也不知道好吧，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我昨天也才刚刚想明白。”你弯了弯眉眼，继续道，“或许你对我好只是因为我是你的亲戚，又或许这只是你的习惯而已并不分什么对象”

        “不是……”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男人心海底针，”故作烦恼地叹了口气，你大着胆子捏了捏小叔的脸，“不过我很开心，这是不是说明我是有一点儿不一样的”

        “小叔，我只是想说，我喜欢这个地方，它让我能感觉得到归属感，很安心。我喜欢吃这里的菜，尽管它们的味道和我在家里吃的时候不大一样，我喜欢这里没有一点儿云彩的天空，很蓝。我不是随便敷衍你，真的，就算换我睡外面的矮塌，我也想留在这里再久一点儿。

        我也喜欢你，想和你待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或许正如你所说的，我只是一时新鲜而已。我会因为越来越了解而厌恶……”

        小叔的呼吸急促了一瞬，他闭上了眼睛，比起听到喜欢的告白，他更怕听到这一句话，这一个词语。

        “……但你也无法就这样否定我会更喜欢你的可能性，未来是未知的，不是吗？小……”你摇了摇头，喊了他的名字，“我喜欢你。不要把我想成一个会轻易讨厌别人的大坏蛋，好吗？”

        “你说的喜欢……”半晌，小叔才有些艰难地张口，“是什么喜欢”

        你一时没能想明白他听了你那么一段剖白后，第一句要问的居然是这个，觉得有点好笑，又理所应当。你掂了脚尖，呼吸慢慢朝他靠近，唇瓣只和他的距离仅仅咫尺之遥，“需要我确认吗？”

        你轻声询问他的意见，“或者，拒绝”

        你们的呼吸暧昧纠缠，这样的角度他再也无法移开视线。他的眉头紧紧蹙着，眼睫垂下沾了些水雾，你甚至觉得他是要哭了，但事实上并没有，他只是轻轻推开了你的身体。

        “……我能知道理由吗？”你没生气，只是问道。

        “……我不喜欢你。”

        然而他的神情却和他拒绝的举动完全相反，这样近的距离你还不至于判断失误，你看着他明显难过而不是愤怒的表情，抿了抿唇道，“如果你希望我离开，希望我不再靠近你，我也不会觉得生气的。但我很在乎你的理由，我想你不要对我说谎，可以吗？”

        意识到你的语气变重，他明显有些慌乱起来，却在看着你的眼睛良久过后，还是说道，“我……不喜欢你。”

        听到这句话，你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笑着说，“好，我知道了。小叔，对不起。”

        他的回答不是因为你们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仅仅是因为他不喜欢你。所以，你只能为为他带了困扰而道歉。

        两步，刚刚好和亲近却不亲密的人之间的距离，就算是你也没能在这个时候还笑着撒娇叫他小叔，尽管你比谁都想让两人的关系退回到那个距离，可你真的有些难过，只能低着头转过身说，藏住通红的眼睛，“我想回去了。”

        小叔在你身后伸出了手，又收了回去，他的神情和你一样难过，只是更加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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