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孽缘还是修行

夜幕降临了，寒气入侵着整个小镇。李芬芳还没有回到家，陈平安还在厂里。

陈子云将嘴凑近陈子奇：“哥，我饿了。”

陈子奇条件反射的：“我去帮你拿吃的。”

陈子云说：“哥，你可能够不着，姨将馍吊到房顶上了。”

陈子奇一下子火冒三丈：“吊房顶上干啥，不给人吃还是咋的？”

陈子奇爬到梯子上，取下了馍，跟陈子云赌气吃了个精光。然后为了掩人耳目，找来一堆石头，用纸包起来，放进了篮子里，只见篮子沉重地吊在房顶上，感觉吊着满满当当的一篮子馍，不堪重负。

晚上陈平安前脚刚回到家，李芬芳后脚也回到了家。

李芬芳风尘仆仆地走进家门，陈平安问道：“淑贤怎么没有回来？”

李芬芳说：“让她在家里玩玩再来吧。”

陈平安摸着肚子问道：“家里有什么吃的吗？”

李芬芳说：“我也才回来，走了几十里路，这会没有力气做饭，你先吃点馍吧。”

陈平安问道：“那你吃过了吗？”

李芬芳说：“我也没吃，这会也不想吃了，两个腿都酸了。”

“那我端点馍咱一起吃点，两个娃估计也没吃。”陈平安说着往厨房走去。

陈平安找了半天也找不见馍，在厨房里喊道：“芬芳，你把馍放在哪里了。”

李芬芳说：“哦，厨房有老鼠，我把馍用篮子吊起来，放房顶上了。”

陈平安嘀咕着：“今年好像老鼠格外多似的，我看咱得养只猫了。”

李芬芳笑着说：“猫不知道咱能不能养得住，猫最是嫌贫爱富。”

陈平安说：“现在的情况是家家户户都贫，猫如果这么嫌下去，我看它也要饿死了。”

陈平安将吊篮取了下来，往盘子里拾着馍：“芬芳啊，你还做得这么精细，将馍用纸包得这么严实啊。这一个个的馍，咋这么重啊，跟石头一样，你是不是这次做的馍没有发起来。”

李芬芳说：“你是不是找错了，我没有用纸包啊，馍做好我都尝过了，发得涨涨的。”

陈平安一个不小心，手里的纸包掉了下来，将盘子打碎了。陈平安揭开纸包一看，都是石头。

陈平安气极：“芬芳，你开什么玩笑啊，篮子里全装的石头。你是跟咱隔壁的那个疯子来旺有一拼了吗？不吃面吃石头。”

李芬芳冲进了厨房，看着篮子里一包包的石头，李芬芳失控大叫起来：“这谁干的呀！我明明是将馍放到里面了。怎么变成石头了，真是活见鬼了。”

陈平安寻思了一会儿，冲出了厨房，急促地敲开了陈子奇和陈子云的房门。

陈平安质问道：“篮子里的馍是不是你们吃了。”

陈子奇和陈子云一口咬定：“我们不知道。”

陈平安看了一眼李芬芳，拿了一个棍子冲进了陈子奇的屋子里：“馍是不是你们吃的？”

陈子奇紧咬牙关：“我不知道，反正我没有吃。”

李芬芳第一次气极：“你们吃了就吃了，没人要责怪你们，但是你们如果撒谎，那就不对了。”

陈子奇和陈子云都沉默了。知子莫如父，陈平安从他们贼眉鼠眼的表情上看出，馍是被他们吃了。

陈子奇冲动地站起来说：“我承认，馍是被我们吃了。”

陈平安说：“那你为啥要装石头进去。”

陈子奇说：“我，这也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主意。”

陈平安骂道：“陈子奇啊，陈子奇，人家管你吃喝，给你们缝制棉衣，你这样对待人家合适吗？”

陈子奇说：“那你那样对我妈，合适吗？”

陈平安一时语塞，跺着脚，背着手，回到了自己房间里。有些事情，他无法跟陈子奇说清楚，他也没有耐心坐下来将自己的难处讲给陈子奇听。陈子奇也没有给他机会，让他耐心地坐下来，得到倾诉。他只能默默地承受着。

李芬芳觉得这一场父子大战又是因她引起，很懊悔地拿着一个小凳子坐在陈平安身旁：“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将馍放到屋顶上，可能子奇又生了误会，以为我是故意藏食。”

陈平安说：“这是我们父子之间的事，哪里能怪得上你。让你无辜受累，我已经很愧疚了。我确实欠他妈的太多了，如果我不是常年在外，不管不顾家里，他也不会小小年纪没了妈。”

李芬芳靠在陈平安的肩膀上：“当年你也有难处。别自责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陈平安说：“现在想想，再大的难处，有命大吗？”

李芬芳怕陈平安深陷在自责里，故意转移话题：“你今天让兽医站上的人来看了没？猪是怎么死的？”

陈平安像是记起什么似的：“对了，我最近收猪的时候，很多家都有死猪的情况，我就将那猪拉出去填埋到了荒芜人烟的山坡上。这猪肉也是万万不能吃了。”

李芬芳突然站起来问道：“这么说，陈子奇的猪是死于猪瘟，不是淑贤给猪草的缘故。”

陈平安说：“用脚指头想，都不可能是猪草的缘故。没见哪只猪是被猪草吃死的。”

李芬芳说：“淑贤因为这件事，心上有负担。”

陈平安说：“今天我本意是回来跟子奇解释说下猪瘟的情况，谁知道因为馍的事情，我们父子又吵翻了。你说子奇这辈子和我是什么缘。”

李芬芳说：“还能是什么缘，当然是父子缘分了。”

陈平安叹口气说：“我看是孽缘，他就像是我的死对头。从小到大，我们没有平心静气地围坐在一起吃过一顿饭。”

李芬芳说：“不要这么想，他也许是你这一生要修的行。没有他，你就学不会妥协，他跟你一样是个犟脾气。”

陈平安说：“明天我跟陈子奇解释下，我们一起去把淑贤接回来，别让人家姑娘在咱家受委屈。再说了，说好过继过来的，那就当咱自己的女儿对待。”

李芬芳用仰慕的眼神看着陈平安：“我觉得你是我见过最有责任心的男人。”

陈平安说：“我不负责任的时候你没有见，你说得对，陈子奇是我这一生要修的行，他就是督促我，让我做自我反省。”

夜色微凉，两团有温度的肉体和两个受伤的灵魂，在这黑暗的夜里互相安慰，搀扶前行。所有的苦、痛、伤，在这一刻都变成了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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