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污点

沈砚之所以这样大胆直接，皆因他手中拿捏着周檀绍的命门。

周檀绍和他谈判的条件，无人知晓，即便是深宫中的宁贵妃，也对其中细节一无所知。

沈砚笃定，周檀绍只会将一切独自承受，更不会轻易向旁人吐露半字。

周荣宁见沈砚来者不善，不禁侧目，那目光轻轻掠过一旁静默的顾清语。她仍是低着头，不言不语，仿佛此刻殿内的争执，完全与她无关。

“顾清语，你下去吧，现在殿外等候。”

“是，奴婢遵旨。”

沈砚目不斜视，视线仍牢牢锁定在前方主位，周荣宁整整衣袖，沉默片刻，才道：“沈砚，你最好不要让本宫失望，否则，今日的烂摊子，绝非你一人所能轻易收拾。”

沈砚拱拱手，垂眸道：“娘娘放心，微臣今日所说之事，字字肺腑，句句恳切，皆与娘娘及永安侯府的安危息息相关。”

周荣宁秀眉轻蹙，眸中闪烁着不解之光，然而，当他娓娓道来，提起数年前的一桩旧案，惹得她心绪波动，波涛汹涌。

周荣宁年幼时，曾无意间听到过父亲与母亲低语争辩，父亲的声音格外沉重，提及一桩陈年旧案。那时，父亲为了偿还一份人情债，无奈之下，只得让一个无辜之人承受了不应有的罪名，草草结案。

那时她年纪太小，尚不知其中的厉害，可等她长大之后，对此事仍未忘记，仿佛当年的一切，在早已经在她的心中悄然刻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自幼，周荣宁便对父亲那刚正不阿、雷厉风行的处事风范满怀敬仰。在她心中，父亲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峰，一身正气，掌管刑狱，乃是天下最公正的人。

她从未料到，她心中那座坚不可摧的山峰，也会有动摇的一天。

父亲竟也会犯错，也会徇私枉法。

记忆如同汹涌的波涛，险些将她的理智淹没。

周荣宁面上极力保持着那份淡然与冷静，她缓缓抬起眼眸，凝视着面前的沈砚：“本宫素来不问政事，你今日却以一桩陈年旧案来惊扰本宫，牵连侯府，究竟意欲何为？”

沈砚淡淡道：“贵妃娘娘，侯爷半生荣辱皆系于朝堂之上，侯爷素以公正无私、铁面严明著称于世。试想，若因这桩案子而累及他的一世英名，岂不是令人扼腕叹息？”

周荣宁闻言，眸光一闪，已然捕捉到了他话中的深意：“沈大人这是在暗含警告，意图震慑本宫吗？”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语气谦恭而坚定：“微臣岂敢有威胁娘娘之心？”

“那你是什么意思？”

周荣宁不想和他兜圈子了，淡淡发问。

沈砚沉吟一下，才道：“微臣只是想提醒殿下，这世间之人，皆有可能失足犯错，而一旦犯错，便难免会留下难以抹去的污点。而今，娘娘贵为贵妃，肩上还担着二皇子的未来，其身自当一尘不染，不容丝毫瑕疵沾染……试想，一桩冤案，竟至抄家灭门，此等惨状，足以令朝野震惊，人心惶惶。这样的风波，侯爷受不住，娘娘也受不住。”

“所以呢？”

周荣宁直接问道：“你究竟想要从本宫这里讨什么？”

这一个“讨”字，足以表达她对他的轻蔑。

沈砚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语气依旧淡然如水：“微臣心系朝纲，矢志为陛下分忧，自是不愿为圣上添丝毫烦恼。所以，微臣也想向贵妃娘娘讨一个人情。”

宁贵妃闻言气笑了，眸中闪过一丝戏谑：“你是想让本宫和你同流合污？”

沈神色一肃，言辞恳切：“娘娘言重了。微臣是为皇上办事的人，而娘娘乃是陪伴在皇上身边的妃嫔。既然咱们皆是为陛下尽心之人，又何来同流合污之说呢？”

“好啊，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嘴！”

周荣宁本想坚守立场，但思绪一转，念及此事不仅关乎侯府荣辱，更深深牵动着父亲的安危，

于是，她微微沉吟道：“本宫给不给你这个人情，要看你有多大的本事了。”

沈砚一听，即刻心领神会，动作利落地行了一礼：“还请娘娘吩咐便是，臣必全力以赴。”

“本宫的弟弟被歹人暗算，身负重伤。都尉府素以情报追踪见长，本宫便将此重任托付于你，限你三日之内，务必找出加害本宫手足的元凶，将其绳之以法。”

沈砚闻言面不改色道：“臣遵命。”

他行礼过后，又缓缓开口：“不过，微臣还有一事，想请娘娘高抬贵手。”

周荣宁目光冷冽，心中早已洞若观火，开口冷冷道：“本宫没忘，你今儿是为了顾清语来的。”

“娘娘果然聪慧，洞察秋毫，实乃微臣之幸。”

沈砚恭维道。

此刻，周荣宁心中权衡利弊，自是明了，对顾清语的小小惩戒已不再是当务之急，毕竟，沈砚才是背后那条最大的鱼。

顾清语一直站在殿外，等沈砚走出来的那一刻，她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从容镇定的微笑，见他对自己微微点头，便知麻烦已了。

两人之间，无需多言，仅以眼神交汇，便足以传递万千思绪。他们就这样，在无声中擦肩而过。

须臾，顾清语再次来到贵妃面前，还未等她开口，周荣宁的声音已如寒风般掠过耳畔，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冽：“今日，本宫暂且不为难于你，但你需心知肚明。倚仗沈砚这等人物，终非明智之举，只怕到头来，得不偿失。”

这话既是警告，亦含有意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顾清语默默行礼，识趣告辞。

谁知，等她步出宫门，沿着幽长的甬道前行，待转过那处静谧的拐角，不期然间，沈砚的身影映入眼帘，正静静地守候在那里。

顾清语心中一惊，连忙环顾四周，发现并无宫女太监经过，这才快步上前，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会在此？”

沈砚的目光温柔而坚定，落在她略带惊慌的眼眸上：“我自然要来，总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些纷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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