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说着这样话语的甚尔让伏黑惠再次感到了茫然和陌生。

        明明上一世就是这个男人将自己卖给了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家,还直接拿着钱人间蒸发了。

        这一世却对着自己说这种话。

        [安分的去当个普通人吧。]

        伏黑惠看着眼前这个和熊一样高大男人,却莫名有种注视着一只毛发光滑的大狗的既视感。

        他没吱声,只是下意识的伸出小小的手,等回过神,伏黑惠发现自己摸了摸男人的脑袋。

        ……

        其实最初,甚尔是想要入赘的,他知道自己是个一无所有的人渣,在遇到绘理之前到处沾花惹草傍富婆吃软饭,从头到尾都很糟糕,根本不配迎娶一位清纯可爱的妻子。

        是绘理拒绝了。

        她笑容清爽的挑选着婚纱,一面歪着头说道:

        “可是我想要嫁给你呀!”

        总是有自己一套道理,绘理双手叉腰认真的睁圆了眼睛:

        “不是有这种说法吗?当把自己的姓氏冠给另一个人,就会有一种对方属于自己的幸福感,我想让你幸福啊!”

        绘理不知道咒术界的事情,也不知道禅院这个姓氏意味着什么。

        她只是隐隐约约察觉到禅院甚尔过去的不幸,然后单纯的想要让他幸福而已。

        可怕的天然直球系女人每次都完克禅院甚尔,男人只能叹口气说:“你自己编的吧?我可没有听过这种说法。”

        甚尔细数了自己过去乱七八糟的异性关系,满脸忐忑不安的问绘理是否真的要嫁给他。

        绘理反问对方会不会再做这种事,他立即坚定的回答不会。

        甚尔发誓:“我只要你就够了。”

        “那不就可以了?”绘理眼眉弯起,“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的判断,所以这样就可以了!”

        甚尔噎住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明明是实力强悍的能够手撕特级咒灵的天与暴君,冷酷无情的咒师杀手,却总是会被一个普通女人打败的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然后心甘情愿的当被对方驯服成家犬。

        禅院甚尔知道自己是个混蛋,但只要有绘理在,他总算是有勇气去学习怎么当个人。

        ……

        绘理嫁了个软饭男。

        她有些古板的朋友们都这么说。

        “真的是,一个大男人居然要绘理你养诶!未免也太差劲了吧?”

        绘理倒是神情疑惑:“欸?可是甚尔他很好啊!还有,不要叫他软饭男啦,甚尔又不是什么都不做,他有很好的在家照顾小惠啊,而且做饭超级好吃,家也打扫的干干净净,我在这方面完全不行呢!甚尔超级厉害的,不要小看主夫这个工作啊!”

        “不,不是啦,只是我说——”她的朋友欲言又止,“你们夫妻的角色是不是完全颠倒了啊?”

        日本有着根深蒂固的“主妇文化”,大部分女性在结婚之后都会成为全职主妇,特别是有了孩子之后。像绘理这样结婚之后还依旧奋斗在职场一线的女性,算是比较稀少的那一类了。

        “颠倒?这有点奇怪了吧?本来就没有规定要求我一定要成为全职主妇,也没有规定说男性就不能全职在家呀!”

        绘理噗的笑出声,“我很喜欢我的工作,而甚尔更喜欢家里的氛围,所以就顺理成章了……没什么好惊奇的。”

        她真的是这么想的。

        甚尔不是不能出去工作赚钱,只是他更喜欢呆在家里,一面做家务一面照顾孩子,偶尔抱着惠去超市买东西,然后煮好饭菜,等绘理下班回家的拥抱和亲吻,然后看着妻子一脸幸福的咬着食物,然后他自己也轻松的笑起来。

        在外面他一无所有,只有在那个小小的家庭,他才能安心下来。

        像是被捡回家的野猫,只喜欢徘徊在自己的地盘里。

        绘理不喜欢别人对她的婚姻评头论足,但她很清楚在日本这个社会,家庭主夫这个职业对男性来说并不好听,哪怕甚尔不在意,但她依然耿耿于怀。

        所以绘理从不掩饰自己细微但存在感极强的小幸福——甚尔做的可爱又健康美味便当,夹杂在便当盒子上写着悄悄话的便利贴,还有手机屏幕和电脑上一家三口的照片……

        “这是你的丈夫做的便当吗?真厉害啊!”

        “绘理的儿子好可爱!和他爸爸长得好像,以后也会变成那么帅气的人吧?”

