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章 未曾
沈婉菲脸色有些苍白:“她如今被困在晋州,那是反贼的地界,现在襄王被逼的走投无路,定是要掘地三尺的抓她,若是她落到襄王的手里······”
“别太担心,我听说她身边还跟了一个侍卫,应该不会有事,若是襄王已经抓到了她,定会第一时间把她推出来要挟拿捏沈楚川的,不可能到现在还没动静。”闫望道。
沈婉菲眼睛发红:“玉扇死了,岁岁染了疫病至今还没有好,昭昭若是也出了事······”
她觉得自己这一个月来,像是进了一遭地府一般的难熬,身边亲近之人一个接一个的出事,她觉得自己活的无比失败,若是可以,她宁愿出事的是她自己。
“沈楚川不会让她有事的,即便她真落到了襄王手中,也只会被襄王拿来做拿捏沈楚川的筹码,沈楚川怎可能放弃她?你又不是不知道沈昭昭在他心里是个什么分量。”
沈婉菲神色稍稍缓和了几分,点点头,喃喃道:“也是,昭昭是他的命,在他的心里,昭昭是这天下在乎的人,不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放弃她。”
回首这些年,他们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面对的坎坷磨难比她多上百倍,可沈楚川从未有一次放弃过昭昭,哪怕要以江山为代价,他也不曾犹豫过分毫。
沈婉菲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又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苦涩,或许,是因为她从未有过这样的偏爱吧。
沈婉菲看向闫望:“闫大哥,我还有些话,想和陈念单独说。”
闫望眉头轻蹙,想说些什么,但看着沈婉菲眸光坚定,却也只好点点头:“我在外面等着。”
闫望转身出去,临走之前,警告的看了一眼陈念。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陈安侯府前阵子出的种种是非,他当初还以为陈念是可以托付之人,才放心的离开京都,没曾想,他竟在外面收用别的女人不说,还纳进府里,惹出这样多的是非,他都不敢想,婉菲这样柔弱的人,该要受多少委屈!
事到如今,他是绝不会再袖手旁观。
陈念无视了闫望的眼神,走到沈婉菲的跟前,恳切的道:“婉菲,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咱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沈婉菲扯了扯唇角:“或许你说的没错,我心里还是有你,可人非草木,五年的夫妻感情,哪里能瞬间就消磨殆尽,只是我不知道这残存的一丁点感情,还能不能撑得过余生几十年。”
“我们可以的!感情可以消磨,也可以再培养,我们定会回到从前!”陈念连忙道。
沈婉菲却道:“回到从前又如何?”
陈念梗了一梗:“从前,不好吗?”
沈婉菲笑了笑:“从前的确很好,我们成婚这五年,你爱我敬我,尽自己所能的护着我,我也以为是很好,可你对我的爱,却只能在太平盛世里,经不起半点风雨,这样的爱,如同空中楼阁,镜花水月,看似美好,一旦遇上半点磨难,便只能任凭风吹雨打。”
陈念的脸色僵住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你看,你不过是因为疑心我,便可以轻易的受用旁的女子发泄情绪,当那个女子怀着孩子找上门来,你也并不会果决的去反抗公婆,将那女子打发掉,当岁岁被害的染上了疫病,你也没有坚定的给岁岁做主,反而眼睁睁看着我和岁岁被送到庄子上。”
“我那是·······”
沈婉菲打断他:“我知道,你收用那个女子,只是因为觉得她是个玩意儿,不算个人,你没有反抗公婆,反而任由那女子怀着孩子进府,只是因为你认为子嗣也是要紧事,你不能舍弃自己的亲生孩子,也不能这样公然和父母叫板,你总是有诸多的道理,但是陈念,真正爱一个人,是会把她放在第一位的,是不论如何时候,都不放弃她,不论付出多少代价,也要护她爱她。”
沈婉菲垂下眸子,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滚下来:“你说你有这样那样的不得已,我们经历的只是这样一场小小的磨难,你便能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将我放在后面,你可知道,当初昭昭被掳去西夏,西夏皇帝以昭昭做要挟,让沈楚川交出大盛江山,放弃滔天权势,他想也没想便答应了,若是你,你会选择我吗?”
陈念陷入了沉默。
沈婉菲笑着摇头:“不会的,你甚至都不会为了我违抗父母,更何况以江山天下为代价?陈念,你自以为对我情深,我相信你的情深,可在你心里,情并非是最重要的,我也并非是最重要的,我们终究只能温室里相爱,经不起任何风雨。
可往后余生,还有几十年,这次的事情过后,还会有更多的风雨,我并不相信我们能和和顺顺的走下去,与其等到时候感情消磨殆尽,两看相厌,不如在我对你还有那么一点留念的时候放手,往后我再想起你来,还会记得我曾经喜欢过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还会记得我们曾经恩爱的时光。
而不是,彼此厌恶到后悔曾经的相爱,相遇。”
沈婉菲一字一句的说罢,再抬眸看他的时候,陈念已经红了眼睛。
他们是少年夫妻,彼此最美好的岁月一起携手成婚,在遇到她之前,他并不懂什么是喜欢,遇到她之后,他才第一次学着喜欢一个人。
可或许是因为太过年少,或许是因为他本性就不够坚定果决,也或者是他从小锦衣玉食不曾经历风浪,所以才会一步错步步错,最终彻底弄丢了他心爱的姑娘。
他曾经觉得自己幸运,在最好的年华遇上最好的她,现在他却觉得自己不幸,因为太过年轻的自己,还未能承担的起这份沉重的爱。
陈念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的开口,声音却已经嘶哑:“好。”
他知道,他们再也无法回头了。
“岁岁如今染了疫病,我不放心······”
陈念扯了扯唇角:“让他留在你身边吧。”
他已经害她失去了太多,并不想剥夺她如今唯一至亲的骨肉,更何况,他也有那么一些私心,若是她看到岁岁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想起他?
沈婉菲轻轻松了一口气:“谢谢你。”
其实现在岁岁染着疫病,即便送回侯府,侯府也不一定愿意收,那个冷冰冰的府邸,她如今早看透了,他们根本不在意岁岁的死活,侯府的子孙多的是,即便真的死了一个又算得了什么?
可若是陈念不依不饶,她也真的抢不过,毕竟岁岁姓陈,本就是侯府的人,陈念不答应,她即便是和离,也带不走他。
陈念心口涩涩的疼,他还记得五年前她刚嫁他的时候,总是张口闭口的谢谢,他告诉她,夫妻之间不必言谢,如今想来,这几年来,她再未对他说过谢。
而时至今日,她终于还是回到了对他这般客气的样子。
陈念深吸一口气,咽下了喉头的哽咽:“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沈婉菲扯出一抹笑来,两人对视而望,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的新婚夜,青涩的少男少女懵懂稚嫩,彼此触碰渐渐互相喜欢,那样美好的感情。
可到底,还是走到了今日这样的地步。
“你可曾,后悔嫁我?”
签下了和离书,临走之前,陈念最后问她一句话。
沈婉菲将和离书妥帖的收入怀中,低垂着眸子始终没有抬头。
陈念只等了片刻,便转身离去,他不敢再等了,他或许真的怯懦,害怕听到她说是,若真的如此,他宁愿不听,宁愿自欺欺人。
而等陈念走了许久,沈婉菲才抬眸,眼睛已经通红,她小声的说:“未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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