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登闻鼓响了。

且一直在响。

虞老稀疏的眉一跳。

安王面色慌张,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傅问舟吗?

他怎么敢的?

安王一直很自信。

傅晏修是知道一些事,但他自己犯的事并不轻,傅问舟会不保他吗?

玲珑就更不用说了。

宁死也不可能招供。

傅晚儿还在他手上,种种筹码加叠,傅问舟怎么敢在这个时候鱼死网破的?

仁义道德就那么重要吗?

比自己的命,亲人的命还要重要吗?

安王十分不解,只后悔不该被虞老三言两语就给困在这里。

那群蠢货也不知道想办法来找他。

他不知道的是,楚砚第一时间就假传口谕,让宫门守卫禁止往里通信。

反正今日行事,均是冒着杀头的危险。

可无一人退缩,该在什么位置上行动的人,就在什么位置行动。

仿佛演练了千万遍。

这种信念和信仰的力量,并非一日所就,也并非是安王这样唯利是图的人所能理解的。

声声鼓响,模糊又沉重地敲在周济民心上。

他眉头深皱,厉声问:“何人这般敲鼓?”

李德刚去外面探听消息回来,抹着满头汗道:“回禀圣上,是傅问舟……以及满城百姓。”

周济民怒声拍桌:“放肆!”

“他一人击鼓鸣冤就算了,还敢带动满城百姓,他想干什么?!”

天威盛怒,震耳欲聋。

安王趁机道:“我大周律法,向来严明,民有冤情,可以依次向县衙门、郡府、州府、尚书省申诉,最后才能准允上登闻鼓院敲鼓鸣冤告御状。凡越诉者,先笞五十。申诉不实者,杖一百,所诬不实之事重于杖一百者,以诬告重罪论处;若曾经法司、督抚等衙门问断明白而妄图翻异者,追究教唆主使之人及控告者,俱杖一百、徒三年。”

“傅问舟再怎么说,也曾是我大周朝重臣,不会不懂律法。”

“可他却仗着军功威望,多次挑唆民众,煽动舆论,无视皇权律法,父皇若再放任下去,日后若人人效仿,这天下岂不大乱!”

言下之意,先笞傅问舟五十再说。

周济民眼神更加阴厉。

谁说不是呢?

不就是妹妹被人绑了吗,至于闹得这般天翻地覆?

周济民更气的是,楚砚和百姓也参与其中。

他最看重的臣子,他的百姓子民,都成了傅问舟可以随意调动的棋子,这是何等的威胁!

“来人!”

周济民刚开口,虞老忙道:“圣上且慢!”

他看了眼安王,心平气和道:“王爷确实是熟知律法,但你没说完呀!”

安王眼神似刀。

虞老一字一句道:“凡关乎军国大务,大贪大恶,奇冤异惨,方可越诉。”

他又问李德:“公公可知,那傅问舟是以何由击鼓鸣冤?”

李德又抹了把汗,小心地看了眼周济民。

“以‘事关军国大务,惩大奸大恶,申奇冤异案’为名。”

虞老衣摆一撩,跪地高声:“还望圣上依法处置,给击鼓鸣冤者一个申诉的机会。”

周济民死死盯着他,语声阴寒:“若诉不实,你可知后果?”

虞老叩头:“圣上贤明,如若不实,老臣全凭圣上发落。”

也就是说,他们已有捶死安王的把握。

周济民阴森森地看向安王。

所以,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安王目光躲闪,心虚地低下头。

周济民的心也跟着一沉,可仍是愤怒不甘。

“如若朕不受理呢?”

“你们是要反了不成?!”

虞老抬起头,悲戚地看着他:“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乃天子也。老臣不才,得天子称之社稷臣……可如今君臣离心,社稷将倾。臣虽老迈,心犹赤子,每念及此,夜不能寐,食不甘味。愿圣上明察秋毫,洞悉民情,勿使忠言逆耳,勿以谗言乱政。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微臣之志,唯天可表,伏惟圣上明鉴。”

虞老的头重重磕在大殿上,回音诛心。

周济民扶在龙椅上的手慢慢收紧,阴鸷的目光再次看向安王。

“周礼安,你还有什么话说?”

安王神色慌乱,双膝跪地往前移了几步。

“父皇,儿臣是冤枉的……他们,他们一直针对儿臣,父皇您是知道的。”

周济民:“既然是冤枉的,那朕便给你们一个当面对质的机会。”

安王脸色苍白,一颗心快要跳出来,急道:“父皇万万不可!傅问舟最会巧言令色,能把黑说成白,父皇您是了解他的,他……”

看他狡辩的如此艰难,周济民眼里的冷意更甚。

心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事到如今,周济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费尽心力,想把烂泥扶上墙。

不料到头来,烂泥还是烂泥,而他自己也成了满身污泥之人。

今日傅问舟等人,是铁了心的要清除烂泥。

光一个傅问舟是做不到的。

他背后之人会是谁?

睿亲王吗?

除了他,也不会有别人了。

周济民阴霾的眼神逐渐清明。

今日,要么他自己将烂泥清除,要么他被一起清除。

有傅问舟虞老这样的忠义之臣,他该庆幸的。

他们高举正义的大旗,只为稳定朝纲。

只要他能认清形势,这皇位暂时还是稳的。

以及,他又何尝不想做个明君?

周济民眼神复杂地看着安王。

悲哀,失望,痛心,更多的是不解。

他都为他铺好路了,为何还要自乱阵脚?

安王他在急什么?

这是周济民怎么也想不通的地方。

但也许,很快就能知晓答案了。

周济民长吁一口气,终于下了决心。

“传百官入朝,共审此案。”

百官中,几乎大半已倒向安王。

能不能逃过此劫,就看安王自己的造化了。

……

另一边,楚砚被请上山,见过周礼孝后,内心之震惊,难以言表。

天色已暗,京城传来消息,傅问舟已成功击鼓。

有满城百姓护拥,料安王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周礼孝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傅晚儿身上。

“接下来,就轮到你们了,怕吗?”

傅晚儿眼眸灿亮,语气有些兴奋地抢先道:“不怕!”

周礼孝潋滟一笑,赞赏地说:“好姑娘。”

话音怎么听都带着点儿旖旎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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