        如果有人夸奖绘理的家人,这位女性就会像是得到了最高的奖励一般,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

        但是最近,绘理的精神不太好。

        她有点咳嗽,闷闷的咳,她还以为自己是感冒了,甚尔给她煮了缓解咳嗽的汤。

        后来有点咳痰,乏力,绘理嘀咕着自己感冒加重,甚尔就拉着她去诊所开药,然后认真的督促她多穿一件外套。

        绘理开始低热,她觉得自己不严重,但甚尔执着给她请假。

        一岁的惠担心的抓着妈妈的手,紧紧的黏着不放,被绘理以“可能会传染”这种理由,强行让甚尔把他带出房间。

        “妈妈很快就能恢复健康啦,不要担心,小惠。”低热中还是笑的和小太阳一样的女人这么说道。

        的确是很快就退烧了,觉得自己想多了的伏黑惠松了口气。

        但是绘理的咳嗽一直没有好,倒不如说似乎越来越严重了,胸口偶尔还有点闷痛,她已经去诊所看了好几次,各种感冒和止咳的药也吃了不少,但一直没有好透。

        最后开始猝不及防的咳血。

        她当时是刚起床刷牙,看到带血的痰时慌忙的捂住了嘴。

        天然的绘理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她颤抖着拧开了水龙头,试图掩盖掉那一点血腥味,但是天与咒缚赐予甚尔的人类顶点的身体和强化到极致的五感依然让他见到妻子的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

        甚尔脸色无比难看,他当天就抱着一岁大的儿子,牵起妻子的手,把人送到当地最大的医院进行检查。

        是肺癌。

        已经到晚期了。

        现代医学水平,基本上没有治愈的可能性。

        突如其来的噩耗把所有人都打懵了。

        “怎么可能!?绘理明明一直都很健康,什么症状都没有……怎么可能一检查就是晚期!?”

        甚尔不可置信,他一把揪起了医生的衣领,神情暴躁,高大的身体将阴影笼罩了下去,直接把医生吓的打颤。

        直到绘理急急忙忙的拉了拉他的手,甚尔才松开。

        “并不是所有癌症患者都会有症状。”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医生小心的说,“癌症有没有症状,本质上和癌症的分期没有什么关系,而是取决于肺癌病灶的位置,比如说病灶在肺部中央,没有压迫支气管也没有侵及到胸膜的话,往往就没有常见的肺癌症状出现,在这种情况下,等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禅院甚尔脑子一片空白。

        哈。

        哈哈、哈哈哈……

        他的人生好像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真是太好笑。

        老天是瞎了吗?

        他这种人渣能够健健康康的活下去,但连人渣都能包容改变的绘理却遇到这种事情。

        ……

        绘理的治疗要花上很大一笔钱。

        家里虽然有存款,但还撑不了多久。

        给绘理办了入院手续之后,甚尔抱着惠暂时离开了医院,父子俩一个都没吭声。

        路过便利店的时候,甚尔去买了一包最廉价的烟,他一只手抱着的惠,因此只能用牙咬破包装。

        从里面叼出一根烟咬住,没点燃,只是仪式性的叼着。

        回家之后,男人把惠一个人放到房间的婴儿床上,他摸了摸儿子的头,然后声音沙哑的开口:

        “我有事出门,睡一会吧,惠,我晚上才回来。”

        说完毫不犹豫的就走了,把年仅一岁的儿子孤零零的留在家里,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儿子会不会出事。

        不,应该说是没有闲余的心思去担心了吧。

        甚尔那个因为妻子而从良的男人,已经因为突如其来的噩耗彻底慌乱了。

        伏黑惠看着自己父亲的背影从视线范围内消失,没有吭声。

        他只是安静乖巧的蜷缩在婴儿床上,情绪怏怏的耷拉着眼眉,随着时间流逝,连肚子都饿的咕咕叫。

        这还是重生之后,在父母的爱下健康成长着的伏黑惠第一次这么体会到饥饿和不安。

        妈妈。

        只有一岁的惠虽然拥有少年的灵魂,却依旧难以控制幼儿身体宣泄不安情绪的本能。

        他从喉咙里发出而来小小呜咽声。

        不是事故,也不是咒灵,从未来重生的惠浑身都在颤抖。

        妈妈是死于疾病。

        还是没有征兆的、突如其来、不管他做什么,都无法改变的恶疾。

        ……

        直到外面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整个房间也被漆黑掩盖,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的惠才终于等到禅院甚尔回家。

        带着一身的血腥味,引起了惠的注意。

        甚尔什么也没说,只是熟练的给惠泡奶粉、煮了一点米糊,然后喂给饥肠辘辘的小家伙吃。

        “pa……”吃饱喝足的惠抓住了父亲粗糙的手指,用稚嫩的喉咙发出声音,“pa……”

        有血的味道。

        你去做什么了?

        伏黑惠睁着绿色的眼睛,仰着头,担忧的盯着面前的男人看。

        甚尔没有回应,只是神情复杂的用手抹掉了儿子嘴角的奶渍。

        这个虽然恶趣味,但总是带着一丝被爱人包容偏爱的有恃无恐,浑身充满了小小的幸福的男人,此时仿佛被雨水彻底打湿,像条丧家之犬似的阴郁坐在婴儿床边。

        高大壮硕的腰背弯了下来,绿眼睛里也没有了光。

        禅院甚尔和未来的伏黑甚尔给惠留下的印象截然不同,区别就是绘理妈妈。

        失去了那个乐观的像是小太阳一样的女人之后,年幼的、正常来说不会留下记忆的自己且不论,这个被绘理包容的男人大概就彻底堕落到了那个名为不幸的[深渊]了。

        然后自暴自弃的走上那条不尊重自己、也不尊重别人的死路,变成未来的伏黑惠记忆中的糟糕透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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