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祖母


“那时你是个小乞丐,臭烘烘的,头发脏乱,我不明白你这样一个乞丐为何会出现在我家里。”

“直到父亲跟我说,你是救了父亲,我一下子便觉得你不臭了,父亲要留下你,我也没有反对。”

她自嘲笑了笑:“现在想想,还不如捏着鼻子将你一棍棒打出去呢。”

李闻昭穿着脏污不堪的狱服,蓬乱头发如同杂草,油腻腻贴在额头上,整个人蜷缩在角落。

曾经他是风光无限的探花郎,是人人皆知的平阳侯,是京城新贵,前途无量,可如今他像老鼠一样不堪。

“所以我从没想过要你性命。”

“我从前觉得你救过我父亲救过我,可后来呢,救我是假的,而父亲——”

“父亲养育你多年,你不尽孝就算了,还跟仇人女儿在牌位前苟且。”

桑眠嗓音淡淡的。

她想起许多:“芸娘的死,也与你有关。”

“知晓这件事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她云淡风轻,明明说着生死之事,可眼里平静无波。

李闻昭艰难开口:“我……我并无害人之心。”

“是吗?”

桑眠一步步走近他。

她厌倦跟这个男人在文字上争辩什么,薄唇轻启,她道:“你说你无害人之心。”

“可是李闻昭,我有。”

话音落下,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陶罐。

拿出章三给的哑药,桑眠丢进李闻昭口中。

“吃了它,你再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了,从前在侯府,你不是很会装聋作哑么?面对父亲仇人,面对我受人辱骂,面对芸娘被容家杀害,你都完美扮演了个哑巴角色。”

李闻昭惊恐睁大眼。

他双手握着自己脖颈,不住摇头。

“既如此,你就好生做个哑巴。”

桑眠柔柔一笑。

她将带来的食盒打开,分明不是什么饭菜,打开木匣与坛子,竟是蛇蝎虫蚁。

“我找了伴儿陪你。”

“李闻昭,慢慢享受。”

正是中午,日头极好。

桑眠坐在轿子里,有光从帘子缝隙溜进来,在她月白裙裾上轻盈跳动。

自知道父亲去世真相后,她没有一日不在谋算如何替父报仇,如今事了,心里头的堵着的大石头终于被挪开,周身都轻松不少。

“停一停。”

冬赋歪头看她:“姑娘?”

“下去走走吧。”

主仆二人弃了车,沿着热闹长街慢慢走着。

“姑娘真的放了毒蛇毒蝎进去么?”

桑眠有一搭没一搭拨着指上戒刃,新奇看了两眼街边卖糖人画的爷爷,这在南边倒是少见,不由得掏出银子买了两根递过去,这才回她。

“怎么,可是觉得我狠毒?”

冬赋连连摇头。“才不会,李闻昭他是死有余辜,罪有应得,奴婢只是担忧您,毕竟今日您进去探视,若晚上人就没了,难保刑部不会追责过来。”

“放心,如今刑部忙活被容家牵连的各部官员,正焦头烂额着,对于李闻昭这种板上钉钉的罪责,不会太过在意,死了正好不必他们行刑。”

“况且那些东西没毒,牢狱么,有蛇鼠腌臢东西很正常,运气不好被咬了几口,感染身亡更是正常。”

桑眠嗓音有些冷。

即便如此,她都觉得便宜李闻昭了。

正想着,一队人马从街市中央走过。

是在押送李家被押送充作官奴的女眷。

侯府人本来就少,桑眠细细瞧着,并无容枝荔。

冬赋道:“奴婢有派人去打听,听说大婚那日,府里四下逃窜,新妇不见踪迹,还当是躲起来了,看这队伍里也没有,多半是逃走了。”

听她这样说,桑眠就立刻想到当初春日宴从侯府逃离的李姝。

也是再未闻消息。

大活人一个,怎可能凭空消失。

除非是死,或者被有心之人藏了起来。

容家如今事树倒猢狲散,能帮容枝荔的能是谁呢……

“眠丫头,眠丫头……”

桑眠蹙眉,循声望去,眸色掠过讶异。

“祖母?”

老太太因为年事已高,又有诰命在身,因而没被抄去,只是看她仿佛又老去十岁的样子,显然也受了不小打击。

桑眠想了想,还是让冬赋去把马车找来,扶着她上去。

老太太紧紧抓着桑眠小臂,浑浊眼睛里泪水不断。

“是我这个老不死的昏了头啊……”

她竟像个三岁孩童一般哭出声来。

“祖母悔啊……”

在春日宴前,桑眠找到祖母谈明自己换身之后,曾问过她,自己若和离,她后面如何过活。

那时祖母也是这般拉着她的手,眼里是怜爱与不舍。

她说自己在侯府并不受人爱戴,就决定将上京铺子田产都卖了,回到老家去享享清福就是。

如果能按照此计划,此刻也不必所有私产都被充公,且还落得个被人唾骂的下场。

“都怪我,一时被掌家权蒙昏了头,站错了队。”

桑眠低声安慰着。

对祖母,她并没有多少恨意,毕竟曾是她在杖刑后救了自己。

于是叫冬赋拿出几张银票并一吊钱,寻了车子送她往老家去。

“老太太也是可怜。”

冬赋叹息。

这番一折腾,二人也没了继续逛街的兴致,便干脆坐了车回去。

似是想到什么,她复又开口:

“哦对了,还有王氏,她自戕了。”

“嗯。”这在桑眠意料之中,毕竟王氏算是主谋,即便活着,也是要被下狱看押,择日问斩的。

帝王之威,怎可受欺。

所以她也才会干脆的同卫蔺断开。

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他是未来天子,哪有那么好相处。

可一连几日没见到卫蔺,桑眠不知怎的,总有些空落。

回到来迟后正准备画两副扇面,支起来的窗子嘎吱轻响。

男人又轻车熟路翻进来了。

“你……”

桑眠扶额,嘴角却牵起上扬弧度。

卫蔺稍显狼狈,将皱乱衣衫整好,他指了指窗子。

“开的太小,我险些没进的来。”

“堂堂太子,天天翻人家里窗户,就不怕我说出去?”

他坐下来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

“巴不得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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