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想你
想你
“年轻人, 小小年纪不要思虑过重。”
有那么一瞬间,谢新昭的脑海里浮现出僧人的话。
他和那位大师确实是早上遇到的,但并不是在他买早餐时。
今天早上,他起床时天还没亮。
他独自一人上了山。
那会儿很早, 池寒山安逸静谧, 云雾缭绕,石阶薄露。山里只有零星几个晨练的老年人, 没有游客。
他爬到寺前时, 林惠寺还未开放。
院前只有一个僧人坐在石凳上。
僧人一身黄色长袍, 脖颈挂一串佛珠,面目和蔼慈善。
见到他,僧人主动和他打起了招呼。
“小伙子, 这么早来拜佛啊?”
谢新昭见寺门未开,不打算多留。
草草点了点头就要下山买早餐。
“等等。”
那位僧人叫住他,仔细打量。
然后就说他思虑太重,恐会害人害己。
谢新昭的脸色瞬间变了。
“小伙子,你我也算有缘,也许可以点化一二。”
谢新昭沉默。
老僧人似乎是闲的无事, 又建议:“我们寺每年都有体验清修的活动,你有空来报名体验,或许可以开释困惑, 净化心灵。”
谢新昭摇头:“我不信这个。”
那个僧人也不恼,只笑笑说随缘。
谢新昭转身下山,隐约还能听到僧人在背后叫他看淡放轻松。
他摇摇头,轻笑。
鬼怪力神,不过是人类的假想寄托罢了。
他不信神,不信佛。
只信自己。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你也不用还我什么。”沈瑜的话把谢新昭拉回了现实。
她半干的长发披着,发尾微卷,睡衣被氤氲开了点点水痕。一双眼睛水凌凌的,皮肤干净白皙,整张脸有种水雾的朦胧感。
谢新昭紧紧握着手里的平安符,看着沈瑜的目光柔和中带着贪婪。
理智告诉他要告辞了,可他却舍不得走。
夏季的晚上寂静,四人玩扑克的声音不时从楼下传来。
他们似乎快结束了,在算谁输得最多。
谢新昭顿了顿开口,声音有点哑:“我回去了。”
“嗯。”沈瑜点点头,“一路平安。”
谢新昭回到房间,摊开手。
他垂眸盯着掌心的平安符,迷恋地吻了吻。
第二天上午,谢新昭一早就离开了。
其余7人在待到了下午,再一起包车返回。
到了西澜,沈瑜和刘元元路航打了一辆车。
司机先是将沈瑜送到了碧海湾,再送刘元元,最后是路航。
沈松源还没有到出院的时间,陈秧这段时期都不会在家。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对沈瑜的歉疚,即使家里平时只有沈瑜一人,沈朗还是请了阿姨每天来给沈瑜做饭。
沈瑜也没有闲着,继续跟着之前的舞蹈老师练舞。
她之前的舞蹈老师很喜欢她,允许她非课时时间也来舞蹈教室跟着一起练。
沈瑜一般上午去舞蹈教室,中午回来吃饭,下午再自己对着舞蹈视频练习。
到了晚上,谢新昭基本都会找她聊天,问问沈瑜这边的事。
沈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觉得,回去后的谢新昭和以前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她一时也说不清楚。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刘元元的毕业视频《给我们》顺利成片。
她发到了自己的个人社交和短视频账号,意外地小火了一把。
眼下正是毕业季这个时间点,各大社交媒体全在感怀学生时代,纪念毕业的夏天。
刘元元的视频取景清新自然,素人主角颜值极高,配上青春的音乐和文艺的文案,短短几天就有了非常高的播放和转载。
刘元元很高兴,在群里发了张自己后台的截图,图片显示《给我们》的播放量已经上千万了。
班里的同学纷纷冒泡捧场。
【刘导牛逼】
【恭喜我们刘导处女作一炮打响】
【不愧是艺术世家】
……
刘元元发了个谢谢大家的表情包。
许瀚潇:【恭喜我们刘导即将拳打李安脚踢艺谋,三金拿到手软,冲出国门,走向世界。一中有你了不起,奥斯卡need你~】
在他之后,连续好几条都是同样的留言。
刘元元:【……】
刘元元:【我是想问你们,有人手里还有《给我们》的素材吗?我想整理一下,剪个小花絮出来。】
许瀚潇马上举报:【我知道!有人偷拍沈瑜美女的照片,算吗?】
刘元元:【算,发我!】
刘元元:【偷拍谢大帅哥的姐妹们也不要客气,通通发我!!】
【哈哈哈哈】
【不如发群里一起养养眼】
【同意!摩多摩多】
……
沈瑜午饭时才看群,里面已经讨论得热火朝天。
一些同学已经把照片和视频发到了群相册。
单人的集体的都有。
这里面有一部分是谢新昭上传的。
他上传的是大都是校园风景,另外一些是集体照。
正浏览时,沈瑜的手机响了一声。
谢新昭发来了一个压缩文件。
沈瑜没细看,直接打开。
和他在群相册里上传的不同,这个文件夹里满满当当,全部是她个人的照片和视频。
沈瑜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有空拍了这么多的。
她这才注意到,谢新昭发来的文件名——
《miss》。
沈瑜一愣。
这文件名什么意思?
