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想死
……
又是一日。
距朝京节一十一日。
天暗沉沉的,才晴不过一日,便又是风雪欲来的凛冽。
今日难能一同用上早饭,一桌四人,各坐一方。
眼神翻来滚去,左看右看,又是少见的沉默。
最终周献先开口道:“五哥年少时,便常随卫家叔伯一同出征,亦一同各处游历增长见识。其中与他最为投契的便是卫家六叔,卫无患。”
卷柏不知二人在聊什么,但也能反应过来约是卫家叔伯辈中可能是卫央生父的人。
他接道:“说起来,卫家六叔娶一正妻,二人年关时成婚,次年卫六叔回京前那夫人便染了疫疾而亡,此后卫六叔便没再娶。”
周献颔首,“是,五哥不愿常留京中,所以每每卫六叔出门,他总乐意跟着。二人去过不少地方……这事,或许可以从五哥那得到准信。”
殷问酒嗯了一声,“应该就是他,我记得周禹说他曾随长辈去湘西小住三月,甚至还看了不少蛊毒之书,那时或许便是卫六在寻千南惠。”
她说罢又问:“你以为,周禹年关前能回来吗?”
周献:“年关前不能,或许年关后,且看朝京节之后的局势。”
朝京节之后,距离除夕不过一月时间。
书信传到边漠召他回京,他再启程,这一月时间总是不够的。
几人又对卫家六叔此人多聊了几句,甚至关于苏央的长相也细对了一番,越回想越觉得二人的眼型是相像的。
再加之苏央几乎快与蓝空桑相平的身高。
周献道:“卫六叔是四房所出,几位叔伯之中最高的。老将军本身高大,四房的姨奶哪怕年老看着也是高于蓝刀客。”
他们皆拿蓝空桑做类比,只因蓝空桑本就算女子之中比较高挺的身姿。
但当事人自落座起,便没开口说过一个字。
殷问酒看着她难免忧愁。
“我没事。”
这视线实在火热,蓝空桑忍不住开了口,“以往我也不接话,你别过分紧张。”
殷问酒:“好吧,那我们走了。”
周献点头,“记得一会与苏央她们都说说。”
殷问酒:“好。”
蓝空桑:“……”
……
二人一上马车,殷问酒便迫不及待的探头出来,凑到蓝空桑耳边道:“我可以问吗?”
蓝空桑:“……”
她轻叹一口气,“你做你自己。”
殷问酒:“我这不是遭打击了嘛,还是你演技太过卓然?”
蓝空桑:“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只有偶尔……想死。”
殷问酒:“都是些什么时候?”
蓝空桑:“…………大多数时候,觉得自己活得没什么意义。”
殷问酒心一梗,瞬间便想哭。
以往她还觉得苏央与梁崔日实在会哭,此刻她自己眼眶红的速度,竟也超乎了她的想象。
“噢……你若是哪天真的熬不住了,记得提前和我告别。”
蓝刀客又道:“有什么意义。”
“有!你要是说也不说一声便要死,我不会给你念往生经的!”
蓝刀客被她逗的有了些人气,“不念便不念吧,也没什么好往生的。”
殷问酒语噎。
缓了好几息无人说话,蓝空桑才又捡起话头来道:“一时半会不会死的,昨天只是不小心被卷柏发现了而已。”
殷问酒确认道:“真的?”
蓝空桑:“真的,六年都能活,真的没你想的严重。”
见殷问酒明显还是不信,她又道:“以往也这样,只是没被人发现罢了。”
这话听着实在让人难受,殷问酒砸下一滴泪来。
又觉得难受中竟还勉强能算一个喜讯。
这证明着,至少没有恶化下去。
“别哭了,做你自己。”蓝空桑又道。
她们一起这五年,除了发现程十鸢的尸体那次,几乎不见殷问酒真的落下泪来。
“不是,我没演戏啊。”她伸手抹掉自己眼睫下欲坠的一滴泪,心中酸涩之感是前所未有的。
眼下也并未多思,只认为蓝空桑对她的重要,本就不低于师傅。
“桑桑,那人若是你,我也会舍命一救的。”
蓝刀客:“你在给我压力?”
殷问酒瞬间收回酸涩,“压你个鬼呀,我真情实意的!”
蓝空桑难得扯出一丝淡笑来,“谢谢了。”
“那再说到卷柏噢……”
蓝空桑打断她:“到了。”
怎么可能这么快?
殷问酒扫了一眼,还在街上,瞬间无言。
“居然不能提,桑桑,你变了……”
蓝空桑:“我只是觉得别扭。”
殷问酒嘿嘿笑了两声,调戏她道:“害羞?我们桑桑还有这一时刻呢。”
蓝空桑面无表情道:“那你与我说说和王爷的房中事。”
殷问酒:“那有什么不好说的,不就是……”
她再次语噎,居然真的张不了口。
“不对啊,我是站在医者的身份上想询问病者的情绪。你的躁意可有缓解?有没有又想杀他或者自杀的趋势?”
蓝空桑回道:“有躁意,不至于要杀人。”
她缓了一瞬,又道:“能好睡一些,但半夜醒过来还是会想。”
殷问酒:“想什么?想死?”
“嗯。”
殷问酒:“……”
蓝空桑:“简而言之,我大概、或许也是有些在意他的,至少目前,算好事。”
至少目前,他能帮她缓解情绪。
不至于让她一个人扛的辛苦,又一时半会死不得。
因为殷问酒活着,还危险着。
“到了。”
这回是真的到了苏宅。
马车刚停,迎面又来一辆。
是楼府的。
楼二夫人王氏一听车夫说小姐在对面,立马撩开车帘便欢喜叫道:“我的酒儿啊。”
殷问酒笑着下了马车,迎到王氏车前伸手去接她,“姑母。”
“哎哟,我家孩儿笑起来真好看呀。”
她喜欢的不得了,伸手在她面上摸了摸,“这脸怎么这么冷呢?穿了几件啊,可别着凉了。”
王氏下了马车,紧张的把殷问酒的大氅合拢起来。
“不冷,我在吹风透透气,车内太热了。”
门前小厮来接了马车,蓝空桑抱臂走到殷问酒身后。
王氏一见她还是一身单衣,便念叨起来,“桑桑啊,不冷吗? ”
蓝空桑本不想答。
可她不答,殷问酒也不为她代答了。
最终她还是冷漠道:“不冷。”
殷问酒:“姑母啊,我们桑桑病了,心病,她总想自我了断。”
王氏瞪圆了眼,惊呼道:“啊?!”
她将蓝空桑抱着的一边胳膊使劲拽下来,握住她一只手,像是能从她身上找出什么似的一边打量一边道:
“别是吓我吧?看不出来啊,是得了什么绝症?疼吗?难受?这手也冷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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