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嘴里吃着肉心里泛着酸
过了寒衣节，陈子奇便无心学习，悄悄向同学打听出去打工的情况。黄强强首先站出来反对，因为他的父亲曾外出打工，到现在杳无音讯。
黄强强劝说：“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外出打工你以为就是那么容易的。”
陈子奇连忙压低声调说：“你先别声张，我只是随便问问，还没有决定下来。”
黄强强说：“想必我父亲的事情你也听说了，他就是个鲜活的例子，到现在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陈子奇追问：“那你们也没有通过派出所寻找。”
黄强强说：“咋没找过派出所，派出所也是无能为力，你可能想象不到，找个人就像大海捞针一样难。”
陈子奇若有所思地说：“你先不要同谁讲，我也仅是问问。”
转眼到了期末考试，陈子云考了双百，还拿到了奖状，陈平安不无得意，将留着过年的肉票拿出来，取了两副猪肝子回来，要给陈子云补补，还将一副猪肝子要送给陈子云的班主任老师。
陈子云的班主任杨老师，看到陈平安后，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仿佛看到优秀学生的父母都是顺眼的。
杨老师推辞不要陈平安拿来的肉，陈平安说：“杨老师，子云能有这个成绩，都是您的功劳，我们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给你拿点肉，你也别嫌弃。”
杨老师看盛情难却，只好收下了肉。
杨老师跟陈平安说：“寒假让陈子云别放松，有什么不会的就来家里找我。”
陈平安千恩万谢走出了杨老师的家。
陈平安喜欢吃肉，所以特别会做肉。回到家，他要亲自下厨做肉，李芬芳和万淑贤也跟着打下手。因为陈子云为这学期交上了满意的答卷，一家人也跟着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里。
陈子奇在学校的颁奖大会上，看到陈子云领了奖，他也为陈子云感到骄傲。他再看看自己的成绩，因为心思没有用在学习上，两门成绩都刚过及格线。陈子奇一直在家门口徘徊。院子里不隔音，隔着院墙能听到院子里的笑声。陈子奇越发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他知道他只要进了这个家门，家里的氛围就变了，也许又是一番吵闹，或是遭到一顿毒打。他羞涩地将卷子装进了雷锋包里，缩在门口的一个角落里，听着家中时不时传出的笑声，任凭屋中散发出来的肉香味，刺激得他肚子里咕噜噜叫花。
只有万淑贤问：“子奇哥，怎么还没有回来？”
万淑贤的话打断了全家喜气洋洋的气氛。
陈平安说：“也不知道那龟孙子跑到哪里去了，一天正经事干不了几件，尽惹事。”
陈子奇在院外听得一清二楚，他的心就像被硫酸腐蚀一样，一阵酸疼，眼泪夺眶而出。他觉得自己做了那么多事，没有一件得到父亲的认可。而弟弟陈子云却轻轻松松就能得到父亲的认可和赞许。当然他不是嫉妒弟弟，他只是觉得父亲一直不喜欢他，无论他做什么，父亲都看着不顺眼。
冬天，天气黑得早，一到六点，就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万淑贤已经来来回回门外看了几趟，缩在角落的陈子奇从万淑贤粗喘的气息里能感受到她的焦急。
陈子奇起身，才慢吞吞地回到家里。
万淑贤立即赶上来，关切地问道：“哥，你怎么才回来？一家人都等着你吃饭呢。”
陈子奇冻得舌根子都直了，半天才从嘴里蹦出几个字：“黄强强······找我有事，我······去他家了。”
万淑贤将自制的一个暖手套递给陈子奇说：“哥，快暖暖，今天子云得了奖，姨父给咱们都炖了肉。”
陈子奇“哦”了一声，便径自回屋了。
陈平安嘟囔着：“整天垂丧着一张脸，好像这个家里的人都欠他的似的。”
李芬芳立即阻止：“你赶紧炖你的肉吧，少说两句。”
陈平安说：“看他那样子，成绩应该考得不咋样，正事上没他，邪门歪道上尽是他。”
陈子奇在隔壁屋子听得一清二楚，他没有反驳的力气，父亲的这一字一句，就像一把刀子，一刀一刀地划在他的胸口上，划得他生疼。
陈平安炖好了肉，他夹出一块，让给他打下手的李芬芳和万淑贤尝过后，还剩下一小口，他情不自禁地喊着：“子云，子云，快过来，肉好了，你来尝尝。”
陈子云在屋子里看小说看得入了迷，父亲叫了半天也没有回应。陈平安端着肉找到屋子里：“叫你吃肉都叫不应。”
陈子云说：“我正看到精彩的部分，没有来得及回复。”
陈平安说：“来，我喂你，你尝尝看，上味道了没有。”
“一年到头吃不了一次肉，就是没味道也香。”陈子云一边津津有味地咀嚼着，一边说。
万淑贤说：“姨父，我给哥拿一块去尝尝。”说着捞出一块肉，放进一个小碗里，端到了陈子奇的房间。
陈子奇想赌气不吃，可是他实在是太饿了，他不顾烫手地拿起了肉，一口一口地咬着，眼泪唰唰往下滚。
万淑贤问：“子奇哥，你怎么流眼泪了？”
陈子奇强忍着哽咽说：“被热气熏得。”
万淑贤用袖子，帮陈子奇擦干了脸上的眼泪：“你先放着凉一会儿再吃。”
陈子奇没有说话，仍然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着，他没有吃出肉的香味，他的胸中泛出的一股酸水，从胸中泛到了嘴里，让肉也有一股酸楚味。
肉熟后，陈平安将肉整个拎出来，为了更好切，陈平安将肉放到屋外凉了一会，拎进来切成小片，放在盆子里，抓出一些到盘子里，撒上盐，浇上醋，放上辣椒油，撒上葱花。李芬芳端上一盘馍，除了陈子奇以外，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边聊边吃着，陈平安还拿出了在炉子上热过的二锅头，跟李芬芳喝起来。
陈平安跟万淑贤说：“拿一个小碗给子奇夹出来一些肉，拿一个馍给他，让他在小屋去吃吧。就别让他来破坏气氛了。”
“那我陪哥一起去小屋吃。”万淑贤说着多拿了一个馍，跑进了陈子奇的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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