miss shen?
只当是谢新昭漏写了自己的姓,沈瑜没有太在意。
到了六月中旬,沈松源出院了。
养病的这段时间,他的头发直了,皮肤白了,人也蔫了。
他虽然年轻,恢复得也不错。但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被父母严厉禁止到处乱跑,只能憋在家里。
沈松源回来后,家里比之前热闹了些。
沈瑜却因为和陈秧之间的尴尬,去舞蹈教室去得更勤快了。
有时吴老师教初中生,还会让沈瑜帮着纠正体态。
“要不你过来帮我忙算了。”
吃饭时,吴老师开玩笑地说。
沈瑜摇头,婉拒了:“我觉得我跳得还不够好。”
吴老师笑:“你还不够好啊?你又不是舞蹈附中出来的,这个成绩已经非常好了。等你以后进了a大,舞台和眼界会更大更广。”
沈瑜点点头。
吴老师想了想,又问:“对了,你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沈瑜不假思索:“进舞剧院跳舞。”
“进舞团很苦,也很难出头。”吴老师提醒沈瑜。
舞剧本身就是小众艺术。每年那么多舞蹈毕业生,舞团剧院才招几个?想要在精挑细选的舞蹈演员里跳出头,更是难上加难。
“我知道的,老师。”沈瑜的眼神很坚定。
吴老师愣怔了片刻。
少女的脸色坦然,声音轻柔肯定。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从这个十八岁少女的脸上看到了自己年轻的影子。
曾经,她也是个怀揣着舞蹈梦想进入舞蹈学校的新生,毕业后顺利进了市舞团。可惜因为伤病加上团里竞争激烈,最终没有坚持下来。
她早早结了婚,老公也算是有钱有脸的人。他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去吃这个苦,投资给她开了舞蹈教室。
凭借市舞团的名号和后来的口碑,舞蹈教室的生意一直很好。她的事业也勉强可以算是成功。可有时,她想起在舞台万众瞩目下的表演,热情的鼓掌和赞扬,不知日夜挥汗如雨的训练,心里偶尔忍不住还是会有遗憾。
吴老师的脸上闪过一丝怅然,很快恢复过来。
“你条件很好,加油。”她笑,“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
沈瑜也弯了弯唇:“谢谢老师。”
沈瑜和吴老师聊了很久,对之后的职业道路也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
这天,她在舞蹈教室待了一天,直到晚饭前才回家。
刚进门,沈瑜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爸爸沈朗坐在餐厅,面色沉重。
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一个漂亮的杏色礼物盒。
沈松源坐在沙发,朝自己挤眉弄眼。
沈瑜微顿,就要上楼。
“慢着。”
沈朗叫住了沈瑜。
沈瑜转头:“爸爸你在和我说话吗?”
沈朗点了点桌上的礼物盒,音色很低:“这是怎么回事?”
沈瑜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沈朗提高了音量,站起来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双很漂亮的舞鞋。
沈瑜的尺码,名牌,很贵。
舞鞋旁边放着一枝新鲜的玫瑰花。
沈朗的脸色不太好看,声音绷着:“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沈瑜否认:“没有。”
“那是有人在追你?”沈朗皱眉,“你告诉我,我得看看。”
沈瑜翻了翻,没有找到署名。
她摇头:“我不知道是谁。”
“不知道?”沈朗明显不信,“这么贵的鞋人家白送啊?”
