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回 斩首


蒋士柯等一众人坐着囚车游街时,道边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辅国公府所犯之主罪,是谋逆,其余的罪,也不曾正面得罪老百姓。

百姓们围过来,都是为了瞧热闹,倒没有人有多么恨他们,也没有人抛臭鸡蛋、烂菜叶儿砸他们。

赵嫤头戴帷帽,早早候在刑场了。

她身后,惜雨提着竹篮,里头放着酒坛和酒碗。

周彧眉眼淡漠地坐在监斩官的位置上,神色清冷。

刑车驶了过来。

蒋士柯等几十人被押下刑车,面朝众人跪着。

“大人。”

赵嫤上前,规规矩矩朝周彧行礼。

“何事?”周彧嗓音清冽,浓黑的眸子毫无波澜。

两人仿佛不认得。

“小女子曾是蒋家之人,已经和离出来了。”赵嫤透过帷帽,看着周彧:“想送曾经的公婆一程。”

“准。”周彧允了。

赵嫤提着竹篮上前。

蒋士柯与蒋王氏并列跪着,两人皆是五花大绑,浑身脏污,发丝散乱,上头沾着不知名的脏污,形容消瘦憔悴。

若不是事先知道,赵嫤很难将眼前这两人与昔日光鲜亮丽的蒋士柯夫妇联系到一起。

两人一见赵嫤,面色都变了。

“贱人!”蒋士柯眼睛血红,眉毛倒竖,咬牙切齿。

这些日子,他在牢中,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一切与赵嫤有关。

蒋王氏双目浑浊,看着赵嫤,浑身颤抖,涕泗横流。

她就要死了,她已经没有呵斥赵嫤的力气了。

“蒋士柯,王群慧。”

赵嫤倒了一碗酒,端起来,声音不大:“今日我来,是想告诉你们真相,叫你们做一对明白鬼。”

“你什么意思?”蒋士柯逼视着他。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赵嫤将碗举到他跟前,却不喂他:“这一切,都是我筹谋的。

你们记不记得,十多年前,你们当着我的面,强抢走了我的娘亲?”

“你是在为你娘亲报仇?”蒋士柯一下明白过来。

“不然呢?”赵嫤轻笑:“你以为我当真看得上你那纨绔无用的儿子?”

蒋士柯仰天笑了起来:“你害死我们全家又如何?盛雪终究活不过来,你还是没有娘亲!”

赵嫤也笑起来:“我害你们全家?

你错了。

蒋怀赋不是我害死的,他死在蒋晴柔手里。

蒋晴柔想利用他的死来栽赃我,我只不过是将杨光璧哄过去罢了。

从头到尾,我可不曾脏过手呢。”

“什么?你说什么?”蒋士柯顿时笑不出来了。

害死他儿子的人,竟然是蒋晴柔?

蒋王氏却杀了杨光璧,给蒋家招来了灭门之祸。

若非他从前多方提携赵文俊,怎么可能有淮安侯府的今日?

蒋晴柔是他的亲妹妹,却杀了他唯一的独子,他不敢置信,更不甘心!

“冤枉,冤枉啊——”

他大叫起来。

他要活下来,为儿子报仇。

他斗不过和宁侯府,但对付淮安侯府还是能做到的,毕竟这么多年,赵文俊是他一手带起来的!

可周彧端坐着,压根儿不理会他。

“时辰到——”

监斩官抬手,有下属高唱。

“国公爷有冤,还是到阎王爷跟前去喊吧。”赵嫤抬手,一碗酒喂到蒋士柯跟前。

蒋士柯梗着脖子不肯喝。

赵嫤手中用力灌他:“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一碗酒洒了半碗,赵嫤松手,那碗打碎在了蒋士柯的跟前。

赵嫤不理会,缓步退至人群中。

“行刑——”

又是一声高唱。

刽子手们手持大刀,一口酒喷在刀刃上。

“噗……噗……”

“咕咚……”

砍脑袋的声音与人头落地之声不绝于耳,鲜血甚至漫到了赵嫤的脚边。

她往后退了退,恐污了自己的绣鞋。

她抬眸,望着眼前滚落的人头,不悲不喜。

辅国公府,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还有淮安侯府,还有……乾元帝!

