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怀璧其罪
小花在和谁讲话?
阁主……
是杜鸿?
陶眠心里疑窦丛生,但明眼人都知道,此时不该打草惊蛇。
站在门口有些碍事,他轻盈地翻身上了房顶,盘腿,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坐。
房间内的声音尽数入了他的耳朵,陶眠垂眸细听。
“阁主,属下已经成功潜入桃花山,拜入陶眠门下,成为他的五弟子。
正如阁主高见,陶眠心思单纯,没有询问我的过往,而是直接要传授给我两门功法,《焚玉剑法》和《通幽术》。
此番前往栖凰山庄,正是陶眠托了他的朋友薛瀚,专门寻找一处适宜之地,修炼后者。
陶眠虽然容易轻信,但他修行高深,如果冒然袭击,恐不能得手。
依属下愚见,须得慢慢靠拢,缓缓接近,让他逐步放松警惕。”
荣筝把自己的行动和想法与杜鸿一一讲明。她已经打入桃花山内部,事情成了大半,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面对杜鸿时,她的声音语气和平时截然不同,冷清、平静,带着恭谨顺服。
本来打算随随便便吃个瓜,结果吃到自己头上。
屋顶上的小桃仙人有些哭笑不得。
他的眉眼依旧,没有任何得知真相后的震惊和恼怒。
说白了,他自认和荣筝的开头还不错,对方完成了他的三弟子的临终嘱托,还千里迢迢地把信带回桃花山。
那时陶眠想,这小姑娘不错,是个信守诺言的人。
不过现在看来,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举措,都是在为她进入桃花山做铺垫呢。
仙人心道,他收的这些徒弟啊,还真是……一个个都不够省心。
荣筝有条不紊地陈述着自己近日的所作所为,对面的杜鸿半天没有言语。
一只小小的画眉鸟从柳梢滑落,仙人摊开手掌,那机灵的小东西自觉跳上来,短短的喙啄来啄去。
鸟雀鸣叫声声,屋内也起了变化。
杜鸿终于舍得开口。
“小筝,许久未见,你清瘦不少。”
他一边说着,一边叹了口气。
“是我让你受苦了。”
荣筝没有言语,但想必是大为感动。
徒弟不说话,陶眠坐在房顶无聊,帮她配音。
反正现在他的任何动静,下边儿的两人都听不见。
杜鸿说荣筝瘦了,陶眠在上面捏着嗓子回。
“唉呀,阁主这话说得。如果不是你把我丢到烟霭楼,我怎么会吃苦?”
“阁中多事之秋,我当时没有权宜之计,只得让你去烟霭楼帮我打探消息。”
“阁主长了一张嘴就会编呀,你那么多影卫,非得要我这个头领去?实在不行,让我下面的兄弟们涂脂抹粉、男扮女装啊。”
“密令一下,我就后悔了。但阁中的亲信都劝我,这只是暂时的,迟早,我会亲自把你从烟霭楼接回来。”
“怪事,还没吃饭,我怎么就饱了?不得不说杜阁主画饼的功力真是深厚,小花我佩服佩服,五体投地。”
“……”
这回房中的杜鸿没回应,陶眠还在上面叭叭叭地说。
“杜阁主?阁主怎么不说话啦?是不是被我拆穿了伪君子的假面,你心虚?”
仙人自娱自乐半晌,别人不管,自己是高兴的。
他意犹未尽,最后撇撇嘴,小声骂一句“渣男”。
不是他向着徒弟说话,而是换作他是荣筝,早就放两把火,不管不顾地烧过去。
一把烧了烟霭楼,一把烧了浮沉阁。
话说到底是杜鸿还是杜鸿他爹救过她的命?小花怎么能忍气吞声这么些年。
陶眠听了一会儿,完全忘记自己是瓜主本主。自己的一条老命被人惦记,他还有心情浮想联翩。
对于杜鸿的关切,荣筝只是回了一句“多谢阁主关心”,然后又和他商量起陶眠的事。
杜鸿要陶眠的人。
这话说得可能有点别扭,准确来说,他是要陶眠的心脏来炼丹,助他度过下一次天劫。
妖修同为修士,每逢突破之际,自然也要面对浩大天劫。
境界愈高,天劫愈烈。
幸运的话,伤筋动骨,受点轻伤就过去。
如果不幸,没能挨过天劫,那就是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别说这辈子,就是连下辈子都一并无了。
陶眠是这世间罕见的存在。他肉身成仙,因为桃花山的山灵滋养,与这里合二为一。
这是独一无二的因缘,桃花山庇护着他不受天劫侵扰,而他也以自身的修为与善行回馈给山。
人山合而为仙,桃花仙自成一道。
他这般少有的境遇和仙体,不曝露则已,一经曝露,就会引来许多恶意。
只要炼化了他的身体,那么对方就能得到成仙。
在荣筝和杜鸿对话的只言片语中,陶眠捋清楚这件事。
好么,他这不成了一块行走的唐僧肉吗?
本来陶眠呆在山里,自己玩自己的,无人问津还好。
后来他收了大弟子。不过顾园只有早些年请他帮过几次忙,多年后就因为愧疚不得见,那时陶眠的名气还没有很大。
陆远笛当了皇帝,他作为帝王师,曾经掀起过一阵波澜。但新帝继位后,刻意抹去了先皇的诸多历史,陶眠也便被埋在往昔的尘埃中。
要说真正引起某些有心人关注的,还得是他那次在魔域幽冥堂的宴席上。陶眠不愿见两个徒弟大打出手,主动起身阻拦。
因缘巧合,他就被个别宾客记在心上,私下调查了他的身份。
怀璧其罪。
陶眠只是为了见见徒弟,就这么被人惦记上了。
不过说到底,还是魔域那地方特殊。千灯楼敢把仙人遗骸呈上来,那里的魔和妖对仙是个什么态度,就可见一斑了。
随后,陶眠还了解到,荣筝本来的计划,是下毒。
“虽然下毒是个方便的手段,但闲谈时陶眠跟我提过,他的三弟子是善毒的高手。徒弟都这般厉害,师父更是不会差。阁主,下毒一事,还须细细考量。”
虽然荣筝没有夸的意思,但陶眠还是心虚地摸摸鼻子。
要说毒这方面,他可远不如流雪。
杜鸿听了荣筝的解释,思忖片刻后,才回。
张口就有些隐藏的质问之意。
“小筝,你是觉得下毒不妥,还是不愿?”
“我……”
荣筝一时语塞。
掌心的画眉鸟啄了半天,也没讨来什么好处,啪嗒着翅膀飞走了。
陶眠半躺在屋顶上,望着漫天朝霞,咕哝一句。
“哎呀,命在旦夕。现在可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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