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破布
就这么两息的功夫,苏央一张脸已被憋到涨红。
蓝空桑几步冲过去,在她抓住殷问酒手腕的几乎同时,殷问酒手下也卸了力。
后来的三人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殷问酒的手还架在苏央脖子上未收,蓝空桑握着殷问酒的手腕。
三人面色都怪异的很。
苏央从惊吓中回过神来,退了几步后背着她们闷声咳嗽起来。
蓝空桑还握着殷问酒僵直的手臂未松,她看着她的眼睛问:“我是谁?”
殷问酒没立即回答她,她转头看向房门方向。
王氏走在第一位,步子拿的再轻不过,像是怕吓着谁似的。
楼家两兄弟并行在王氏身后。
王氏试探着喊道:“酒啊,小酒儿吗?可还认得姑母?”
那怪异之处,便是眼神。
是殷问酒陌生的,让人格外有距离的眼神。
蓝空桑拽动她的手腕,又急着问了一声:“你是谁?卫清缨?”
殷问酒的视线又落到蓝空桑抓着她的手腕处,她眉心微皱,想要抽回。
奈何蓝空桑的手劲又岂是她能抽动的,于是她抬眸看向她,回道:“我是殷问酒,松手,蓝……空桑。”
她或许是准备直接唤她蓝空桑,后又皱着眉断了一瞬,改口空桑。
蓝空桑还是觉得不对,哪怕是两人认识的最初,她都没唤过几次她的全名,更别说如此生疏的腔调。
她伸手指向拿手遮着脖子的苏央,又问:“她是谁?”
殷问酒不过余光一眼,冷漠回道:“苏央。”
王氏见她还记得人,松了口劲,上前两步握住她刚从蓝空桑手中抽出的手,“小酒啊,姑母真是要被你吓死,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她不答话,又将手从王氏手心抽出。
掀了腿上的被子,穿鞋下床。
楼还明拿手肘碰了碰楼知也,小声道:“小妹不对劲呀!”
连他都看不出来的不对劲,那自然是格外显眼的不对劲。
苏央见她单着一身衣裳起来,忙把一旁的狐裘为她披上,双手都占着,那脖颈上鲜红的指印便露了出来。
殷问酒盯着她脖子看了两眼,眉头再次皱起,别扭的吐出一句:“抱歉。”
苏央又忙用手盖上,哑着嗓音道:“没事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她也看得出,醒过来的殷姐姐格外陌生。
是陌生又冷漠的感觉。
“问酒,你可是……想起过往了?”楼知也问道。
殷问酒:“一些片段。”
她没有要与几人继续深聊的意思,看向身旁的蓝空桑道:“陪我出去一趟?”
以往她说走就走,默认蓝空桑必然会跟着,哪里会有现在这样的问句。
蓝空桑还没出声,楼知也道:“去哪?”
殷问酒懒得应付,直接抬了步子走,只道:“随便走走。”
楼还明还端着那个药罐,见她要走,也不管什么不对劲了,忙道:“等等,等等,先喝完汤药啊。”
殷问酒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人,居然难能没皱眉,迟疑瞬间便回道:“好。”
怎么又只听得楼还明一人的话了?
她在桌前坐下,看着楼还明忙活着将罐中的药倒到碗中。
还不等楼还明交代,便咕噜几口灌了下去,眉头不皱,蜜饯不要,便又起身往外。
蓝空桑自然跟上,路过楼知也时,她道:“暗卫跟着,去找梁崔日。”
楼知也点头。
……
二人从苏宅偏门出来。
门口已经停好了一辆马车。
今日天阴,不见雨雪不见阳,灰蒙蒙压抑的很。
蓝空桑待她坐好,问:“去哪?”
殷问酒:“护城河。”
蓝空声便也不继续问了。
马车驶入上京街道,人流涌动,太过热闹的后果便是车马难行。
见车内的人并不焦急,她也就没问要不要走旁的路,继续慢慢悠悠的往护城河方向走。
又过半刻。
蓝空桑问:“去护国将军府吗?”
车内人“嗯”了一声。
“你方才,为何要掐苏央?”
车内的人过了好几息才答话:“她太吵,睁眼时没看清。”
那么大个活人,何至于看不清?
人在惊醒后,对身边熟悉的一切都感到陌生、防备、不安才会自我保护般的先出手。
而苏宅,是她所熟悉的;苏央,亦是她所熟悉的。
苏央尖叫的几声,大概是看她有清醒的迹象。而这声音在此时的殷问酒眼中则是陌生又危险的,于是出手。
又在蓝空桑握住她手的同时回过神来,这人她认识,不会伤她。
蓝空桑道:“这便是你以往的性情吗?”
冷漠的,对一切不信任的,充满了防备心的性情。
车帘撩动,殷问酒露出半张脸来,问:“你失望吗?”
蓝空桑:“不是,只是有些不习惯,像另一个人。”
殷问酒:“空桑,我信你。你能无条件的如此护我……或者说她。”
蓝空桑余光横看她一眼,“你既没换了芯子,何来两个人?你既记忆齐全,也该要信他们。”
她就这么露出半张脸,好半晌不说话。
似乎在心中又将蓝空桑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的筛了一遍,才道:“你们知道我是怎么一回事?”
蓝空桑嗯道:“知道,该说魂魄归体?”
殷问酒:“只是魄,昨天你拿刀去挡应该是看到那些光亮之物了,那便是我的魄。”
蓝空桑:“所以你现在是有一魂七魄?”
殷问酒:“八魄。”
蓝空桑:“噢,对,还有楼还明一魄,那你是不是可以还给他了?”
殷问酒:“嗯。我想说的是,那些碎片般的灵,也就是我的魄,并未养得多好。所以它现在就像一块被缝缝补补的破布,我需要时间来养得恢复如初。”
蓝空桑:“也就是你方才说的,仅回忆起一些片段?”
殷问酒点头,“你说的没错,或许曾经的我比现在还要冷漠。”
蓝空桑:“还有权衡,你此刻也许并没有多信任我,只不过需要我来保护你。”
殷问酒自醒来后头一次嘴角弯了些幅度,她承认的倒是干脆,“是。”
蓝空桑:“以你掐苏央的指力、指法来看,你会一点皮毛,也就仅仅一点罢了。”
殷问酒:“好像是。”
蓝空桑并不介怀,反而道:“你这样谨慎些也好。”
马车走走停停,终于歇在了护城河边。
殷问酒看着河对岸那一片荒宅之地。
她闭了闭眼,再放眼望去时,护国将军府依旧是怨气飘散的上京中,唯一一处干净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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