观了行刑之后,赵嫤兴致颇好,买了东西,去了庄子上一趟,这样的大喜事自然要让弟弟知道,顺带着送些东西过去,也探望探望。

在庄子上用过午饭之后,她回城内,在集市闲闲地逛了逛。

又去会仙酒楼要了些酒菜,她坐着软轿去了西园,打算天黑再回淮安侯府。

“姑娘可有些日子不来了。”西园的伙计认得她,一见她便笑着迎上来:“姑娘,还要从前的厢房么?”

“嗯。”赵嫤颔首,从惜雨那处捏了一小撮金瓜子丢给他。

“谢姑娘,谢姑娘!”伙计千恩万谢:“小的领您进去。”

“姑娘,那是不是淮安侯府的标记?”聆风牵了牵赵嫤的袖子。

赵嫤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瞧见一辆马车,上头的标记果然是淮安侯府的。

“小二。”赵嫤唤那伙计。

“姑娘。”伙计忙回身,躬着身子:“有何吩咐?”

“淮安侯府,谁来了?”赵嫤指了指那辆马车。

伙计瞧了一眼,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是位姑娘,带着个少爷,小的也不认得。”

他们西园有规矩,不能胡乱说客人的消息。

不过,赵嫤是熟客,出手又大方,他自然不会不说。

“带着个少爷?”赵嫤望着前方笑了。

赵月华自恃大家闺秀身份,不会到这样的地方来。

来的应当是赵如秀,至于带着的少爷嘛,总不可能是赵秉和吧?

“是。”伙计不知她笑什么,只是不敢直视。

“他们在哪间厢房?”赵嫤往前走:“领我去瞧瞧。”

“这……”伙计为难:“咱们西园有规矩……”

这是会直接得罪人的差事,他万万不敢。

“放心,我不进去。”赵嫤含笑道:“你提壶茶水敲开门,我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瞧一眼便可。”

她说着,又捏了几粒金瓜子:“茶水钱。”

伙计这下不犹豫了:“您请,小的去提茶壶。”

很快,赵嫤便站着了那厢房的拐角处。

从这里,可以瞧见厢房内的情形,而厢房内的人只要不是刻意看,都不会发现她。

那伙计提着茶壶回头看她,见她点了头,才抬手敲门。

“谁啊?”

里头,果然传出赵如秀的声音。

伙计不曾说话,又敲门。

门开了,赵嫤瞧见了开门的人是顾立夫。

“何事?”顾立夫问。

“送茶水的。”伙计抬了抬手上的茶壶。

顾立夫让开,回到桌边坐下。

赵嫤便瞧见屋内只有赵如秀和顾立夫,赵如秀就坐在桌边,面前的小碟里装得是剥好的虾肉。

而虾壳则全堆在顾立夫跟前。

赵嫤笑了,顾立夫只是看着冷硬无情,这虾不是剥的挺好的吗?

伙计出来,带上了门,走到赵嫤跟前。

赵嫤抬手指了指那厢房对面:“今日我在这边。”

“是。”伙计忙开了门。

“派人回去,将赵如秀同顾立夫在这儿的消息想办法传到蒋晴柔耳中。”

伙计一走,赵嫤便吩咐了惜雨。

惜雨很快便安排人去了。

赵嫤才坐下,吃了两盅果酒,点的一出戏还不曾开始唱,对面的厢房门口便有了动静。

她靠到门缝处往外看。

蒋晴柔一扫平日的温婉,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外。

陈嬷嬷正拍着厢房的门:“四姑娘,您快些将门打开,夫人不会对您如何的。”

赵嫤瞧了瞧,周围并没有旁人,这样的事情,蒋晴柔大抵是怕叫人传了闲话去,所以不曾带多余的人来。

毕竟大家闺秀嘛,这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然算是失节了。

厢房内没有动静。

陈嬷嬷又敲了一会儿门,回头看蒋晴柔。

这一回,她也没法帮四姑娘劝夫人了,四姑娘实在是不像话,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跟这样来路不明又身份低微的人厮混在一起?

“赵如秀,你再不开门,别怪我叫人动手了。”蒋晴柔强压着怒气,沉声开口。

过了片刻,门打开了,赵如秀一脸惧怕的站在门内:“娘……”

“过来!”蒋晴柔猛拽了她一把。

赵如秀被她拽的一个踉跄,出了厢房。

“你也一起回去吧。”蒋晴柔上下扫了顾立夫一眼。

顾立夫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收拾一下,我们也回去。”赵嫤站直了身子,笑着吩咐:“对了,让人给顾立夫预备点干粮与盘缠,他可以动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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