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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怪胎


“大夫你再看看,他还有气……”年轻的民壮道。

另一个年长的民壮抬起伤兵的胳膊:“行了走吧,你也不看看他流了多少血……”

年轻的民壮喃喃:“这小姑娘谁啊,她说了能算么?明明还有气的……”

“你也不看看还有多少人等着,没救就是没救了……”说着,他们手上的病人身子一沉,年长民壮伸手探他鼻息道:“死了……先放过去,咱们快上城头去。”

下一个伤兵被送过来。

“妹妹!”抬着伤兵的民壮抹抹额头的汗,叫道。

郁竹抬头:“宝儿哥你也来了。”

说着她便低下头去翻检病人的伤口,指向西侧:“重伤,送到那边,半服麻沸散。”

宝儿应声是,跟另一个民壮抬着伤兵过去。

那民壮还没从城头上血肉横飞的情景中恢复过来,脸色很不好看,却还是好奇地回头看郁竹:“这是谁?”

“我妹妹……”

“你家都是怪胎啊,出一个十三岁就能打仗的就够奇了,竟然还有个小姑娘大夫,你妹几岁?”

“十岁……”

“怪胎,一家子都是怪胎。”

宝儿不理会他,抬着伤兵去了西侧,有杂役过来给他们指定地方,给伤兵灌了半壶药进去。

旁边一个仆妇喊:“倒了倒了,小田大夫快来。”

那民壮吓了一跳,看过去。

“什么倒了?”

郁竹快步过去,第一个灌下麻沸散的伤兵已经昏睡过去,她利落地剪开伤口周围的衣服,仆妇端着盐水过来,她开始清洗伤口。

鲜血还在流,翻卷的血肉看起来很是恐怖,郁竹有条不紊地清洗刳割,拿起针线……

那民壮看得眼晕,以手扶额低声喃喃:“老天爷!老天爷!”他闭了闭眼睛忍不住又看过去:“这,这比打仗杀人还可怕……你确定你妹妹只有十岁吗?”

宝儿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怪胎,一家子都是怪胎!”他喃喃道:“当哥哥的十三岁就拿起枪来捅胡贼,还真被他捅死了,当妹妹的更厉害,这是人的血肉啊,怎么缝起来像缝荷包一样……”

“走吧走吧……”宝儿不耐烦地催他:“怪不得人家叫你李碎嘴,真个碎嘴……这有什么稀罕的,我妹四岁时就会看病了……”

他顾不得同郁竹打招呼,拉起李碎嘴出去了。

“倒了倒了,老周大夫快来……”

“什么倒了?”李碎嘴喃喃道。

服了麻沸散的伤兵根据服药的时间先后一个个地昏睡过去,田治辉和周治业两人负责清洗伤口,周老大夫视情况剜刳割肉,郁竹挨个地缝过去,有骨头断了的便帮他接好骨上个夹板固定好。

杂役和仆妇们被教会了基本的止血本领,用布条捆扎轻伤伤兵的伤口附近,血慢慢地止住了,伤兵们或轻或重地呻吟着,间或有人骂一两句粗话。

“胡狗!待我好了再上……”

“吹什么吹,伤得那么重……待你好了胡狗早被杀尽了……”

“我才伤得不重,没听到伤重的都被‘放倒’了么?”

“奇怪那是什么药,喝了之后刀子割在肉上也不知道痛……看着就像死人一样……”

一个“死人”呻吟一声,醒了过来:“我这是在哪里?”

“不要乱动,刚缝了伤口。”旁边的仆妇道。

“我怎么不觉得痛……”

“当然会痛了……”郁竹对另一个伤兵道:“忍着点,你这是轻伤,用麻药浪费了,麻药要留给重伤……”

这是一个年轻的伤兵,厚厚的嘴唇上方有着细细的绒毛,神情稚气中有点惶惶不安,他用力地点头:“嗯,我不怕疼,把麻……麻药留给重伤的大哥。”

入夜,四根火把点在大厅的同一个地方,被火把围着的布单上,只剩下两个轻伤的兵丁,其它人都被安置到其它院子里休息。

单手打结,剪断线头,郁竹抬手示意伤兵可以离开了。

新来的帮忙的杂役把伤兵扶下去,一个仆妇递了碗热水给郁竹:“小田大夫,快喝点水,你下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也没喝水,造孽呀,这好几天了……”

郁竹接过水喝了,转头环视大厅:“没有了?”

“没有了没有了,胡狗退了。”仆妇激动地道。

“退了退了。”周治业靠墙坐着,端着一碗水在喝,仆役递给他一个馒头。

“小田大夫,你也吃点……”他说着,手一歪,碗和馒头掉在地上,竟是靠着墙睡着了。

仆妇也不以为意,过去把水碗和馒头收起来,在他身上盖了条薄被,薄被是伤兵盖过的,血迹斑斑。

他和郁竹处置的伤兵是最后两个,老周大夫和田治辉比他们早一刻完成,饭也顾不得吃,只喝了口水便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身上同样盖着血迹斑斑的被子。

这是这里仅有的几条被子了,其它的被子都被收走,浸湿了水盖在城头上,可以用来防弓箭。

仆妇的目光中有抑制不住的尊敬之色。

这些大夫还真是……

这一波的攻击持续了三天,直到今天胡族才暂时退了下去,却没有撤去营寨,这样下去的话,不知道还能坚持多少天。

胡族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兵力,他们一波接着一波地向城头进攻,伤兵被源源不断地抬下来,轻伤的伤兵稍作处理后就返回战场,重伤的处理好伤口被抬到其它院子里安置。

烈酒不够用,药物不够用,纱布不够用,人手也不够用,所有的东西都不够用。

田大夫和小周大夫正当壮年还好,一老一小的两个大夫身体就吃不消了。

周老大夫几次累得晕倒被人抬出去,缓过劲来又挣扎着过来,勉强跪在地上救治伤兵,小田大夫几天来每天只休息两个时辰,好几次一边吃东西一边就睡着了。

滚木擂石和火油都已经用完,城里开始拆民房,用房梁和地基的石头代替滚木擂石来用,城头上架着大锅,拆下来的木头被当作柴禾烧着滚水,一勺一勺地泼向爬上城墙的胡狗,正规的士兵伤亡过重,民壮们也被当作主力投入城头。

就连知县大人都负了伤,胳膊上被小田大夫缝了几针,包扎好之后,他又惨白着脸上了城头。

他可是个文官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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