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读书

陈子奇人不大，大人间的礼尚往来他懂。他知道一盒红塔山不便宜，甚至可能是三大自己都舍不得抽攒下的。他将烟送到二大手里后，去找三大做了汇报，三大虽然没给他明说送烟的意图，但是陈子奇知道，三大这是为他家垫人情。

陈子奇要走时，三大将他送到了陈家湾村口。这么多年，三大的周全就像照进他心中的一抹暖阳，让他倍感温暖。他发誓，他如果有钱了，一定要给三大买一条子好烟。

陈子奇和陈子云在父亲的努力下，终于在向阳乡有了户口，可以在乡里的学校读书了。陈子云刚好到了适龄期，但是对陈子奇来说，像他这个年龄都该上初中了，他没有基础跟不上，学校灵活调整，将他插进了三年级。陈子奇入校后成了班上年龄最大的学生，身边的同学好奇地像看猴子。

“他怎么才来读三年级？”

“他脑子没麻达吧？”

面对这些好奇和嘲笑，陈子奇从来都是置之不理。他比他的同龄人都老成，何况这些比自己年龄低三四岁的小屁孩。最让陈子奇头疼的是语文课，虽然平时说话没问题，但是就是书上的那些字认识他，他不认识那些字。即便是他上课认真听，也总有一半的内容是在听天书。陈子奇一度感受到了压力，在山上野习惯了的他，还有些不适应规规矩矩地坐在教室里。

不过在语文课上丢失的自信，陈子奇立即在数学课上找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那数学课陈子奇勉强能听懂。很多应用题，他就觉得那是现实生活中活生生的例子。

更让陈子奇自信爆发的是体育课，因为个头高，陈子奇被选进了校篮球队，陈子奇早在陈家湾的时候就是村里的篮球队主力。虽然进入新环境里，他心里有些发怵，但是打了几场后，他的自信心马上就回来了，他成了篮球场上的佼佼者。不过在打篮球的过程中，一个叫黄强强的男学生看他是外来户，刚来就这么得势，想在陈子奇跟前树立他的地位，故意将陈子奇绊倒。陈子奇一气之下抱起篮球朝黄强强的肚子上扔去。陈子奇扔篮球的时候还是手下留情了，没有使太大力气。但黄强强一边捧腹大哭一边将状告到了班主任老师跟前。班主任老师要求陈子奇给黄强强道歉，毕竟动手打人错在陈子奇，陈子奇死活不道歉，被班主任老师惩罚，在操场上不停地跑圈圈，啥时候跑累了啥时候找班主任老师道歉。陈子奇差点跑晕到操场上了，也没有找班主任老师道歉。班主任老师拗不过陈子奇的倔强脾气，训了他几句，放他回教室继续上课。自此后，黄强强再次见到陈子奇虽然不敢明着挑衅，但是心里却一直憋着一口气。

放学后，陈子奇就去一年级将陈子云接上才回家。陈子云看到大哥，抹把鼻涕也趾高气扬，恨不得把鼻涕星子甩到天上去。

陈子云走一路跟陈子奇叨叨了一路，好像两人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过，见面有很多话要说一样。陈子云说：“哥，你知道吗？我们班没人敢惹我。”

陈子奇问道：“你们班为啥没人敢惹你？”

陈子云说：“因为他们都小声嘀咕，说我哥就是三年级那个大个子，他们觉得我不好惹，惹了你会来找他们，他们打不过。”

陈子奇嘿嘿笑了笑，从书包掏出一个蛇皮袋子给陈子云：“给，你帮哥撑开。”

陈子云吃惊地问道：“你上学带蛇皮袋子干啥？”

陈子奇说：“一会你就知道了。”

说着就跳进路边的水壕里，拔了几把干草。为了拔这几把干草也是费了牛劲。虽说干草没有嫩草好，但是干草也没有多少，大部分被拔去填了炕。陈子奇上学的课间，都在操心他的猪没有了猪粮。自从上学后时间就紧了，他每天早上都会早起喂猪，下午放学回家的时候顺便给猪拔一些新鲜的猪草。眼看猪娃一天天长大长壮了，也吃得多了，陈子奇每天被猪的吃饭问题所困扰。

父亲陈平安虽然一天在外面收猪，但他一点都不关心陈子奇的猪。陈子奇养了一头猪，就像成为了自己的一个牵绊似的，一放学就像给孩子急着喂奶的母亲，着急慌忙往回赶。

回到家，陈子奇将猪草倒给猪，陈子奇就和陈子云一起写作业。陈子云写作业的时候，陈平安总会疼惜地劝他休息一会。而陈平平作业写得快，也写得好。陈平安看完充满骄傲。陈平安从来不看陈子奇的作业，不知道是不屑看还是没必要看。陈子奇完成作业天色还早，陈子奇却已经躺在了炕上，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别的地方。今天上课时发生了一件事情，他发现自己没有带笔，然后向同学借笔是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情，很多同学都不愿意借笔给他，或者更确切地说，大家都没有多余的笔，可以借给别人。更巧合的是，跟他一样忘记了带笔的人还不少。不知道是忘记带，还是没有带。那时候东西都集中在供销社，学校附近也没有小卖部，没地方买。陈子奇鬼点子多，他想着批发点铅笔卖，他以他稚嫩的经商头脑认为，只要这个生意做好了都是独门生意。陈子奇越想越得意，得意地自顾自地笑起来。

不过想法归想法，落到现实也很残酷。陈子奇身上就没有批发铅笔的本钱。陈子奇能想到的办法有三个，第一个，从父亲陈平安那里拿点钱。但是这个办法也是被他第一个否了的，因为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父亲根本就不会给他这个钱。第二个，陈子奇想到去山上挖点蒲公英卖了换钱。这个办法也被他否了，因为再挖也得等到下一年了。第三个，陈子奇想到把他的猪卖了，但是现在正是长秋膘的时候，卖了又太可惜。只能等到将它喂到年底，待它壮了，再卖才能卖个好价钱。还有第四个，那就是让父亲提前将这猪娃预收了，给他先预付一些钱，等他把猪养大了，再收走。不过陈子奇很快就对这个想法呸呸呸了。他怕自己又莫名挨鞋底子。

第二天，陈平安又要去收猪了，为了当天能赶回来，他凌晨三点就走了。父子三人挤在旧副食厂的门房里，陈子奇瞌睡轻，陈平安起床洗脸时，陈子奇就知道，只是一直在装睡。陈平安一般去收猪时不会跟他们说，但是会给他们放下一天的伙食费。陈平安前脚刚走，陈子奇就数了父亲留在桌上的钱，顺便装进了口袋里，并暗自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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