沈瑜心口一跳,依然坚持说不知道。
沈朗本想好好和女儿谈谈。
可沈瑜的态度在他看来根本就是在故意瞒着自己。
他深吸了几口气,语气稍缓:“沈瑜,我好好和你说。”
“我不是不同意你交男朋友。我也知道,你到了这个年纪,有感情也正常。但是你不能像……”
他一顿:“你不能给我胡来?我总要看看对方是谁?万一又是一个神经病,你以后去上大学了,一个人怎么应付?”
沈瑜面色有些苍白。
她想说高一那个人她一个人也可以应付,想问您真的是因为这个吗?
可她最终还是抿唇,什么也没说。
沈朗叹气:“你告诉我对方是谁。”
沈瑜沉默着摇摇头。
她心里想到了一个人。可她不想和爸爸说。
如果爸爸知道了,也是多一个人承受他的怒火而已。而其他人,又为什么要为自己的家庭关系买单呢?
人应该对自己负责。
这是沈瑜一贯的想法。
沈朗气得脸色发青,说话也不自觉重了起来。
“沈瑜,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别忘了你还没独立呢!你现在吃住都在家里,难道别人买个舞鞋你就要跟着跑了?”
沈瑜的身体颤了颤。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爸爸。
沈朗也意识到自己的口不择言,一时语塞。
沈瑜眼眶红了一圈。
她不会吵架,现在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像小时候一样,她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可这一次,她不会再抱着玩偶哭一晚了。
现在的沈瑜比小时候要倔强、坚强。
如果爸爸觉得自己用太多钱了,那她就慢慢还。
沈瑜揉了揉眼睛,发消息给吴老师。
问老师是否可以给自己介绍一些短期的舞蹈工作。
吴老师很快回复:【怎么突然要找工作了?】
沈瑜:【想借着暑假的机会锻炼一下】
吴老师:【好,帮你问问】
沈瑜:【谢谢老师】
刚放下手机,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姐,你要不要吃东西?”
沈瑜:“不要。”
“哦……”沈松源补充,“冰箱里有饮料和冷饮,柜子里有零食。你饿了自己下去吃。”
“嗯。”
沈瑜静静坐在桌前,听见沈松源离开的脚步声。
忽然,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沈瑜望着屏幕上谢新昭的名字发呆。
这些天,他们每晚都会联系。
知道自己不接他还会打,沈瑜吸了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
对面愣了一秒:“你怎么了?”
沈瑜:“没怎么。”
谢新昭:“你心情不好吗?什么事?”
沈瑜:……
这是怎么听出来的?
她顿了顿,轻声说:“没什么,就是和我爸吵架了。”
“为什么吵架?”
沈瑜不太想说,沉默下来。
谢新昭也不再说话。
手机里静得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沈瑜起身,站在窗前往下看。
花园月色朦胧,树影摇曳,暗香浮动。
“谢新昭。”
“嗯?”
沈瑜看着花圃里的那抹白色,轻轻开口:“院子里的昙花开了。”
谢新昭没有奇怪她话题的跳脱,“嗯”了一声。
“还好昙花没有刺。”
沈瑜低头看向自己手。
她想,可能没有人会像谢新昭一样,仅仅因为自己手被花刺划伤就惊慌失措了。
电话那头的人又问:“花漂亮吗?”
沈瑜:“漂亮啊。”
可惜他看不到了,昙花的花期只有几个小时。
谢新昭没有再提吵架的事,聊了几句后挂断了电话。
这天晚上,沈瑜难得的有些失眠。
辗转反侧,很晚都没睡着。
黑暗中,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沈瑜捞过来解锁,顿时愣住。
午夜十二点,谢新昭发来一张盛开的昙花照片。
背景很眼熟,是自己家的花园。
沈瑜快速起床,走到窗边往下看。
花园里,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掩映在花园的影影绰绰中。
沈瑜随手打开桌上的台灯。
像是接收到了暗号似的,院子里的少年抬头,笑着向上挥了挥手。
他穿着简单的牛仔t恤,额前碎发松软,眼睛明亮,嘴角的弧度很好看。
黑漆漆的花园小院,他好像暗色中的一盏明灯。
鲜活、漂亮、光明。
沈瑜的鼻尖蓦地一酸,眼眶胀胀的。
楼上的少女和楼下的少年对望。
夏夜,晚风,花香,蝉鸣;
天上的月亮和地上的少年,还有他脚边盛放的簇簇昙花。
那是沈瑜很久都忘不掉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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